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光祿大夫丙吉和右將軍、富平侯張安世在一次下朝之後,二人先後離開了未央宮,但是各自迴到府中之後,二人有不約而同的換上了便服,從側門出門,消失在人潮稠密的長安街巷中。


    沒過多久,正在策馬迴府的度遼將軍範明友遇到了一個不起眼的漢子,隻見這名漢子在人潮之中忽然丟過來一小塊竹片,範明友一揮手便接住了。


    當範明友再度看向人群的時候,剛才那名漢子已經不知去向,頓時驚詫不已。


    範明友久在朝中,雖然自己是大司馬大將軍霍光的女婿,但是為人向來低調、謹慎,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範明友才沒有像霍禹、霍山等人那樣,在朝中驕橫行事,對於天家劉洵也是畢恭畢敬,遇到機會也會為劉洵說話。


    此時正在大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範明友不知道剛才那個漢子是什麽人,心中便多了幾分警惕,並沒有立即去查看手中的小竹片,而是不慌不忙的策馬迴府,盡量不顯露出異樣來。


    當範明友迴到府中,便獨自一人迴到房間內,這時才查看手中的小竹片。


    隻見小竹片上寫著一行小字:今晚酉時,城中西市旁無名酒肆!


    這個無名酒肆在長安城內的官宦之中很是出名,就在西市旁邊。


    按照朝廷的規定,長安城在入夜之後是要實行宵禁的,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皆不可在大街上隨意走動!


    當然,大漢律是這樣規定的,但是朝中的官宦一般對此都是視而不見,入夜時分該上街就上街,該相互來往就相互來往,毫不避諱。


    這處位於西市旁邊的無名酒肆就是朝中官宦和城內豪門士族之人,都喜歡在這裏飲酒相聚,或是談論朝政、針砭時弊,或是商議一些隱秘之事。


    這處無名酒肆的一大好處便是隱秘,在這裏相聚很大程度上可以避人耳目。同時,這家酒肆的主人據說是朝中隱退的大臣,很是有些人脈,凡事在酒肆中商議的事情,從來沒有泄露出去,讓前來議事的官宦人等和豪門士族之人很是放心。


    此時,度遼將軍、平陵侯範明友眉頭緊鎖,不知道是何人邀請自己,也不知道所為何事,躊躇之下,範明友也是理不出任何頭緒。


    想了一會兒之後,範明友便決定準時前往,看一看到底是什麽人在裝神弄鬼。


    當晚酉時,西市無名酒肆。


    無名酒肆是在西市旁邊的一個小巷子裏,這處小巷子很是幽深,從外麵看很不起眼,但是走進去卻別有一番洞天,一座三層的小樓就坐落在小巷子的盡頭!


    此時,範明友一身便服隻身前來,甚至連馬屁都沒有騎乘,竟然是步行而來,顯然是為了掩人耳目。


    此時無名酒肆已經有了一些人,都在一層大堂內分散坐著,當範明友走進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投來目光,其中還有兩人認識範明友。


    不過按照無名酒肆的規矩,隻要不是互相約定宴請之人,就算是親生父子在酒肆中遇到,也絕不可相認,更不可相互打聽!


    眾人隻是看了看範明友便繼續低頭飲酒,低聲交談起來。


    而範明友則是繼續向裏走去,這時一名店家迎了上來,拱手低聲說道:“請大人隨我上三樓!”


    範明友微微皺眉,無名酒肆的三樓很少有人上去,一般隻有極其重大的事情需要密談,才會上去三樓,這樣的事情一般都是關乎國政、軍政的大事!


    如此一聽,範明友不由心中一震,不過並沒有說什麽,隻是眉頭緊鎖跟在店家後麵走上了樓梯。


    範明有跟著店家來到三樓的一間隔間內,隻見光祿大夫丙吉、右將軍富平侯張安世正坐在裏麵看著自己。


    “丙大人?張大人?”


    範明有十分詫異,不明白丙吉和張安世為什麽要將自己叫到這裏來,他們二人完全可以去自己府上,或者去他們任何一人的府上,完全沒有必要弄得如此神秘兮兮的!


    突然,範明有想到了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性,難道說?


    眼見度遼將軍範明有站在隔間門口有些失神,丙吉笑著對店家說道:“有勞店家了,這裏不用店家侍奉了,不要讓人上來打攪我們便好。”


    “諾!”


    店家笑著對範明有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範明有一言不發的走了進去,坐在丙吉和張安世的對麵,而後店家便退了出去,順手將房門關上了。


    “光祿大夫,富平侯,今日二位將我叫到這裏來,所謂何事?”


    丙吉和張安世對視一眼,二人有些為難,頓了頓,丙吉便首先開口,說道:“今夜有勞平陵候前來赴會了!我和富平侯今晚請平陵候前來,是有事相商!”


    說完,丙吉便向前一探,附在範明有耳邊小聲說了起來。


    丙吉剛剛說完,範明有就神色大變,猛然站了起來,低聲嗬道:“你們這是在取死!”


    丙吉聞言臉色微變,隱約含著些怒意。


    張安世則是淡淡的說道:“我們今日所作所為,不光是想要幫天家一把,同時也是為了大司馬大將軍著想!”


    範明有眉頭緊鎖,問道:“此話怎講?”


    “平陵候想一想,自古以來未聞有權傾朝野者能夠善終的!這話雖然聽起來非常刺耳,但卻是千古不變的道理,難道平陵候就沒想過嗎?”


    範明有並不是霍禹、霍山、霍雲那樣沒有遠慮之人,不然也不會始終對天子劉洵保持距離和必要的尊敬了,這是對於大漢皇權的尊敬,必要時候也是為自己準備的一種退路。


    “想過怎樣,沒想過又怎樣?”


    張安世說道:“如今大司馬大將軍權勢衝天,我說句平陵候不愛聽的話,有朝一日大司馬大將軍不在了,霍家怎麽辦?難道到了那個時候,天家還會像現在這樣任人擺布嗎?難道大漢會繼續允許霍家總覽朝政嗎?”


    說到這裏,張安世低聲說道:“沒有了大司馬大將軍的霍家,就好比失去了利爪和牙齒的猛虎,憑著天家的天資和能力,完全可以將霍禹、霍山、霍雲之輩趕出朝堂!就算天家仁厚,不遠對霍家動手,以這些年霍家在朝中結下的仇恨,朝中的文臣武將也會逼著天家動手!所以……”


    張安世盯著範明有的雙眼,隻見範明有眼神閃爍,心智已經開始動搖了,於是繼續說道:“所以,平陵候為了自己的性命前程考慮也好,為了霍家的未來考慮也好,必須讓天家知道平陵候的忠心,同時,平陵候也必須要讓天家掌握一定的實力,如此才能製衡霍家,才能讓霍禹、霍山、霍雲之輩不至於太猖狂,不至於犯下滅族之罪!”


    此時,範明有緩緩的坐了下來,臉上寫滿了糾結和不安,豆大的汗珠已經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這時,丙吉說道:“籌建新軍之事,天家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平陵候今夜拒絕了,天家就會親自宣布下旨,那樣的話,天家與大司馬大將軍之間勢必形同水火,也許到了那時,霍家就真的要麵臨災禍了!”


    張安世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真的如此,不是天家聯合朝臣擊垮霍家,便是大司馬大將軍再度廢黜天子,從此在青史上留下權臣禍國的汙名!”


    範明有聽到這裏猛然抬起頭,眼神之中充滿了恐懼。


    張安世所說的兩種結果對於霍家來說,都算得上是滅頂之災,對於範明有來說更是如此!


    “好!”


    範明有異常艱難的說道:“我同意!”


    丙吉和張安世長出了一口氣,二人心中頓時一鬆,籌建新軍的第一步終於順利邁出去了。


    接著,丙吉、張安世、範明有三人便開始商議此事的細節,三人就在無名酒肆商議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黎明時分才各自散去。


    沒過多久,度遼將軍、平陵候範明友便在朝議上公開上奏:


    長安城內駐有南軍和北軍,遇到戰事南軍留守長安城,北軍以天子旨意征戰天下,此乃大漢貫製!


    可是北軍的兵力隻有五萬人馬,一旦遇到大規模的戰事,朝廷就要從全國各地臨時調集兵馬,不但好費時間、容易錯失戰機,而且也耗費海量的錢糧。


    所以,度遼將軍、平陵候範明有奏請天子劉洵,以此前隨軍征戰西域的鄉勇為基礎,在長安城新建大軍,遇到戰事與北軍一同征戰四方,免去臨時征調兵馬的繁瑣。


    範明有此議一出,朝中頓時有十幾名文臣、武將站出來附議,眾人紛紛主張在長安城新建一軍,以加強大漢帝國的軍力。


    天子劉洵聞言感到非常有道理,此番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詢問大司馬大將軍霍光的意見,而是當即在朝堂上準奏,並且下旨由度遼將軍、平陵候範明友,以及右將軍、富平侯張安世一同負責此事。


    大司馬大將軍霍光見狀憤怒不已,看著天子劉洵泰然自若的樣子,不由眉頭緊鎖:“天家,你這是在逼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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