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聲音並不慈祥,反倒顯得霸氣非凡,不容置喙。


    對方頤指氣使,似乎是習慣了發號施令,聽起來的確像是個人上人。


    張焰眉心微蹙,質疑道:“堂堂紀元之主,怎會屈身藏匿於一粒沙中?”


    “我不信!”


    下一刻,一粒黑玨烏天沙淩空飛起,漂浮在張焰麵前。


    其中傳來一聲嗤笑:“小娃娃,底蘊不差,可惜見識卻淺薄了些!”


    “你可曾聽聞……”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這砂礫看似尋常,我卻已在其中,建成一方小千世界,納須彌於芥子!”


    “其中有三十億生靈休養生息,發展文明,衍化修行體係!”


    語畢,天地元氣匯聚,漸漸在張焰麵前顯出人形。


    雖然虛幻,但顯形的這位蒼老霸者,屹立醉仙峰之巔,身後隱現出諸多宏偉殿堂虛影,周身也散發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


    “紀元之主,妖庭締造者……”


    他冷哼一聲:“老夫如今,已不屑為之!”


    “唯有那至高無上的創世造物權柄,才值得付諸心血!”


    張焰眸中神光湛然,仔細打量對方,見他身著一件烏黑發亮的衫袍。


    那衫袍的領口與袖口,皆以赤金鑲邊,閃耀著尊貴而沉穩的光芒。


    此人腳踏一雙麒麟王靴,靴麵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麒麟圖案,每一步都似乎踏著風雲,彰顯出無與倫比的霸氣。


    無需自我介紹,他一出現,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真正王者】!


    張焰眼皮微垂,麵無表情道:“你的傳說,我也有所耳聞。”


    “本來以為是神話杜撰,不曾料到,你這樣的可怖強者,竟然真的存在!”


    昔日的烏天妖庭,是一片橫亙於天地之間的浮空霸主領域,日行百萬裏,鎮壓乾元。


    其威勢橫掃六合,號令天下,萬族莫敢不從。


    這老頭有點恐怖。


    無往不利的【破妄劫瞳】,居然看不穿他!


    單憑這一點,張焰就覺得,此僚哪怕不是曾經的紀元之主殘魂,境界方麵,隻怕也是相差不大……


    哪怕力量流逝,其本質仍然高妙絕倫,讓人無法窺探!


    不過……


    張焰隱約感覺,對方有些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裏存在問題。


    好在,他有個好習慣。


    ——無法確認某人是否為友方,那就直接將其當成敵人對待!


    理由?


    不需要!


    張焰神態平靜,唇齒開闔。


    他語速不慢:“我聽說,那妖庭之主以無上神通,收服狐裔之狡黠,降伏蛇妖之狂悖,征討樹族之頑固,霸絕天下!”


    “猿族靈動,虎族勇猛,豹族兇殘……”


    “九嬰詭異,猰貐狂暴……”


    “諸多妖族,各有所長,卻皆在【烏天大聖】的鐵腕之下瑟瑟發抖,俯首稱臣。”


    “要麽被收服,要麽被誅滅!”


    這些都是真的。


    烏天大聖征伐天下,統合萬妖,誅滅不從者數不勝數。


    其威名曾如日中天,無人敢撼。


    張焰表現的像是老頭兒的鐵粉,如數家珍道:“在那尊妖庭之主、烏天紀元最高支配者的麵前……”


    “龍王稱臣,鳳後俯首,麒麟銜冠!”


    烏天妖庭各部戰果輝煌,盛極一時。


    老者本來準備了許多話,打算用來說服張焰,讓這後輩落入陷阱之中,被他所利用、奪舍,活出第二世。


    哪裏料到……


    張焰竟然疑似是他的忠誠擁躉?


    許多戰績,都已經在老者的記憶之中模糊了。


    張焰卻是娓娓道來,沒有絲毫錯漏。


    “我明明死了許多個紀元了……”


    “若非利用了天道漏洞,恐怕連殘魂都不會剩下。”


    “他卻將我的戰果記的如此清晰?”


    張焰給霸道老者的感覺,就像是妖庭剛剛覆滅時,見證過其輝煌、瘋狂膜拜緬懷其全盛時期的狂熱皈依者。


    ——烏天大聖獨斷一紀時,人族之中的確有許多癲狂膜拜他的凡人與修士。


    “然而,好景不長。”


    霸氣老者接下話茬,語氣淡淡,試圖主導這場談話:“人族之中,天驕崛起。”


    “他們摒棄成見,趁我閉關修行,聯手圍剿妖庭。”


    一場驚天動地的曠世大戰爆發了!


    然後……


    如同所有的戰爭一般,雙方付出慘痛代價之後,戰亂平息,廝殺停歇。


    最終,妖庭被碎,人道紀元降臨。


    妖族勢頹,萬族震顫,天地間的格局,為之一變。


    所謂【正魔之分】,也是在這場大戰之後,才終於漸漸明晰。


    誰又能想到,那位烏天紀元之主,竟然仍有一縷殘魂不滅,潛藏蟄伏,等待著時機,另有謀劃企圖?


    這縷殘魂,如同暗夜中的一點螢火,雖微弱卻堅韌。


    老者的不滅殘魂,承載著烏天妖庭的遺誌,也預示著未來的風雲變幻。


    ——人族與妖族之間的恩怨情仇,並未隨著妖庭的破碎而終結,反倒在暗月紀元之中,再次演繹。


    張焰眸光微動,眉心緊蹙,沉聲道:“可惜了。”


    “你是妖身,我為人族,彼此立場不同!”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話更犀利,也更符合張焰的心思。


    他隻是沒有訴諸於口罷了。


    蒼老的昔日妖族大聖一揮手,不容置喙道:“無礙!”


    “妖族與人族之分,究竟是誰來定的?”


    “倘若老夫說,人族也是萬妖之一,與那走獸同屬,是【生來高貴的上等靈猿族裔】,誰能反駁,誰敢反駁?”


    老者的眉毛如刀刻般深邃,斜飛入鬢,透出一股堅韌蠻橫:“誰敢駁斥,老夫必誅其族群!滅其血裔!”


    眼神更是鋒銳犀利,仿佛能洞察人心,穿透世間一切虛妄。


    “莫要糾結!”


    “生於天地之間,皆為智慧生靈,有甚差別?”


    “若你心存隔閡,老夫自有獨創秘法,可奪萬妖寶血,為你重造聖軀,鑄汝【大聖】威名!”


    話是這麽說,他卻是想著……


    一旦張焰信任了自己,心防失守,就立刻抓住破綻,奪走張焰的身軀!


    借這後來天驕之體,再續屬於烏天大聖之神話傳說!


    他捕捉天道漏洞,創造出無上妙術《聖庭再造經》。


    此法專門用於破除世間眾生皆畏之如虎的【奪舍禁】!


    至於大聖,特指妖族中登臨巔峰的存在。


    基本上……


    能拿到大聖稱謂的妖修,都是某個紀元之中足以鎮壓一域的霸主!


    他開出的條件,誘惑實在不小。


    張焰見老者的眼神之中,既有曆經滄桑的深沉,也有睥睨天下的傲氣,絕非是常人能夠偽裝出來的氣度。


    他站在那裏,就如同一座不可動搖的山嶽,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貨真價實的雄霸天下之氣。


    那是用無數戰功與歲月沉澱下來的威嚴,是曆經風雨、見證輝煌後的從容與自信。


    然而……


    張焰明知對方強悍絕倫,卻偏偏話鋒一轉,語調變得輕慢起來:“拋開稗官野史不談,許多先賢在正史中明確記載……”


    “昔日,烏天妖庭之中,飛禽走獸成精者,生來低賤。”


    “不論修為、境界、戰力高低,永生永世,隻可得【下等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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