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難忘的是大起大落和受苦受難的日子,


    在我的印象裏最深的兩段記憶


    一段是蠻皇二年左右的撈金歲月。


    一段是蠻皇五年左右的饑餓歲月。


    三年撈金歲月的記憶是從種植火龍桑開始的,


    那一年原本價格低廉的火龍絲價格暴漲,


    由於產出火龍絲的火龍蠶隻吃火龍桑的桑葉。


    我和我的的小夥伴們紛紛拿起手中的農具,加入了種植火龍桑的大軍中。


    好在獸國南部非常適合火龍桑的生長,事實上整個天元大陸也隻有獸國南部才適合火龍桑的生長。


    短短三年的時間,


    我用販賣火龍絲賺迴來的金幣開了十間紡織鋪,娶了三房小妾。


    獸國南境的土地,幾乎種滿了火龍桑。


    直到那段黑暗時光的開啟,


    那段可怕的日子裏,火龍絲的價格甚至曾經在一周中連跌二十一次,早上剛剛公布的價格到中午就變了,中午換好的價碼簽,到了傍晚又已不能使用。


    蠻皇五年十月,一輛輛滿載火龍絲的巨大箱車,排著長龍向村子駛來。


    這是我平生看到的最為聲勢浩大的場麵。


    災難便是從這時候開始一頁一頁翻開的。


    箱車上下來的老板們口中嚷嚷著退貨與村中百姓扭打在一起。


    紡織鋪的東西被陷入瘋狂的火龍絲商販洗劫一空。


    路上的雞,抓了就跑,地裏的菜,上去就挖,一切可以彌補貨物滯銷損失的手段,商販們全都用了出來。


    沒過多久,村子就斷了糧,糧價翻了幾十倍,連最普通的烈陽瓜都賣到了一枚金幣一個。


    我提著烏鋼鍋飛跑到對門的老王家,這天吃的依然是寒冰薯,苦澀冰寒的口感,依舊讓人難以下咽沒有湯,喝的都是白水。


    老王真是個好人,雖然口中罵罵咧咧的說著隔壁禿頭和小犬種下的火龍桑,阻擋了他早先種下的烈陽瓜所需的陽光,導致瓜藤枯萎顆粒無收。


    卻依然每天將囤積的寒冰薯親自送去兩家救濟鄰裏。


    也是在老王的家裏,我對禿頭的卷毛夫人,和小犬家裏那位清純小妹彼此有了深入了解。


    二位夫人的美麗溫柔,純真善良是那段黑暗時光中僅剩的光輝。


    一個月時間不到,老王家裏頓頓都是稀粥,幹飯也吃不成了,最後稀粥變成清水湯。


    當時老王往粥裏扔了大把寒冰薯藤磨成的粉,表麵上看起來還是稠稠的,不過粥裏沒有了寒冰薯。


    記得每天天還不亮的時候,老王便讓我去他家裏喝粥,他自己則留在我家中幫著我的三個小妾一起收拾屋子,老王可真是個好人。


    過了一段時間,寒冰薯藤粉末凝成的疙瘩也看不到了,直到稀湯都喝完了,碗底才露出一點,添在舌頭上,舍不得咽下。


    後來,老王家的寒冰薯粥光剩下水,我和禿頭的卷毛夫人,還有小犬家裏那位純真妹子,每人喝個七八碗。肚皮像被吹大起來,亮亮的,手一戳就能點破的樣子。


    這時候便開始吃火龍桑了,我們先是像火龍蠶一樣吃火龍桑的葉子。


    葉子吃光了,就開始吃樹皮。


    火龍桑從底部到頂梢一片白突突的,都被人們吃光了。


    到了蠻皇六年初,糧食全部吃完,便有餓死人的事開始出現了。


    雖然吃著老王的救濟,我其實還私藏了一些吃食。


    1000多斤青羅葉,吃完了便挑野菜吃。


    開始有芥薺菜、黃蒿花,後來便挑一種帶刺的簌簌菜。


    苦苦的,連豬也不肯吃。


    那時候已經有人家開始吃樹葉,剝樹皮了。


    村子裏有個姓的徐的老漢,家中藏有兩罐金幣,據說是其早年混圈子時攢下的,餓得什麽都沒得吃時,從地下挖出來與老王換了兩小罐鹽菜,用鹽菜和著水,喝了十多天。


    我的結義兄弟中有好幾個都是在這時候餓死的。


    花大哥家裏的兩個孩子,吃野菜吃的多了,都餓得臉呈菜色,嘴唇發紫,患了青紫病。沒有一點油水,肛門脫落,臨到解大便時便哭得死去活來。


    我有一次去慰問花大嫂,得知剛剛死了一個小孩兒,用席子卷走了,花大嫂哭的讓人心疼。


    直到徹底離開了獸國南境,生活才好了起來。


    剛到蠻國的時候,我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本以為土地富饒的獸國南境已經如此淒慘。


    貧瘠的北境蠻國定然更加不適合生存。


    我們也是被逼無奈,才北上一搏,終於發現無道蠻皇所統治的蠻國與唱報小童們口中所唱的淒慘完全不同。


    原來無道蠻皇並不吃人,當地人也不把蠻皇叫做無道蠻皇,而是尊敬的稱其為“德天大帝聖祖蠻皇”。


    初來蠻國時我們的身上已沒有了一文錢。


    隻好到附近地裏拾粟穀吃,北境的粟穀長得真好,一點兒也顯不出土地的貧瘠。


    據說是因為種的是蠻皇後策立的司農大人親自實驗出的穀種。


    當一陣陣輕風將粟穀推出層層金浪,我們的眼睛都看花了。


    我偷偷跑到還沒有收割的地邊上,乘種地老漢轉身的當兒,手伸出很快地一捋,等著看粟穀的人轉過身來,穀子已藏進了我的衣袖。


    割粟穀的人拿著短鐮,一把一把地往前割,“割穀不迴頭,迴頭無後程”後麵是當地的婦女、小孩,專門拾鐮口掉下來的穀穗。


    等當地人拾完穀穗,我們一行便一擁而上,在穀秸裏尋找散落的穀子。


    這樣拾一天也不過二三斤穀子。


    到後來,不等人家拾完,我們便跑過去拾起來了,實際上就是開搶。


    於是當地人有了防備,隻留下一小部分人割穀子,多數人在四周維持秩序。


    這些護穀子的人長得都是五大三粗的,狠起來像兇神一樣。


    然而,饑餓使人們顧不上身體的疼痛,隻要穀子一泛黃,便衝到地裏,哄搶起來。


    好在我們的隊伍裏有禿頭,小犬這樣的高手存在,否則我們可能早已死在了護穀的蠻國百姓們手中的鐮刃之下。


    看著當地的蠻國百姓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感歎世風日下,我的心中也並不好受!”老人摸了摸蒼白的胡須,顫巍巍的寫到。


    合上本子,老人在上麵寫下了西門廣……兩個半字,突然聽到門響默默的放下了手中還未寫完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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