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馬大將軍府邸。


    霍光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查看田延年案的卷宗,思考應該如何審問田延年。對於霍光來說,將霍家在此案中的蹤影徹底抹除才是關鍵,甚至遠比審問田延年更為重要。


    就在臨近傍晚的時候,武衛中郎將霍禹快步走了進來,霍光聽到腳步聲抬頭看過去,隻見霍禹的臉色非常難看,霍光的心中不由一沉。


    “父親,田延年在廷尉府詔獄中吞石自殺了!”


    “什麽!”


    霍光猛地站了起來,心中的怒火瞬間升騰起來,大聲吼道:“這個混賬,活著的時候亂作亂為,現在就連死了也要拉著我霍家下水!”


    霍禹也是憤恨不已,說道;“父親,田延年這一死,朝中肯定會有不少議論此事,甚至還會有人胡亂猜疑,認為是我霍家在暗中殺人滅口,此事必須早做防備啊!”


    霍光自然明白此事的兇險,否則也不會如此震怒,接下來霍家將要麵臨的局麵讓霍光無法容忍,單憑一個田延年還不足以讓霍光如此失態。


    朝野上下都知道田延年是霍家的黨羽,如今田延年犯罪下獄,又突然死在了詔獄之中,誰會相信是田延年自殺身亡的?


    估計所有人都會認為是霍家落井下石,擔心田延年一不留神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所以才對田延年殺人滅口!


    即便霍家權勢衝天,但也難敵滿朝文武的悠悠之口,這對於霍家以及大司馬大將軍霍光的聲望是沉重的打擊。


    更讓霍光憂心忡忡的是,如果田延年的死因越傳越邪乎,讓那些附庸在霍家周邊的朝臣如何想?


    肯定會有人認為霍家是過河拆橋,由此會讓不少人寒心,這會嚴重動搖霍家的人脈和在朝中的根基!


    霍光沉吟了許久,便對霍禹說道:“立即告知光祿大夫丙吉以及右將軍、富平侯張安世,讓他們召集朝中相好的大臣,澄清田延年的死因,決不能讓任何謠言繼續傳播下去!決不能讓我霍家的聲名受損!”


    霍禹答應一聲,而後有些擔憂的說道:“父親,此事倒是不難處理,隻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啊!”


    “管不了許多了,先做好分內的事,其他的情況臨機而變!”


    “諾!”


    待到霍禹前去辦事後,霍光又將光祿大夫、給事中張朔招來,說道:“田延年自殺的事情知道了嗎?”


    張朔點了點頭,拱手說道:“啟稟大司馬大將軍,此事下官已經知道了,而且田延年的死已經在朝中傳得沸沸揚揚,如今朝中眾臣都在議論,估計天家那邊也知道消息了。”


    聽到這裏,霍光的臉色又是陰沉了幾分,說道:“此事皆因侍禦史嚴延年而起,此人搬弄權柄、攻訐同僚,以至於田延年被逼太深進而自殺。老夫以為,侍禦史嚴延年罪責難逃,必須對此人嚴加審問,按照大漢律嚴懲,此事你去想想辦法!”


    此時霍光心中的怒火無處發泄,便將矛頭指向了第一個彈劾田延年的侍禦史嚴延年,認為此事完全是因為嚴延年苦苦相逼導致的,不但逼死了田延年,還讓霍家的處境非常尷尬,於是霍光便準備著手料理侍禦史嚴延年。


    張朔聞言微微一愣,緊接著便說道:“啟稟大司馬大將軍,此事恐怕不太好辦啊……”


    霍光猛地一揮手,說道:“老夫不管此事如何辦理,彈劾嚴延年之事必須盡快著手!你在朝中尋找一些同僚,在朝議中彈劾嚴延年,不得有誤!”


    張朔眼見霍光動怒,心中也是嚇了一跳,急忙拱手說道:“謹遵大司馬大將軍之令,下官即刻去辦!”


    與此同時,劉洵也聽聞了田延年的死訊,心中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田延年竟然性情如此,會吞石自殺。


    侍郎史高歎息道:“田延年久居人臣、位列三公,自然有一份上位者的心氣。如今田延年突然被下獄關押,並且即將被故主會同廷尉嚴加審問,這樣的落差沒有幾個人可以承受,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劉洵搖了搖頭,說道:“話是如此,就是大司馬大將軍那邊恐怕咽不下這口氣啊!”


    侍郎史高也是一愣,緊接著就明白劉洵的意思,霍光肯定會為田延年的死而動怒,朝中要有人倒黴了。


    “嚴延年!”


    侍郎史高急忙說道:“大司馬大將軍肯定會對侍禦史嚴延年動手,天家不可袖手旁觀啊!”


    劉洵說道:“朕自然知道,隻不過此事還需謹慎處之,否則大司馬大將軍絕不會善罷甘休。”


    “那天家準備怎麽辦?”


    劉洵想了一下,而後說道:“此番嚴延年肯定是在劫難逃的,大司馬大將軍動怒,即便是朕也無計可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兩日後,宣室殿朝議。


    光祿大夫、給事中張朔率先發難,當堂彈劾侍禦史嚴延年驕縱不法,奏議將嚴延年交由廷尉審議。


    緊接著,武衛中郎將霍禹、奉車都尉霍山、中郎將霍雲等人紛紛出列,幾人無一例外都是彈劾侍禦史嚴延年,幾人彈劾嚴延年的罪名從驕縱不法,到私德不檢,可謂各式各樣,不一而足。


    而後霍家子弟、附庸大臣紛紛對嚴延年發動攻勢,鋪天蓋地的彈劾奏議砸向了侍禦史嚴延年,讓以善辯著稱的嚴延年也有些發懵,竟然一時之間來不及反駁。


    劉洵見狀不禁眉頭緊鎖,雖然也預料到霍光會對嚴延年動手,但也沒想到會是如此的架勢,霍光竟然動用了如此多的勢力,朝中大臣幾乎有一般人都在彈劾嚴延年,這樣的勢力、這樣的能量,讓劉洵為之震撼!


    過了好一陣,霍家勢力的彈劾之聲依舊沸騰,劉洵揮了揮手,大聲說道:“這裏不是西市,諸位愛卿稍安勿躁!”


    此時,正彈劾得起勁的霍家一派大臣眼見劉洵開口,紛紛偃旗息鼓,畢竟劉洵是天子之尊,眾人紛紛躬身退下。


    劉洵說道:“侍禦史嚴延年有無罪過,既然諸位愛卿紛紛彈劾,朕看就交由廷尉府查辦好了!”


    話音剛落,大司馬大將軍霍光便說道:“啟奏天家,臣奏請協同廷尉府審理此案,請天家降旨!”


    劉洵聞言有些難辦,如果真的讓霍光坐鎮廷尉府審問嚴延年,那嚴延年是百分之一千沒命了,就算再怎麽清白,也難以證明自身了。


    可是劉洵又不好直接拒絕霍光,此時霍光正在氣頭上,如果自己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拒絕霍光的奏議,難保霍光不會當麵頂撞自己。


    劉洵明白,一旦如此,那就相當於在自己與霍光之間形成了無法愈合的間隙!


    短暫沉吟一番之後,劉洵猛地一拍身前的禦案,大聲說道:“侍禦史嚴延年驕縱不法,群臣盡皆彈劾之,可見其罪名屬實、絕無紕漏,朕絕不姑息!”


    說完,劉洵便對霍光說道:“既然大司馬大將軍有意坐鎮廷尉府監查此案,朕本應同意,但朝政繁忙,一日都離不開大司馬大將軍,朕以為還是另派大臣前往廷尉府協同查辦為好。當然,具體人選還應大司馬大將軍舉薦!”


    霍光自然明白這是劉洵在給自己台階下,也明白劉洵想要放過嚴延年一條命,隻是不好明說罷了。


    “既然天家如此識大體,我也不能做的太絕,不過這嚴延年絕不可留在朝中!”


    想到這裏,霍光便說道:“既然天家有旨,臣領旨便是。至於具體的人選,天家定奪便是。”


    霍光將這個皮球又踢了迴去,主要還有另外一個考量,如果自己舉薦了人選去廷尉府審問嚴延年,萬一嚴延年也像田延年一樣,在案件結束之後有個三長兩短,那霍家也脫不了幹係,不如讓天子劉洵“點將”。


    劉洵聽到霍光如是說,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說道:“朕看,此事就讓光祿大夫丙吉負責吧,不知大司馬大將軍意下如何?”


    霍光心中並無意義,拱手說道:“臣,遵旨!”


    當日,侍禦史嚴延年從始至終都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一句,便當場被劉洵下旨居家反省,由廷尉府會同光祿大夫丙吉一同對其進行調查。


    誰知幾日之後,劉洵忽然接到侍郎史曾的稟報:嚴延年棄官而逃了!


    聽到這裏消息,劉洵當場便愣住了,沒想到嚴延年竟然會逃掉了!


    “難道這個嚴延年的手腳真的也不幹淨?”


    劉洵心中疑惑,對侍郎史曾問道:“廷尉府那邊怎麽說?”


    侍郎史曾拱手說道:“啟奏天家,廷尉府已經將嚴延年定為逃犯,估計現在抓捕嚴延年的公文已經送出了長安城,用不了多久各郡國便會展開緝拿!”


    劉洵沉吟了一番,而後對侍郎史曾說道:“立即派人迴杜縣,通知公孫群、郭著等人,不管用什麽辦法也要找到嚴延年,找到之後將嚴延年暗中藏起來,等候朕的進一步旨意!”


    侍郎史曾聞言也是一愣,而後連忙拱手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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