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異常昏暗,劉病已策馬走在未央宮中,吃驚的發現整座宮殿內竟然空無一人,心中正在遲疑之時,忽然聽到陣陣腳步聲,正在由遠及近而來。


    劉病已頓時警覺不已,當即拔出腰間的長劍、環視四周,隻見周圍的宮殿、樓閣、亭台之中,人影綽綽,卻又模糊不已,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突然出現在四周,也看不清這些人影到底是什麽人!


    此時,劉病已想要縱馬衝出宮殿,前往長樂宮椒房殿尋找許平君。可劉病已正要夾緊馬腹,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和雙手全都無法動彈,隻剩下一雙眼睛還可以觀察四周,如同一個木頭人一般坐在坐騎上,動彈不得。


    “我這是怎麽了!”


    隻見周圍無數人影逐漸逼近,劉病已在震驚之中發現,這些人影全都是小黃門和宮女,原來之前不見蹤影的小黃門和宮女始終都在自己的四周,隻是藏在了暗中。


    “等等!那人是誰?”


    劉病已發現在眾多小黃門和宮女之中,有一席身影非常熟悉,定睛一看竟然是許平君!


    此時的許平君神色木訥,已經逐漸隆起的小腹非常明顯,正在一群小黃門、宮女的簇擁下走過來,而且許平君身邊的兩名小黃門手中,竟然還拿著短劍,鋒利的劍刃閃著寒光,異常刺眼!


    “快跑!”


    劉病已看出了危險想要叫喊,卻發現自己無法出聲,隻能焦急的瞪著前方,幾乎快要發狂。


    突然,兩名小黃門手中短劍同時刺向了許平君,一瞬間鮮血飛濺,許平君卻依舊麵無表情、神色木訥,就這樣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從始至終都是一言不發。


    眼見如此,劉病已麵色猙獰,雙手緊緊握著,憤怒得想要殺人,可是自己卻依舊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許平君的獻血在地上靜靜的流淌,整個人慢慢的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天家!”


    劉病已痛苦至極,忽然聽到聲音急忙望去,隻見霍光一身朝服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霍禹、霍山、霍雲等一眾霍家黨羽,眾人都是身穿甲胄、手持利刃。


    更遠處,似乎還有無數人影正在趕來,同時劉病已還聽到一陣陣鐵甲嶙峋之聲,霍光竟然帶兵進宮了!


    “霍光!”


    無盡的憤怒終於讓劉病已吼出了聲音,緊接著隻見一道白光襲來,地麵瞬間碎裂成一道深淵,劉病已連同自己的坐騎摔落了下去……


    “啊!”


    猛然間,劉病已從床上驚醒,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流下來,整個人如同水洗的一般,衣衫早已經濕透。


    此時劉病已有些發蒙,剛才的夢境太過真實,以至於劉病已依舊心悸不已,臉色異常慘白。


    這時,一名小黃門聽到聲響快步走來,站在帷帳外輕聲說道:“天家有何吩咐?”


    劉病已雖然頭腦還有些發蒙,但聽到小黃門的詢問,頓時警覺了起來,穩住心神說道:“無事!”


    “奴婢就在外麵,天家有事盡管宣召。”


    劉病已猛然一驚,問道:“剛才你可曾聽到什麽?”


    “奴婢什麽都沒聽到,不知天家所指是何?”


    “沒事了,你退下吧。”


    劉病已眼見那小黃門不像是說謊,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幸好自己在夢中的叫喊聲沒被這個小黃門聽到。


    不過這個詭異的夢境給了劉病已一個警示:一旦霍光真的有廢黜之心,自己和許平君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雖然劉病已不打算在短期內與霍光爭奪權柄,也沒希望在短期內能夠主持朝政,但這並不意味著劉病已心甘情願的無所事事。


    相反,劉病已始終在謀劃著在身邊安插一些心腹,至少先要讓自己和許平君的安全得到保證。


    劉病已重新躺了下來,想要拉起自己心腹人馬的意願如同洪水猛獸一般,不斷衝擊著劉病已的心頭,不過劉病已還是在心中默默忍耐著。


    好不容易等到天明時分,劉病已便來到了明台,這裏地勢寬闊,偌大的高台之上毫無遮攔,可以防止霍光安插的小黃門、宮女探聽消息。


    而後,劉病已便下旨召見侍郎史高。在史家三兄弟中,雖然史曾和史玄也很有才華,但是對於朝堂之事,還是史高更為精通。


    很快,史高便奉旨前來,與劉病已對坐在明台之上。而隨行侍奉的小黃門、宮女則站在遠處,距離劉病已、史高足足有數十步遠。


    “天家突然召見,可有大事?”


    劉病已眉頭緊鎖,低聲將昨夜的噩夢說了一下,而後說道:“如今皇後即將臨盆,朕心中越發的不踏實。不管是未央宮還是長樂宮,到處都是霍光的心腹和爪牙,朕和皇後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證,這種局麵必須有所改變!”


    史高聞言也是暗暗心驚,暗道:“天家終於安耐不住了!”


    “既然天家想要打破眼下的局麵,可有計策?”


    “在冊封皇後的時候,朕已經提拔了一些許家子弟為郎官,朕想要調遣一些人手到長樂宮椒房殿去,守在皇後身邊以為策應。至於朕這裏,不妨看看史家子弟中有無稱職之人,不知侍郎以為如何?”


    聽到這裏,史高微微搖頭,說道:“天家此舉為時尚早!雖然此舉並無不妥之處,但大司馬大將軍是不會允許的,到時候非但不能成功,反而會引起大司馬大將軍的警覺!”


    接著,史高低聲說道:“天家至少也要等到根基已深之時,再調整身邊人事!”


    劉病已其實非常明白史高所說的道理,隻是此時自己心虛煩亂,有些自亂陣腳了。


    “朕明白了!隻是……”


    劉病已歎了一口氣,說道:“隻是皇後那邊即將臨盆,安全上難以保證啊!”


    史高也明白劉病已的話外之意,此時劉病已的後宮之中隻有皇後許平君,以及婕妤霍成君,如果皇後真的在生產之時薨了,那霍成君馬上就會成為新任皇後,這一點是朝野上下暗中的共識!


    史高眉頭緊鎖,說道:“天家,眼下局勢如此,天家也隻有常伴皇後左右而已,其他之事,我大漢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會保佑的!”


    劉病已聞言默然無語。


    自此之後,劉病已每日聽取完霍光關於朝政的奏報之後,或是處理完必要的一些事務之後,都要趕到長樂宮椒房殿,寸步不離的守在許平君身邊。


    侍郎史高的話其實是很有道理的,眼下的情況,劉病已沒有任何權勢,如果霍光真的要對許平君動手,劉病已是沒有能力阻止的,唯有用自己大漢皇帝的身份作為屏障,守護在許平君身邊。


    一月之後,許平君平安誕下皇子,劉病已欣喜若狂,經宗正劉德按照大漢宗譜延續裁定,為新生皇子取名劉奭,而後劉病已下旨大赦天下。


    皇帝後繼有人,朝野上下也是振奮不已,畢竟自從孝昭皇帝以來,大漢帝統的傳承便時斷時續,如今許平君誕下皇子,大漢帝統的延續也有了保證。


    許平君更是高興不已,自己終於生下孩子,喜悅之中透著幸福,再加上劉病已幾乎每天都是陪在身邊,更讓許平君心滿意足。


    這一日,劉病已照舊聽完霍光的奏報,而後便趕往長樂宮椒房殿。


    霍光走到宮門口的時候,恰巧碰到了劉病已的儀仗,不禁微微皺眉。


    待到劉病已的儀仗走遠之後,霍光招來了安插在宣室殿的小黃門。


    “天家最近還是經常去皇後那裏嗎?”


    “啟稟大司馬大將軍,天家幾乎是每日都會去皇後那裏的,而且一待就是大半天。”


    “霍婕妤那裏……,天家最近去過嗎?”


    小黃門微微一愣,也是遲疑了一下,而後說道:“啟稟大司馬大將軍,最近未曾見到……”


    霍光聞言微微一歎,而後說道:“今日的問話,不要走漏一個字!”


    “諾!”


    小黃門連忙跪拜在地。


    霍光迴到府中的時候,剛一進屋,便看到妻子霍顯一臉怒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出了何事?”


    “何事?”


    霍顯大聲說道:“難道夫君不知道我女兒在宮中備受冷落嗎?”


    霍光眉頭緊鎖,嗬斥道:“宮闈之事,豈是你可以議論的!”


    “我為什麽不能說?天家每日隻知道守著那個許平君,一個罪官之後,有什麽稀奇的,不就是生了個皇子嗎?哪裏比得上我女兒尊貴!”


    聽到這裏,霍光不禁心頭一緊,冷聲問道:“這些事情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霍顯的臉上寫滿了憤恨,說道:“夫君不必多問,妾身自有途徑!”


    霍光冷哼一聲,說道:“天家即便再沒有權勢,那也是大漢的天子,更何況天家自從登基以來,未嚐有過過錯,我身為臣子理應盡心輔佐,何須多言!你身為我的妻子,更應該謹守本分,豈能妄議天家後宮之事,你這是在給我霍家惹禍!”


    霍顯大笑起來,說道:“天家有沒有過錯還不是夫君一句話的事情?再者說,如今我女兒已經嫁入宮中,天家後宮之事,就是我霍家的事情!既然天家的心思都在許平君身上,那我就要為女兒出頭!”


    霍光心中大駭,沒想到自己的一次廢立之舉,竟然讓妻子產生了藐視皇權的心思,竟然對皇帝和皇後如此不敬!


    霍光指著霍顯,咬著牙說道:“如此作為,日後我霍家如有敗亡之禍,皆因你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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