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昨晚拍下的這隻玄狐是某位將軍豢養的?


    沈星渡得救了,她被陸邵緩緩放到地上。


    “家父乃禮部尚書陸冉之,在下單名一個邵字。


    這位是晉縣知府家的大少爺,陳靖北。


    我二人在此狩獵。


    偶然捕得此玄狐。


    不知是將軍愛寵,多有得罪。


    我迴去就命人將醫治費用送到將軍府上,還望將軍勿怪。”


    那領頭的人叱責幾句,打發了陸邵二人。


    沈星渡套在捕獸袋裏掙紮,又被從地上捧起,恭恭敬敬的遞到一個溫暖寬厚的手掌之中。


    當她被從捕獸袋中解救出來,再次見到光明的時候。


    日光太刺眼,她眯著眼睛從金色光線裏,見到一張五官立體,英挺好看的臉。


    小麥色的皮膚,冷冽的目光。


    靑虛虛的胡渣。


    與她在京城常見到的像陸邵那樣的讀書人的氣質大不相同。


    沈星渡劫後餘生,腿上劇烈的疼痛讓她控製不住的渾身緊繃發抖。


    濕漉漉的狐狸眼可憐巴巴看著眼前人。


    那人卻像教育自家孩子一樣,沉聲道:


    “你這小東西,知道害怕了?”


    那人大手輕撫著沈星渡受傷流血的後腿為她檢查,眼神裏藏著關切。


    “腿斷了,怕是要受些罪。


    若不是我找了你一天一夜,再晚一刻你就變成狐狸圍領了。


    看你下次還敢亂跑!”


    沈星渡聽著男人的自言自語,覺得這人倒不像看上去的那麽可怕,至少對她輕聲細語,還挺……溫柔的。


    受傷的腿被男人擺弄著,沈星渡突然感到襠下過涼風,下意識害羞的用尾巴將該遮擋的都擋住。


    男人露出疑惑神情。


    接著雙手將沈星渡舉起,側過頭來從下向上看過去。


    那人還嫌棄的,用手將她的大尾巴一把扒拉到一邊。


    自言自語道:


    “你擋什麽擋?……是福福沒錯啊?”


    沈星渡哪裏受得了被一個陌生男人這樣盯著看?


    熱氣瞬間從尾巴尖燒到耳朵尖。


    羞憤之下,“嗷嗚”一口咬在男人手上。


    留下兩個小小的齒痕。


    “嘶~還學會咬人了?!”


    “你活該!


    誰讓你……


    誰讓你不要臉!”


    沈星渡實在沒受過此等屈辱,明知男人聽不懂她說話,還是忍不住罵上兩句。


    可男人卻愣住了。


    麵色一沉,冷聲問:


    “你是誰?”


    隨行的將士見他麵有異色,冷聲問話,又不知問誰,隻好拱手上前請示。


    “雁將軍,您問哪個是誰?


    今日隨行的是天字號甲辰小隊。”


    男人輕輕揮手,示意他退下。


    又捉住沈星渡的後脖頸,低聲逼問:


    “你到底是誰?


    附身在福福身上?


    竟能人言?


    若是有什麽冤屈,說出來,我許能幫你一二。


    若是想作惡,我認識不少大師,必饒不了你!”


    沈星渡大為震撼,認真打量著雁南飛的神情。


    他竟然能聽懂她說話?!


    明明之前不管她怎麽哭喊,陸邵一個字都聽不懂!


    而且,剛剛那將士稱唿他為“雁將軍”!?


    整個大兆隻有一個雁將軍!


    就是大兆戰神雁南飛!


    十七歲上陣殺敵,以一敵百,一戰成名。


    是三朝宰相的雁家,唯一的武將!


    而她變成了雁南飛的狐狸!


    沈星渡睜大了狐狸眼,眨巴眨巴的試探著又說:


    “你能聽懂我說話?”


    “我耐心有限,給你最後三句話的機會解釋。


    對付妖邪,我有的是辦法!”


    好兇的男人,好強大的壓迫感,不愧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戰神。


    沈星渡承認自己有點慫,還在斟酌三句話從哪兒說起。


    他卻已經開始倒計時了。


    “三、二……”


    “我不是妖邪!


    我是沈太傅嫡女沈星渡!


    我昨天在黑市拍下這隻玄狐。


    他跑了,我追他。


    然後天上突然打雷!


    我被雷擊中了。


    再醒過來,就變成狐狸了!”


    沈星渡揮動著狐狸爪,手舞足蹈人裏人氣的解釋。


    想起這兩日的委屈,再加上腿傷實在疼的厲害。


    說著說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又控製不住的往外流,全都落在馬背上。


    雁南飛卻不大懂得憐香惜玉,眉頭微蹙沉聲問:


    “你是沈星渡?


    你如何證明?”


    她能怎麽證明?


    沈星渡從未想過有一天需要證明自己是自己!


    很是為難的將狐狸眉毛皺成一團,絞盡腦汁的思索。


    “我是追這隻狐狸的時候,和它一起被雷擊中才變成現在這樣的!


    我的身體一定還在林子裏!


    你的狐狸恐怕此刻就在我的身體裏!


    不信你現在就派人去找!”


    雁南飛招手叫了士兵近前,低聲吩咐幾句。


    就有將士帶著一小隊士兵調頭進山了。


    有雁南飛在,應該比她自己找要容易許多。


    沈星渡鬆了一口氣,一路咬牙忍著疼,安靜的被雁南飛抱在懷裏迴了將軍府。


    許是怕總對著一隻狐狸說話,有損大將軍威名。


    雁南飛一到將軍府,就屏退左右,一隻手臂夾著沈星渡,用手固定住她受傷的那隻腿,不讓她亂動。


    一隻手提了藥箱來。


    雁南飛動作極快,都不知他從哪兒變出來的剪刀,“哢嚓哢嚓”兩下剪掉箭頭箭尾。


    說了句“忍著點。”順勢就將剩下一截箭身拔了出來。


    沈星渡猝不及防,疼的眼淚控製不住的往外湧。


    她很想咬住嘴唇,可狐狸沒有嘴唇可以咬。


    她隻好渾身顫抖著咬緊牙關,咬得牙齒“咯咯”作響。


    見沈星渡疼成這樣也不吭聲,雁南飛眸底掠過一抹玩味,快速往傷口上倒上金瘡藥。


    又熟練的用木棍和繃帶為沈星渡固定好傷腿。


    沈星渡驚訝於雁南飛動作的熟練,忍不住輕聲問:


    “沒想到大兆戰神,還會治狐狸?”


    雁南飛完全不像沈星渡認識的那些少爺,需要等著人伺候,一邊自己動手將藥箱收拾好,一邊隨口迴答:


    “上了戰場什麽都得會,自己給自己包紮也是常有的事,治狐狸、治人有何分別?”


    雁南飛習慣似的將沈星渡抱在懷裏,像哄孩子一樣一下一下拍著沈星渡的後背。


    拍完還會順手捋一捋她的大尾巴。


    也不知道是變成狐狸有了野獸的脾性?


    還是他用了什麽手段。


    沈星渡明明滿心拒絕,可經那他這麽一拍一捋,全身舒爽的差點哼出聲來。


    她正天人交戰,羞恥異常。


    有士兵來報:


    “迴稟將軍,昨夜沈家大小姐確實在林中暈倒。


    被今晨上山的樵夫發現,太傅府已經把人接走了。”


    “接走了?”


    沈星渡頓感不妙。


    夜不歸宿,還失去意識,被樵夫發現。


    哪一條,都足以讓她身敗名裂。


    隻好氣息微弱又淚眼汪汪的伸出狐狸爪,同眼前沉默不語的男人談條件。


    “雁將軍,你也想把你的寵物找迴來吧?


    你帶我去太傅府,我得和你的寵物狐狸換迴來才行!”


    沈星渡背地裏在生意場上馳騁多年,頗有一番談判經驗。


    非常知道要從對方的需求出發,方能達成合作。


    誰知雁南飛卻不為所動,向後一靠,姿態慵懶的倚在圈椅裏。


    深邃的黑眸微挑,睨著她,笑了笑。


    “我隻要個暖榻的活物就可以。


    至於內裏是你,還是福福,對我來說有何分別?


    我為何要為你趟這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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