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出去沒多久便折了迴來,懷裏多了一堆畫像。


    隨後,她將畫像放在桌上,一一向桃夭介紹:


    「公主,這位是楚秋姑娘,年芳十六,家裏雖是商戶,但自幼跟著私塾女師習琴棋書畫,比那些官家小姐也不差。


    這位是夢荷姑娘,雖是家中庶女,卻是秀外慧中,相貌性子那是沒的說……」


    桃夭聽得挑起眉頭,歎息著開口,唇齒間發出的聲音清脆,卻自有那麽一股子震懾力,「婆母這是何意?」


    她問這話時,腕間上好的羊脂玉鐲不經意的觸到杯沿,發出清脆的響聲,那聲音本是極為微弱,但在這落針可聞的屋子裏卻如驚雷炸開,整個氣氛為之一肅。


    張氏卻是不懼,這些年來,侯府還是她這個老夫人當家,所有的大小事宜都是通過了她,才能夠真正的去做,她在府裏是最有底氣的。


    「公主啊,這些年你在侯府,累著你了,你能嫁給彥兒是他的福氣,隻是你夫妻兩人膝下無子嗣著實讓人憂心。


    我本不該擅自做主給彥兒納妾,可此番實屬無奈。


    你身子不好,都成親兩年了,肚皮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但侯府不能因你絕後,如今你也迴府了,不如就著手給你夫婿準備納妾事宜吧。」


    老夫人說得極其平靜,「你放心,這畫像中的都是清白身世的姑娘,她們因出身不高,絕不敢對你逾越半分,日後她們生下的孩子,也可抱到你院中撫養。」


    「納妾?」


    桃夭嘴角微微勾起,「婆母先前在宮中時怎的不說?」


    「納妾不過是稀鬆平常之事,何必要在宮裏提起擾皇後娘娘清幽?」


    張氏不自然地清咳一聲,頓了頓,語重心長的接著道:


    「尋常人家有錢的,又有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呢,更遑論是咱們偌大的侯府了。


    身為侯府的女主人,要為侯府的興盛做貢獻,為了官家的門麵、侯府的名聲,不如由公主主動替夫納妾,這樣一來,論誰說起都要讚公主一句賢良淑德,豈不美哉?」


    嗬嗬,明明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偏偏還要裝出慈善和睦的樣子,說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話來,真是要當***,又要立牌坊啊。


    原來,這才是他們著急將她接出宮的真正目的。


    桃夭輕笑一聲,「婆母何必大費周章,侯爺看上誰,直接跟我說,我將這正妻的位置讓給她便是。據我所知,在我晏雲王朝,和離不是多複雜的一件事。」


    「和離?公主怎可有這種念頭!倘若和離,於官家名聲不好,侯府也丟不起這個人啊!」


    張氏驚得瞪大了眼睛,頓時蹙眉,怒聲道:


    「這樣的話,以後可不能再說了。咱們身為女子,要溫柔嫻淑,良善大方,處處為夫君著想,才能長長久久的過安穩日子。


    夫君便是你的天,你身為正妻,就要與夫君一同持家執業,孝敬長輩,婆婆的話就要聽從。」


    一旁雙手執畫的婢女見自家老夫人動了怒,忙放下畫冊轉而為張氏遞上熱茶,並「撲通」跪倒在桃夭麵前,麵露不滿之色道:


    「公主慎言,莫要氣壞了老夫人。婢子雖不才,卻也知道,侯府就好似一棵大樹一樣,再怎麽茂盛,也終究會有衰敗死亡的一天,隻有開枝散葉才會生生不息。


    公主若是執意攔著侯爺納妾,隻怕外麵都會傳,說你善妒,狠辣,屆時對你的聲譽也會有影響啊!」


    能跟在當家老夫人身邊伺候的,自然資質不凡,模樣周正。


    此刻,婢女說這話時,一副忠心為主的模樣,眉頭輕蹙,有些嫵媚的桃花眼盈滿了淚水,可卻倔強的不肯落下。


    穀美人含淚,嬌豔欲滴。


    可她雖然欣賞美人,但卻不是個憐香惜玉的。


    尤其不會憐惜這種借著汙蔑主子想往上爬的。


    桃夭失聲笑了出來,緊跟著卻是眸光一凜,緩緩抬手撫上婢女秀麗的臉頰。


    因為方才一直捧著茶盞,她的指尖是熱的,但那塗著丹蔻的指甲卻冰涼滑膩,如同冷血毒蛇的信子攀爬在婢女的臉上,讓婢女的身子忍不住的顫顫發抖。


    婢女好像恍惚意識到了她的意圖,本能的往後縮了縮脖子,下一刻卻已經覺得麵上傳來尖銳的疼痛。


    「啊!」


    婢女痛唿一聲,味道略帶腥甜的血液,就順著她素白的麵頰蜿蜒而下。


    下一秒,「啪——」的一聲響。


    桃夭一巴掌用力抽在了婢女的臉上:


    「膽敢詆毀本公主,你有幾顆腦袋夠砍的?」


    婢女的臉直接被打偏了過去,滿臉的無法置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捂著自己留下了五個清晰的巴掌印,以及一條深深血痕的臉,抬眸憤恨地看向桃夭,怨毒的情緒自她眼底彌漫而出。


    「怎麽,本公主打你一巴掌委屈你了?」


    桃夭掏出帕子,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指甲縫裏沾染的血跡,轉眸對上婢女憤恨的目光,輕嗤:


    「你算什麽東西!區區一個奴仆,也敢在本公主麵前大放厥詞,本公主要如何行事,何須外人指手畫腳?」


    這一語雙關的話,讓張氏差點氣得倒仰。


    看她這公主兒媳此番作派,哪裏是在教訓奴婢,分明是在打她這個老夫人的臉。


    婢女快速看了張氏一眼,垂下頭,哭得堅定又感人:


    「是,奴婢賤命一條,死不足惜,隻希望公主能聽的進奴婢所言!」


    桃夭冷笑一聲,「看來你還是拎不清楚呢!辱沒皇家,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一聽到要牽連自己的家人,婢女剛才那寧死不屈的勁兒一下子就泄了氣,驚慌地磕頭求饒道:


    「公主,公主恕罪,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公主饒了奴婢這一迴吧……」


    「好了,你既是我侯府的女主人,便該有個容人之量,別揪著一點錯就嚷嚷的滿天下皆知,像是個什麽樣子!」


    貼身婢女被懲戒,張氏原本心中就大為惱怒。


    此時重重的將茶杯放在了茶幾上,沉沉看著桃夭半晌,凝著她的臉一刻不放鬆,卻沒能從那張臉上看到一絲的心虛。


    她憋了滿肚子的火,可偏偏還不能撒,麵前這個人可不是普通的兒媳,是皇家的公主。


    再加上這個兒媳此時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她還真怕她一置氣出了府會鬧出什麽名堂來,要真去告了禦狀,侯府這大好的前程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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