三月之後,冊封婕妤霍成君為皇後的大殿在長安城舉行。


    冊封霍成君的大殿舉辦得非常奢華,甚至比冊封許平君之時還要奢華,整個長安城都為之轟動。


    大司馬大將軍霍光將冊封大殿看在眼中,明白這是天子劉洵給足了自己麵子,也是在主動向霍家示好。


    不過大司馬大將軍霍光的心中卻並不高興,反而充滿了憂慮。


    天子劉洵於先皇後許平君之間感情至深,這一點朝野上下都是心知肚明的,大司馬大將軍霍光也是非常清楚。


    可是如今天子劉洵卻可以忍住心中的悲痛,向毒殺自己妻子仇人低頭,主動將仇人的女兒冊封為皇後,這樣的心性、這樣的忍耐力,任憑誰見了也要膽寒!


    此時,大司馬大將軍霍光心中非常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擁立劉洵為大漢天子?


    現在霍光雖然也有心廢黜天子劉洵,但是眼下的局勢已經不允許自己這麽做了,天子劉洵不但在朝中有了一定的勢力,更為重要的是得到了朝野上下的認可和擁護。


    再加上天子劉洵本人的才智卓絕,讓霍光也有了一種投鼠忌器的心裏,對天子劉洵很是忌憚。


    這一日,霍成君終於成為了大漢帝國的皇後,在滿朝文武和京中列侯的注視下,入住了長樂宮金華殿,住進了先皇後許平君的寢宮之內。


    這日深夜,天子劉洵留宿在長樂宮金華殿。


    還沒到深夜時分,這個消息便傳迴了霍光府邸。


    此時霍顯和武衛中郎將霍禹都在房間內,正與霍光談論今日的冊封大殿。


    當三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上都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意。


    特別是霍顯,此時更是洋洋得意,笑著說道:“我終於得償所願了,我的女兒如今便是大漢的皇後,隻要再誕下皇子,將來便是大漢的儲君!”


    武衛中郎將霍禹說道:“母親可不要忘記了,天家已經有了長子劉奭,那可是嫡長子。再加上天家與先皇後許平君的深厚感情,這太子之位到底由誰來做,還是未知之數!”


    此話一出,霍顯頓時臉色大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霍光見狀眉頭緊皺,先是狠狠的瞪了武衛中郎將霍禹一眼,而後對霍顯嗬道:“老夫警告你,千萬不要胡亂想些什麽!先皇後之事已經為我霍家埋下了禍根,如果皇子劉奭再有不測,天家勢必會與我霍家拚個你死我活,到時候就算是老夫也保不了你!”


    霍顯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貓一般,頓時嚇了一跳,而後訕訕的笑了笑,說道:“妾身記下了!”


    旁邊的武衛中郎將霍禹也是嚇了一跳,站在一邊不敢再說話。


    霍光頓了頓,說道:“如今天家已經冊封了皇後,我霍家也算是又出了一位皇後,這是榮耀,你們都要知足,切不可再生事端!而且……”


    霍光說到這裏,盯著霍顯和武衛中郎將霍禹說道:“而且,天家以冊立皇後作為條件,換取了新軍的籌建,此事既然已經成為事實,我霍家便不可再加以阻撓了,這件事情你們要記住!”


    武衛中郎將霍禹說道:“父親!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天家掌控兵馬?如今我霍家權勢衝天,為何要對天家做出讓步!”


    霍光說道:“如今的局勢看似是我霍家權勢衝天,而天家勢單力薄,那是你們隻看到了表象。隻要天家沒有像昌邑王一般倒行逆施,便可以站穩腳跟,便可以得到朝野上下的認可,便可以獲得一種名為皇權的權力!”


    “而皇權,是足以對抗我霍家權勢的存在!”


    武衛中郎將霍禹滿臉驚駭,說道:“難道我霍家隻能聽之任之了?”


    霍光笑著說道:“天家雖然心智、手腕出眾,但畢竟太過年輕了,看事情總是看不長遠。”


    “就拿籌建新軍之事來說,即便新軍建成,即便新軍之中沒有我霍家的人馬,但是將來呢?老夫不是誇下海口,將來有大把的機會可以在新軍中安插人手,甚至老夫還可以在錢糧供應上做文章,逼迫天家讓渡兵權!”


    說到這裏,霍光的語氣緩和了一下,說道:“當然,這些事情都是後話,而且隻要天家足夠恭順,老夫也不會如此去做!”


    如此,武衛中郎將霍禹和霍顯都踏實了不少。


    與此同時,長樂宮金華殿。


    此時夜色已深,劉洵緩緩起身披上了深衣,走到了窗前,任憑月色灑在自己的身上。


    劉洵對這金華殿非常熟悉,熟悉的大殿、熟悉的宮女、熟悉的布置,一切都好像昨日之前一般,除了住在這裏的人,已經不是舊人了!


    想到這裏,劉洵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刺中一般,瞬間變得劇痛無比,幾乎無法唿吸。


    劉洵看著窗外的月色,努力讓自己穩定下來,可是卻無濟於事,不但心痛越發濃烈,就連視線也逐漸的模糊了起來,兩行淚水忍不住落下,打濕了衣衫。


    這時,劉洵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便擦了擦淚水,長出一口氣,迴頭望去,來人正是新皇後霍成君。


    “天家?”


    霍成君看著深夜不眠的天子劉洵,輕聲說道:“天家怎麽了?”


    劉洵壓製著心中的痛苦,笑了笑,說道:“無事!深夜睡不著,見月色很好,便起身看看。”


    霍成君笑著說道:“天家好興致!不如妾身讓人點亮燭火,再準備些吃食,妾身與天家一同賞月可好?”


    此時劉洵哪裏有什麽興致賞月?便說道:“不用了,朕看了一會兒,也有些倦了。”


    “那妾身服侍天家就寢。”


    次日清晨,天子劉洵梳洗完畢,準備前方未央宮宣室殿,皇後霍成君在一旁侍奉著。


    忽然,皇後霍成君說道:“天家,妾身有一事想要奏請。”


    “嗯?說吧。”


    “天家,如今先皇後……”


    皇後霍成君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天子劉洵,留意著劉洵的臉色變化。


    “……先皇後已經去了,皇子劉奭在長樂宮那邊寄養終歸不便,也攪擾太皇太後的清休。妾身想,不如……”


    天子劉洵不等皇後霍成君說完,便揮了揮手,說道:“皇子劉奭不宜住進金華殿內,免得孩子觸景生情、心中感傷!”


    皇後霍成君還在堅持,說道:“可是太皇太後那邊……”


    “朕,自有主張!”


    說完,天子劉洵便大步離開了,皇後霍成君明顯感到劉洵已經發怒,心中不由有些生氣。


    忽然,皇後霍成君想起天子劉洵剛剛說的“觸景生情、心中感傷!”,再聯想起昨天夜裏天子劉洵獨自一人站在窗前的情景,頓時明白了過來。


    “天家還是忘不了她?難道妾身還比不上一個死人!”


    此時,皇後霍成君的心中充滿了恨意,原本許平君在世的時候,自己比不上她還能夠忍受下來,畢竟許平君與天家夫妻情深。


    可是如今許平君已經不在人世了,天家心中竟然還在想著她,憑什麽!


    “我本想照看皇子劉奭,想要在天家麵前賢淑一般,誰成想天家卻像是防賊一般防著妾身!”


    想到這裏,皇後霍成君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起來。


    與此同時,天子劉洵的鑾駕離開了金華殿,當快要離開長樂宮的時候,劉洵忽然叫來隨行的中常侍耿國,小聲說道:“立即傳朕旨意:將皇子劉奭送往未央宮承明殿,著侍郎史玄負責照看,不得有誤!”


    中常侍耿國聞言臉色頓時大變:“難道是有人要對皇子不利?”


    不敢往深處想,中常侍耿國拱手為禮,當即帶著兩名小黃門返迴了長樂宮,直奔長秋殿而去。


    隨行的奉車都尉霍山見狀不由得眉頭微皺,正要派兩名手下跟隨上去,探一探究竟,卻被天子劉洵叫住。


    隻見天子劉洵笑著說道:“奉車都尉何事?朕讓中常侍耿國去辦些小事,難道奉車都尉也要上去幫忙不成?”


    奉車都尉霍山不得已叫住了手下,拱手說道:“天家言重了,臣隻是擔心中常侍那邊需要人手而已。”


    天子劉洵笑著說道:“愛卿放心,中常侍耿國可以應付的,咱們迴宮吧!”


    奉車都尉霍山隻得拱手領命,護送天子劉洵直奔未央宮而來。


    當天子劉洵的鑾駕迴到未央宮宣室殿的時候,奉車都尉霍山也匆匆忙忙的離開,帶著一隊人馬返迴了長樂宮,恰好遇到帶著皇子劉奭出宮的中常侍耿國。


    奉車都尉霍山見狀頓時明白了一切,當即問道:“中常侍這是往何處去啊!”


    中常侍耿國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奉車都尉霍山竟然去而複返。


    不過此時的中常侍耿國也有了一股氣勢,畢竟跟在大漢天子的身邊時日已久,早已經不是原先那個可以人人嗬斥的小黃門了。


    於是中常侍耿國拱手說道:“原來是霍都尉!仆是奉了天家的詔令,帶皇子前往未央宮!”


    “詔令拿來看看!”


    中常侍耿國笑了笑,說道:“天子詔令,又不是給霍都尉的,豈能隨意查看?”


    霍山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中常侍耿國的麵前,冷聲說道:“那就請中常侍將皇子送迴長樂宮!天家那邊,大司馬大將軍自會稟明的!”


    “仆隻認天家的詔令,難道霍都尉想要違抗天家的詔令?還是說,霍都尉想要陷大司馬大將軍於不義!”


    霍山怒氣衝天,萬萬沒想到中常侍耿國竟然敢如此與自己說話,當即便要指揮手下鐵騎搶人。


    就在這時,侍郎史玄快步走來,高聲說道:“天家旨意:命皇子劉奭速速前往未央宮覲見!”


    霍山見狀也不由得後退了兩步,中常侍耿國鬆了一口氣,對霍山拱了拱手,便帶著已經嚇哭的皇子劉奭揚長而去。


    隨後,霍山急忙趕往霍光府邸,將此事稟報給了霍光。


    聽完之後,霍光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說道:“此事老夫也有所預料了!先皇後許平君死於非命,如今天家更不會讓皇子劉奭獨自一人住在長樂宮了。此乃人之常情,老夫也不想過多幹涉,你們最好也不要盯著這件事情不放了!”


    霍山先是被中常侍耿國硬懟了迴來,此時又在霍光這裏吃了憋,心中氣惱,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拱手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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