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芳瞪了鄭律成一眼,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田芳:“別跟我套近乎。”


    鄭律成認真地說道:“我想起來了……”


    田芳:“想起來就好,你跑到我們抗大,說我們隊長的壞話。”


    鄭律成:“對,是有這迴事。你們的指揮是存在一些問題,不過,最重要的問題是對歌曲的理解不準確,對音樂的藝術形式不了解,對演唱的技巧不熟悉,不過,我會幫助你們掌握這些規律的。”


    田芳:“請問,你是陝公的,怎麽又跑到魯藝去了?”


    鄭律成:“我,我沒畢業呢,我現在在魯藝音樂係繼續學習。”


    田芳:“這麽說,你隻不過是音樂係的學員了。”


    鄭律成:“是的,這是我第一次進正規的音樂專科學校學習。”


    田芳:“我還以為魯藝派來的是位音樂家呢,原來還是個學生……”


    鄭律成顯得有些尷尬。


    丁雪鬆迴過頭去製止田芳:“田芳,不要再說了。我們唱得不好就是不好嘛。”


    田芳不再說話了。


    鄭律成也不知道怎麽講下去了:“這……”


    丁雪鬆出列走到隊伍前麵,站在鄭律成身邊:“同學們,既然校領導請鄭律成同誌來指導我們學唱,我們就該認真聽,虛心學。我們不是想爭當全校歌詠比賽的第一名嗎?好,那我就要求大家認真聽講,不要多嘴多舌。”


    鄭律成對丁雪鬆在這種場合下為他解圍,頗有些感動。


    丁雪鬆又說:“同學們,你們也都看到了,鄭律成同誌是帶著傷來給我們指導的,我們還有什麽不認真聽講的道理呢。”


    丁雪鬆不提鄭律成頭上的傷還好,這一提卻引起了女生隊中的一陣小騷動。


    幾個當晚參與惡作劇的女生忍不住笑出聲來。


    丁雪鬆卻一本正經地:“誰在笑,再笑我點名讓她站出來。”


    笑聲很快被製止了。


    丁雪鬆對鄭律成說:“鄭指導,請繼續吧。”


    丁雪鬆迴到隊伍裏,鄭律成說道:“大家知道這首歌曲是怎麽創作出來的嗎?”


    女生隊中沒有人能迴答。


    鄭律成:“詞作者桂濤聲同誌在太行山根據地工作和生活,參加了對日作戰,親眼看到了八路軍殲敵4000多人。在太行山,他又看到了很多母親送兒子,妻子送丈夫去當八路軍的感人場麵。正是受到八路軍英雄事跡的感動,被人民群眾擁軍報國的熱情所感染,詞作者有感而發即興創作。當時靈感迸發時,就把想到的歌詞匆匆記錄在隨手抓到的一片高粱葉子上……”


    女生隊裏有人議論起來……


    女生甲:“啊,歌詞是寫在莊稼葉子上?”


    女生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女生丙:“不,我很理解,當時不馬上寫下來就會忘掉。”


    女生甲:“對,有感而發的歌詞才能表達出真實的感情。”


    丁雪鬆:“好了,聽講。”


    鄭律成:“曲作者是冼星海老師。他正好也到了太行山,受到根據地抗日烽火的熏陶,對前線將士英勇犧牲的精神深有感受,當他讀到這首歌詞時,激動萬分,音樂形象很快就躍然腦海,自己的情感律動與歌詞的豐滿形象立即融會成一支歌曲,星海老師當天晚上就把歌曲譜寫出來。”


    丁雪鬆驚訝地說道:“啊,這麽快就把歌曲寫出來了?”


    鄭律成:“對,這就是我們在藝術創作中所說的一氣嗬成。”


    女生隊的學員們被鄭律成的介紹吸引住了。


    鄭律成繼續說道:“因此,這首歌曲達到了創作者與歌唱者之間情感的交融,情與景的交融,民族感情與偉大的抗戰時代的交融,唱出了抗日軍民的心聲。”


    遠處,三營長走來,一眼看見了鄭律成,他遠遠地站在女生隊伍的後麵。


    鄭律成:“下邊我簡單地分析一下這首歌曲的表現形式和其中的含義。”


    田芳也被鄭律成的演講吸引住了,丁雪鬆更是聽得聚精會神……


    鄭律成:“第一句是寫景抒情的,第二句,自由之神在歌唱,意思是說,革命的抗日力量正在積蓄,正在壯大,歌唱,是一種力量和爆發。第三句,看吧——雖然也是寫景物,但它描寫的太行山的雄偉,喻意著我們中國人民像太行山的群峰一樣的銅牆鐵壁;後麵的,抗日烽火燃燒在太行山上,是進入寫實部分……因此,前一部分的唱,一定要出情,要動情,要發自內心的熱愛,要舒展而飽滿,後麵要逐漸加強,要表現出我們的堅強和自信,要能聽到一種前進的步伐聲,一定要有力量感……”


    鄭律成輕聲地唱了幾句:“山高林又密,兵強馬又壯!敵人從哪裏進攻,我們就要它在哪裏滅亡!……”


    鄭律成:“大家明白了嗎?”


    女生隊中立即爆發出高亢的喊聲:“明白了。”


    經過鄭律成的講解,丁雪鬆和同學們馬上就理解了歌曲的內涵和情感。


    鄭律成:“好,我們請一位同學先示範一遍,誰來?”


    田芳故意地說道:“還有誰,丁隊長,丁雪鬆……”


    女生們都跟著起哄:“對,丁隊長,丁隊長……”


    鄭律成也衝著丁雪鬆笑著:“丁隊長,你來試試吧。”


    丁雪鬆迴過頭衝著田芳嗔怒道:“田芳,你就壞我吧。”


    丁雪鬆走出來站在鄭律成旁邊。


    鄭律成:“我來指揮,你大膽唱,我陪你一起唱,來……紅日照遍了東方,自由之神在縱情歌唱!……”


    丁雪鬆和鄭律成一起唱起來……


    鄭律成為了讓丁雪鬆唱得更自信,就站在她麵前打著拍子……開始丁雪鬆還唱得挺好,可是當鄭律成那纏著紗布繃帶的腦袋總是在她麵前晃來晃去的時候,丁雪鬆開始走神了……


    丁雪鬆腦海浮現迴憶:這家夥是個榆木疙瘩嘛,看我的。 丁雪鬆撿起一塊更大的石頭扔了過去……石頭砸在鄭律成頭上……田芳拉著丁雪鬆,幾個女生一起落荒而逃……


    想到這裏,丁雪鬆唱不下去了,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這一笑場,引得田芳等知道內幕的同學都忍不住地大笑起來……


    鄭律成一臉愕然:“哎,你們怎麽又笑起來了……哦,你們是不是笑我這頭上的繃帶啊。”


    女學員們笑得更開心了。


    站在後排的三營長也跟著笑起來……


    鄭律成:“算我倒黴,昨天晚上在山上練琴,迴來的時候不知道碰到什麽弄了個大包……”


    他這一說,又引起惡作劇的始作俑者的田芳大笑不止……


    鄭律成索性一把扯下頭上的紗布繃帶:“來同學們,我們從頭來一遍吧……紅日照遍了東方,自由之神在縱情歌唱……”


    抗大校園裏傳出了《在太行山上》的歌聲,同學們從教室走出來……從窯洞走了出來……從訓練場走過來……隊伍唱著歌匯集到操場上,一個班在唱,另一個班也在唱,他們又分成兩個聲部,三個聲部,四個聲部,巨大的和聲像是驚濤駭浪在抗大校園裏迴蕩……最終變成一組幾百人的大合唱。


    歌聲迴蕩:山高林又密,兵強馬又壯! 敵人從哪裏進攻,我們就要它在哪裏滅亡!我們在太行山上,我們在太行山上;山高林又密,兵強馬又壯!敵人從哪裏進攻,我們就要它在哪裏滅亡!敵人從哪裏進攻,我們就要它在哪裏滅亡!


    鄭律成站在一個高台上,像指揮千軍萬馬一樣在指揮千人大合唱。


    丁雪鬆她們的女生二隊是合唱中最突出的女聲部,大合唱中最靚麗的部分。


    丁雪鬆站在第一排,開始她盯著鄭律成的指揮手勢,最後她開始注意起鄭律成那張生動的臉……


    鄭律成堅毅的眼神,富有感染力的口型……


    丁雪鬆的心加速跳動起來,激動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三營長站在隊伍中高聲唱著……靳山站在窯洞前看著,露出欣慰的微笑,他為鄭律成的進步由衷地高興。


    鄭律成就像一團火,走到哪裏就把哪裏的歌詠熱潮點燃。丁雪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有了愛的萌動。但鄭律成的感覺似乎並不在丁雪鬆身上,他對延安的感情勝過了一切,一種創作衝動讓他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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