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女性,身高估摸五尺左右,被發現時全身浸泡水中,看這模樣……”路少琛彎下腰仔細查看,“好像是被什麽猛獸襲擊的。”


    屍體的頭沒了,應該是被咬掉了,留下脖子上外綻得參差不齊的皮肉,以及屍體身上的各類抓痕。看來這個猛獸非常兇殘,不僅把人咬死,還把屍體淩虐了一番,卻隻叼走了一顆腦袋。


    “路捕頭,發現了一個這,”阿七找到一個包袱交給路少琛,“應該是死者的隨身物品。”


    路少琛將包袱打開,裏麵是一身熟眼的孝服,和一張寫滿淒苦的白紙,路少琛隻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


    木瀆縣裏新開了一家報社,就開在木瀆書局的旁邊。


    人們不知報社是個什麽東西,那報社的掌櫃就出來說,這是朝廷新設的行當,每天都會印一種叫報紙的東西發到民間給民眾觀看,報紙合計才三五張,紙張挺大,字印的小,一份能抵二三十頁的書籍,上麵也不止一個故事,從朝廷新政到奇聞異事什麽都能刊登。以後大家就不用圍在城門口看告示了,報紙可以人手一份,一份隻要兩文錢,不僅便宜,還能一人給眾人傳閱,可劃算著呢。


    人都圖新鮮,不到半刻,所有的報紙一售而空。那掌櫃的還高聲鼓勵:“大家如果有什麽好段子好故事,也可以投給我,按字數,十個字一文!”


    掌櫃的姓來,是個挺稀罕的姓氏。他這迴虧本大甩賣換來不少人的支持,相較之而言,隔壁的木瀆書局今日可就冷清多了。


    “什麽玩意兒……”木瀆書局的陳掌櫃邊嗑瓜子邊啐了一口,很是不服氣。


    一個中年婦女買了報紙不認字,問自家兒子:“你給娘念念,上麵寫什麽?”


    那兒子便認真念道:“震驚!井水突然幹涸,原因竟是這個!”


    “原因是什麽?”這標題一下子就勾起了那中年婦女的興趣。


    “這個原因是……”小夥子認真看完,嗤笑道,“因為他鄰居家也在打井,兩口井隔得近,水路和泉眼重複了,新井又挖得比老井深,水就全流到新井裏去了。”


    “切……下個講了啥?”


    那小夥子便又繼續念起來,恰巧燕祁雲經過。他今日中午出來吃個麵,發現滿大街人手一份報紙。其實縣城裏很多中年人不怎麽識字,倒是孩子們上過學,認得字。很多中午放學迴家吃飯的孩子給正在做飯的母親念報紙,念誦聲此起彼伏,燕祁雲微微一笑。


    他小時候,母親也會叫他念一些她喜歡的書。燕祁雲的母親喜歡愛情故事,所以他自識字後就給她念唱本,各種戲本都念了個遍,念得連自己都差點會唱了。也曾因此,一度迷上聽戲……


    他想到這裏,又頓步了。他已經多久沒迴家看過他母親了?


    自那迴爭吵之後,他和他娘的關係越發疏遠,雖然新年裏他迴家看過她一迴,但是她態度愛答不理,看起來還是沒有消氣。他越發覺得內疚,可又不知從何彌補。他自知有愧,不該跟母親爭執,但是母親這些年來對他的控製又令他無法忍受,畢竟,他的眼界早已不是江西小村或者木瀆小縣城的一畝三分地可比擬的。


    他的前方有一個岔口,往左走可以去家裏。他猶豫再三,還是忍住了,選擇了右邊。


    右邊,有一個小女孩在給她娘念報紙,念到一半停下了:“娘,我這字不認得。”


    “你都不認得,我更不認得,”她娘在屋外捅著煤爐,“不然你找個人問問,看是個什麽字?”


    “叔叔!”小女孩便向燕祁雲跑來,“你看這個字,念什麽?”


    “哪一段?”他蹲下身,接過報紙。


    “這裏!”女孩子指著一處,“應是個人名,叫什麽映波……這字念工麽?”


    “這字……”燕祁雲瞬間失了笑意,霍然起身,“邛映波?!”


    ……


    “邛映波……”縣衙內,小鳳翻看今天新買來的報紙,飛迴的蛾子貼到她耳後,她就翻到這一頁,念出這個名字,“這人是誰?”


    地主探頭看了眼報紙:“都說了嘛,他是個富商。”


    “富商?朝廷設立的報社,為什麽要來歌頌一個富商?還歌頌得那麽爛!”小鳳揚揚手裏的報紙,“這也沒說他是怎麽發財的呀!他是幹嘛的?”


    就在這時,路過的荀鶯接話道:“他原是湘西有名的山匪,現在靠買賣田地和房產致福,報社就將他告示了出來,以作為榜樣。”


    她手裏也有一份報紙,正在兀自翻看。


    小鳳覺得不可思議:“既然是山匪,不該就地處死嗎?怎麽還讓他成了富商,還成了榜樣了?!”


    “那就要問常華公主啦!”荀鶯玩味道,“本來邛映波確實已被羈押,打算秋後就要將之處決,但去年,常華公主殯天,皇上下令大赦天下,他就這麽被放了。”


    小鳳一聽否然:“那不應該,這事得問皇上,不該問常華公主。”


    “哦?”


    她為自己辯解道:“常華公主殯天又不是她願意的,皇上卻為了一個公主大赦天下,大赦天下也就罷了,還放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大賊,這說明糊塗的是皇上!”


    一言出,屋內霎時寂靜。所有人定定地看著她,她心裏一慌,自知失言了。


    “嗯?”荀鶯盯著她,“小鳳姑娘,這裏是縣衙,說話可得當心著點!”


    “呃……”小鳳仍舊嘴硬,“我實話實說嘛……就算是在皇上麵前,我也會這麽說!”


    “真的?”荀鶯不信,“難道你不是扭頭就跑了?”


    “我……我去看丁丁……”她心虛地溜了。於是縣衙裏的人又有說有笑,繼續了動作,仿若剛才那一幕並未發生過。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多時,路少琛被推搡著迴了縣衙,一邊大聲嚷嚷:“我說了,這事不能怪我!你們女兒每年都到城裏騙人,現在半夜在郊外被野獸害了,這是她自己的問題!找我幹什麽!”


    荀鶯便迎上:“少琛,出什麽事了?”


    “大人……這……”他一躬身,指了指身後,“今早郊外那具屍體的親人……倒是找到了,但是……”


    “知縣大人!你要為小民做主啊!”一大爺朝荀鶯倒頭便磕,“我女兒她死得好慘啊——!”


    (本章要素過多,懂的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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