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焰見到,三個屬於自己的大箱子之中,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戰利品。


    除去各種魔宗詭器、血髓丹藥、旁門符籙,還有諸多靈韻暗藏之物!


    如占卜盤、古怪棋子、旗陣、靈獸餌、古修遺跡的殘缺鑰匙、離奇斷刃。


    老實說,這些東西隨便抽出來一樣,都給人一種潛藏著巨大秘密的稀世古董的感覺。


    此刻,站在張焰身邊的佛子慧宇,瞳中金光燃起。


    小和尚簡單掃視一遍,心中有數:“尋常蘊靈十重天境界的修士,即便勤勤懇懇經營一輩子,也積攢不下如此豐厚的身家!”


    聞言,趙如淵不動聲色地瞥了眼不遠處的周冰魄,語氣篤定道:“某些‘不尋常’的,也攢不下來。”


    周冰魄翻了個白眼,卻無力反駁。


    這的確是他的痛腳。


    他隻能佯裝耳背,一副聽不懂的做派。


    眾所周知,周冰魄曆來囊中拮據。


    他那個儲物袋,徒有偌大空間,縱使一座小山,也能輕易裝下,可……


    其中靈石,卻從未超過一千之數!


    江湖豪俠嘛,曆來如此。


    凡間武林出身的周冰魄,以前壓根沒有拜入過什麽江湖門派。


    他從吃不飽穿不暖的小乞丐做起,仗著自己的機靈,一路自學成才,出人頭地,闖蕩至今。


    周冰魄養成了有財便用的習慣。


    基本上,到手的靈石,三天之內,就會被他換成佳肴美酒,吃進肚子裏,犒勞饞蟲去了!


    至於張焰本人……


    毋庸置疑,這場酣暢淋漓的廝殺下來,他賺的是盆滿缽滿!


    “尋常蘊靈十重天的修真者,苦其一生,也不可能攢夠的龐大財富啊……”


    張焰一見這諸多戰利品,頓覺心中火熱,無比暢快,麵上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他默默調動純紫靈力將三箱戰利品裹挾,送入百寶囊中。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這話說的倒是不假。”


    “隻可惜……”


    “我這百寶囊,容量太小!”


    “幸好這次的三箱戰利品,能勉強塞進去,正好裝滿。”


    張焰心神電轉,想著迴了醉仙峰,再去細細盤算收益。


    他收攝思緒,上下打量著神態清冷憂鬱的莊無常。


    半晌,張焰開口,語氣幽幽道:“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


    聽聞此言,莊無常驀然抬起眼皮,眼瞳深處浮現一分訝然。


    自己呱呱墜地之時,就被父母遺棄。


    幼年時,又受到養母虐待折磨,身前背後,滿是用沾著鐵鏽的繡花針留下的疤痕。


    雖說少年時,莊無常僥幸拜入玄機洞天,處境驟然好轉無數倍,但……


    他的性格已然鑄成,難免偶然顧影自憐。


    張焰這句話……


    太契合莊無常的心靈狀態了!


    司馬凜豎起耳朵,不願錯漏半個字。


    他抬首觀天,卻見浮雲蔽月遮望眼,旋即慨然道:“冷月寂寥,寒塘淒切。”


    “鶴是有常,花卻無常。”


    “雖寓意悲涼,卻應景應人,此句……極妙!”


    杏黃衣衫的讀書人興致昂揚,迫不及待地追問:“後麵呢?”


    張焰卻搖搖頭:“終究是太過淒清奇譎,沒有補全的必要。”


    “吾輩修士的命運讖言,當以法力書就!”


    聞言,莊無常灰黯的眸子裏,緩緩浮現一抹清光。


    這便是天驕?


    隻是與自己初見,就洞悉了一切,簡直比刑堂眾多真傳都更了解自己。


    著實厲害!


    或許是因為那句小詩的鋪墊,張焰的勉勵之語,直擊人心。


    多年以來,莊無常總是傷春悲秋,極少與人交流。


    除了公事公辦的時候,他總是顯得有些自我封閉。


    這會兒,莊無常卻悄然產生了些許變化,好奇說道:“我與司馬師兄不同……”


    “自幼教養不足,未曾念過太多書,隻是勉強識字,卻也覺得你方才所言,那些物象頗有意趣。”


    “孤鶴,枯花,寒塘、冷月!”


    “還有其他麽?”


    聞言,張焰挑了挑眉,不假思索道:“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總是陰沉憂鬱的莊無常,展露笑顏:“和那天涯斷腸人比較起來,我這點愁苦往事,卻是稀鬆尋常,不必傷春悲秋了!”


    司馬凜運筆如飛,將《天淨沙》記錄在自己的獬豸卷中。


    猛然迴過神來,他凝望張焰,卻像是見了鬼一般。


    司馬凜一副自愧弗如的神情:“我有七步成詩之才,曾被稱作文曲星下凡,如今與張兄一比,卻猶如天壤雲泥!”


    張焰似乎並不認同他的說法,隻認真迴應:“師兄親手寫成的《玉言置印玄書》,包羅萬象,字字珠璣,句句錦繡,是我生平所閱最好的書籍。”


    那本玄書,價值的確很高。


    自己突破境界時,加持的紫焰特效,隻是那玄書百分之一的內容罷了,還有許多潛力可挖!


    一襲黑白道裳的莊無常看向張焰,輕輕揮開鶴羽拂塵:“感謝解惑,那……”


    “我替你占上一卦,作為報答。”


    歘!


    眾人眼前驟然浮現一幅晦澀的卦象圖案。


    “水火既濟卦。”


    莊無常似乎消耗頗多,有氣無力道:“離為火,坎為水,水火相交,水在火上,意味水勢壓倒火勢。”


    “此卦象,寓意災炎已熄,可是……”


    “更大的挑戰、變故與危機,已然到來。”


    “誅魔天驕,即便你術法卓絕,劍道通玄,亦須謹慎。”


    “小心無大錯。”


    他說話,給人一種“宿命如此,不論做什麽都毫無意義”的既視感。


    張焰覺得自己稍微可以理解一點,他為什麽這麽憂鬱了。


    話說,有這演算卦象預測天機的稟賦,不應該去天機堂?


    分去刑堂作甚?


    這麽一想,張焰覺得,玄機洞天的人員配置有些異乎尋常。


    灑脫不羈、江湖豪俠出身的周冰魄去了內務堂;嚴肅古板、府尹判官出身的趙如淵去了外務堂。


    悲天憫人、心思細膩、滿心憂鬱的莊無常在刑堂;酷愛舞文弄墨、滿腹經綸的大三元得主、凡間皇朝科舉最高成就者司馬凜沒能拜入藏經閣。


    張焰忽然感覺,各脈真傳魁首,恐怕不是隨機分配的。


    其中,似乎暗藏深意。


    莊無常遲疑片刻,難得主動相邀:“倘若它日得閑,可來刑堂尋我。”


    “我有許多刑訊拷問的心得體悟,可與你分享!”


    張焰微微頷首。


    見狀,刑堂真傳魁首颯然離去。


    “小僧也該迴返爛柯寺了。”


    【佛子】慧宇雙手合十,看著張焰,滿臉惋惜:“張焰施主作為柳清霜大士的隔代傳承者……”


    “佛緣深厚,本該拜入我寺。”


    “可歎,天意莫測,造化弄人!”


    小和尚想著,要是張焰當初拜入爛柯寺,和自己一樣當和尚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那樣一來,兩人就能夠每天鬥法,時常較技!


    聞言,張焰心頭微動,想到了讓自己還債速度暴增三倍的菩提蒲團。


    那寶貝明顯來自佛門,與道門正法的玄機風韻截然不同。


    柳清霜大士,說的是自家師祖,清酒真人?


    “張焰施主,就此別過!”


    語畢,佛子慧宇身形淡化,漸漸消失在風中。


    丹霄盛會事了。


    張焰告別了周冰魄、趙如淵、司馬凜、洛驚風等人,將靈力灌注到自己的請柬之中。


    滋滋滋……


    天旋地轉,頭重腳輕。


    伴隨著一陣空間扭曲,張焰被頃刻迴傳至醉仙峰。


    請柬徹底燃盡,化作飛灰。


    入眼景色一改往昔,幾乎猶如屍山血海一般,猩紅一片!


    “這氣味……”張焰眸光微動。


    山嵐席卷,濃鬱至極的血腥氣充塞鼻翼之間,宛如鐵鏽。


    周遭屍橫遍野,四處躺滿了陌生麵孔的殘軀。


    從他們身上潰散的森冷陰邪靈力,張焰判斷出,這些人盡是渾水摸魚的魔門修士。


    反倒不曾看見任何一具醉仙峰弟子的遺體。


    張焰不疾不徐,踱步前行,見到酒劍一脈的內門、外門、記名弟子們,都在勤懇勞作,努力收拾著屍骸。


    他們一邊清理打掃,一邊繪聲繪色地議論著自家峰主劍法蓋世,頃刻之間,斬盡來犯魔修的絕代風華。


    “沒能親眼目睹師尊大顯神威,有些遺憾啊……”


    張焰收斂雜念,踏血行至山巔。


    濁酒真人正在擦拭著那柄纖塵不染的無瑕寶劍。


    見張焰到來,她紅唇微挑,輕拍手掌:“來的正好!”


    啪!


    一團熾紅烈火驟然衍生出來,懸浮在兩人之間。


    熱浪翻湧,火中似乎藏著一物,影影綽綽,讓人看不真切。


    濁酒真人關心地看向張焰,極具穿透力的靈視來迴掃蕩,確認張焰沒有受傷,這才不動聲色地收迴法力。


    她指著那團烈火,笑語吟吟:“為師雲遊天下之時,特意替你準備的禮物就在這兒。”


    說到這裏,顏鐲玲柳眉輕揚,美眸之中鎏光溢彩,似有考校之意:“乖徒,丹霄一役,戰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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