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裏的人哭了很久才睡去,楚恆卻是半分睡意都無。


    他放輕動作將人推開些,小心翼翼下床去擰了熱毛巾給蘇瑾擦拭臉頰,可獨自躺在床上的蘇瑾很是不安,沒一會兒便皺緊了眉頭。


    楚恆也不敢再多做別的了,上床將人抱在懷裏,讓他能睡好些。


    讓他想不到的是,一覺睡醒的蘇瑾竟然將昨晚的事忘了個幹幹淨淨,一醒來便推開了他,萬般嫌棄。


    蘇瑾皺眉抱怨,“熱死了,你離我遠點。”


    楚恆蹙眉看來,後麵他也沒洗澡,就這麽抱著蘇瑾睡了一宿,的確是有些熱的。


    可用完了就扔是不是不太好。


    楚恆將他抱了迴來,“下雪了,我再陪你一會兒。”


    懷中的人果然變得僵硬起來,下意識往窗外看去,隻是窗簾被拉的嚴嚴實實,什麽都看不到。


    蘇瑾皺眉疑惑,“怎麽又下雪了。”


    楚恆閉上的眸子瞬間睜開,很快就察覺到了異樣。


    他輕聲道,“宴會還沒結束就在下。”


    “哦,我等的無聊就自己睡覺了。”


    蘇瑾迴答著,屋裏有暖氣,他沒辦法體會到那種降溫,也沒瞧見雪,所以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楚恆也差不多明白了,那些記憶不僅僅是丟失,也是蘇瑾不願意記起來的過往。


    他沒有提及,隻是在蘇瑾後頸親了親,“我去拿吃的,你就在房間裏。”


    蘇瑾嗯了一聲沒說什麽,在楚恆離開後撈起被子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昨晚突然出事家裏都挺擔心的,不過在知道楚恆陪著蘇瑾就沒有去打擾,這會兒見到人醒來立刻便開始了追問。


    楚恆敷衍了幾句,讓傭人準備好早餐,又蹲在桐桐麵前摸了摸他的腦袋,“桐桐乖,大哥有點事要處理,你去陪哥哥吃飯好不好?就在房間裏陪著哥哥。”


    桐桐乖乖點頭,被蘇青玉牽著上了樓,後麵有傭人跟著,帶了早餐上去。


    楚恆則是帶著楚羿去了酒店那邊,他想見一見顧寒。


    顧寒也等著楚恆呢,對他的到來沒有絲毫的意外。


    楚恆打發楚羿去招待沒離開的客人,有林之越沈漠川帶著他沒什麽不放心的。


    關上房門,楚恆直接問出了口,“踩上去有多痛?”


    顧寒微微蹙眉,又很快散開,“和肉體的疼痛是一樣的,隻是靈魂上的要更深些,而且不會隨著時間麻木。”


    楚恆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在裏麵看到的那些,是真實的還是?”


    “是魔障。”顧寒迴答,雖然不明白楚恆為什麽會問這些,但出於楚恆和蘇瑾的關係他還是細致的迴答了。


    顧寒說,“舒蓉在裏麵迷失了方向,被心中執念困了幾十年。”


    “所以,在裏麵看到的都是假的。”


    “是心中懼怕,也是心之所想。”顧寒直視著楚恆,“貪婪、癡戀、恐懼,無論哪一種都很難走出來。”


    楚恆有些失力,頹然的坐在了沙發上,腦子裏全都是昨夜蘇瑾的哭泣和痛苦。


    他是七皇子,也是鎮守北域的將領。


    他帶著那些人走向了一條死路,便也擔負起了那些人的性命和來世。


    那一次次的噩夢或許不僅僅是因為謝譽的死,還有蘇瑾的心中最恐懼也是最想迴避的。


    三年,蘇瑾在那條路上走了整整三年。


    三年之後葉瑾成了葉鈺,踏平整個梅古,甚至是跨越了梅古。


    那是皇朝的幾百年,更是後來千年多的時光。


    他的阿瑾等待的該有多煎熬,又承受了多少。


    可他什麽都不記得,他一直在往前走,獨獨把蘇瑾留在了原地。


    顧寒垂眸看著楚恆身上散發出來的痛苦,是因為蘇瑾吧?


    他輕歎了口氣,“他的那把傘我見過,在五百多年前。”


    楚恆緩緩抬起頭來,蹙眉看著顧寒,“你?”


    “生魂不入輪迴,送舒蓉離開後我便記起了前世,在乾坤境裏那個找來的人便是你的前世。”


    顧寒說著抬起手,手指在手背點了點,“那朵彼岸花,之前我見你也有。”


    楚恆抿了下唇,問他,“阿瑾到底是什麽?為什麽他能一直借用他人的軀體活在人世?”


    顧寒默了默,還是選擇說出了真相,“人死後靈魂會離開軀殼,但有的人因為心中未完成的執念可以強行將靈魂困於身體。


    加上外界的各種原因會形成異類,活屍、僵屍、而他應該是人俑。”


    顧寒看著楚恆的眼睛,“蘇瑾就是皇朝的葉瑾,對嗎?”


    楚恆沉默的沒有說話,他不知道顧寒是從何得知的,但他想知道蘇瑾到底是怎麽迴事。


    而楚恆的沉默也算是變相迴答了顧寒的問題,他繼續開口,“他是被天道創造出來的容器,也不隻是他,在他之前也有這樣的容器。


    但具體是要容納什麽東西我並不知曉,我隻知道在他之前,所有的容器都會被天道毀滅。


    五百多年前的星落就是天道用來毀滅他的。”


    楚恆的手握得越發緊了,顫著聲音問,“所以天道不容是這個意思。”


    “嗯,他的存在對天道而言是一種威脅,不惜毀滅掉半數生靈都要消滅的存在。”


    “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去阻止?”


    “如果是用他換萬千生靈,我會殺了他。但若是為了殺他要萬千生靈陪葬,我選擇阻止星落。”


    顧寒覆上手腕的佛珠,“何況在我看來蘇瑾並不是什麽壞人,他的存在於人類而言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地龍還是鬼煞,或是他五百多年前阻止星落,更或者是兩千年前身為葉瑾做出的一切,他值得我用幾世的功德去換。”


    楚恆有些頹然,“可我什麽都幫不了他。”


    “你已經在幫他了。”


    顧寒表情認真,語氣依舊平淡,“因為對你的執念他不願消失,那麽他就能一直活下去,而不是被天道所滅。”


    “可他活的並不開心,我寧可他忘記那一切,重新.....”


    顧寒打斷他,“他是真的沒有來世,你連帶他走過那八千裏輪迴路的機會都沒有。”


    楚恆的心髒狠狠顫動一下,愕然的看著顧寒,“所以他根本連重新開始的機會都沒有?”


    “天道將他當做容器創造出來就是讓他去死,神魂俱滅的死法。他能走到今日,連天道都不敢對他如何,這是他的堅持和造化,不要否定他,也別放棄。


    他的執念在你身上,隻要你還在,有轉世的可能,那他就不會放棄,可若你消失,他再無執念,等待他的就隻有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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