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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起‘床’號嘹亮的響起。一夜的北風帶來清新的空氣。讓軍營裏彌漫著一股蕭殺的氛圍。昨晚爛醉的李國樓被軍號聲吵醒。人都有惰‘性’。但想到軍營裏的不安定因素。他還是數到十就爬起來了。


    巡視了一圈軍營。李字營二百名衝入小崆峒堡寨裏的敢死隊員。一夜未歸。李國樓仰起頭看向黃土崗上的三座殘破的堡壘。到底要不要上去參觀一下。身臨前線卻沒看過戰後的場景。以後如何講打仗的事呢。


    “傳令官。到小崆峒上去。告訴巴特爾。我過一個時辰要去一下銅碉群。讓上麵的人做好準備。”李國樓當然知道。什麽場景可以被長官看見。什麽場景要迴避。他不是去找茬的。隻想看一下戰後的場景。


    “是。”年輕的馬亮興奮的跳起來。第一個衝出去。他太小了。沒有爭搶到敢死隊的名額。但親臨戰場。什麽事情都懂了。去看一下堆積如山的屍體。還要去看搶掠的戰友是否發財。父親馬德全會送他什麽禮物。


    李國樓看見馬亮連招唿也不打。自願請命做傳令官。一溜煙的跑出去了。搖頭歎道:“哎。我把小孩子都帶壞了。將來這些孩子怎麽辦啊。”


    朱定河儼然而笑道:“李大人多慮了。看看無妨。長點見識嘛。等會兒我也上去看看。”


    李國樓撇一撇嘴。說道:“老朱。我提醒你。這一段經曆不許寫遊記啊。不然咱倆就斷‘交’。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的。”


    朱定河哈哈一笑。拍打李國樓肩膀。說道:“小李子。你怕什麽。我又不是傻子。寫是要寫的。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我都寫下來了。但我都以讚美的文筆歌頌李字營和我們大清官兵。等到迴京了。我就發表在上海的申報上。讓大清百姓知道。誰是最可愛的人。歌頌這些為了祖國統一而獻出生命的戰士。我還要多收集一些素材。專‘門’寫一本歌頌左大帥的書呢。”


    李國樓聽得順耳。頗為高興的說:“嗯。那敢情好。別忘了給我專‘門’寫一章。二千隻耳朵。可沒有虛的。小崆峒戰役。我拿的是首功。郭字營撿我的便宜而已。敵人的炮火都被我摧毀了。郭寶昌拾人牙慧。不足一提。”


    朱定河眼珠子一轉。嚇唬李國樓。大手一指。喝道:“老郭來了。小李子。就在你背後。”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李國樓還是被嚇得轉身看了一眼。這才放下心來。長舒一口氣:“老朱不要‘亂’開玩笑。丘八動不動就翻臉。我可不想和郭字營鬧翻。”


    “是呀。丘八得罪不起。把丘八惹急了。便會炸營。到時長官的功名利祿都完了。”朱定河長歎一口氣。來到前線才知道打仗的血腥、殘忍。李國樓對手下還算嚴格要求。出台了十條“李字營”軍規。但真的上戰場拚殺。連督導官也‘亂’來。四千敵人到底怎麽死的。


    是‘交’戰時打死。還是被大清軍人屠殺。真相永遠不會揭開。


    “可惜你文筆差了一點。不然像唐代詩人岑參一樣。寫出邊陲生活的千古名篇。也不虛此行了。”經曆了兩次血腥的戰役之後。李國樓沒有了一路上‘吟’詩作賦的閑情雅致。沒有什麽詩詞可以美化戰爭。能夠用‘波’瀾壯麗的詩篇描述戰役的人。都是黑厚學的高手。戰爭的本質就是人殺人。所謂正義也是一種粉飾殺人的手段。


    “詩詞算什麽。以後我會成為像曹雪芹一樣偉大的作家。”朱定河斜睨一眼李國樓。大家彼此彼此。地位不同的人境遇截然不同。李國樓有上折子的權力。三天二頭寫一份折子。呈給同治皇帝看。那就是曆史見證。永遠封存在曆史的檔案裏。還讓兩宮皇太後見識李國樓一路上遊曆留下的愛國詩篇。炫耀探‘花’郎的風采。他寫給誰看。犯得著絞盡腦汁。推敲一篇無病呻嚀的詩詞。


    “哈哈。”李國樓幹笑兩聲。就朱定河的水平。寫兩篇遊記還比不過徐霞客的人。竟然把人生目標定得比天高。想要超越曹雪芹。也隻有他能容忍這種眼比天高同鄉。還要替朱定河謀一份‘肥’缺。


    朱定河勃然大怒。一把勾住李國樓脖子。壓低聲音道:“小李子。我忍你很久了。已經憋不住了。你給我聽好了。我迴京要帶一個迴去。下次戰役你去和兩位土司說。一個至少。二個不多。”


    李國樓撓頭苦笑道:“老朱。你這不是為難我嘛。反正我不管。你自己找巴特爾去。別向我匯報了。等攻下荔家堡之後。你就和第一批人一起迴京。反正我不知道啊。”


    “夠朋友。也不枉費我一路吃了這麽多苦。”朱定河用力捶打一拳李國樓的‘胸’口。文人出身的進士。說是要做正人君子。國家的棟梁。但衣冠禽獸就是他們這群人。他們可是一起喝過‘花’酒的人。李國樓到底是怎麽一個人。他是李國樓的摯友。雙方無所顧忌。真‘性’情的小人是也。


    李國樓要上小崆峒參觀的消息。很快副帥徐占彪等武官都知道了。對於李國樓的身份他們這些武官還是有所顧忌的。李國樓是同治皇帝的寵臣。萬一被皇上聽見閑言碎語就不好了。徐占彪趕緊命令郭寶昌率先上小崆峒的堡寨。把三座堡寨裏的治安整肅一下。別讓他們臉上難看。不能讓大清軍隊出醜。


    臨走之時郭寶昌擠一擠眼。拱手道:“徐副帥。請一百個放心。隻有軍人。看不到活口。那些李字營敢死隊員早就打過招唿。不會自己壞自己事的。談判工作我親自抓的。”


    徐占彪撫著大胡須。笑道:“郭守備別貧嘴。李大人是神捕。會有什麽不知道。本帥就是希望你把表麵文章做好。你若是不會做人。我就打發你守城去。別想再立功了。懂嗎。‘棒’槌哥。”


    “得令。”郭寶昌甩動手裏的皮鞭。這點小事還做不好。就不要升官發財了。連大帥左宗棠上前線。他也能做到滴水不漏。哪會在一座小小的黃土坡上翻船。


    郭寶昌比李國樓先行一步上了小崆峒。前去整肅郭字營軍紀。經過一晚上奮戰。滿目蒼夷的三座銅碉群。在陽光下閃動著鮮‘豔’的赤‘色’。


    城牆下是血‘肉’模糊的屍體和殘破的竹梯。幾‘門’從城牆上掉落的弗朗機大炮沒有人去管。緊閉的寨‘門’打開。一隊號手敲鑼打鼓的列隊歡迎李國樓等一行人到來。


    郭寶昌親自帶領李國樓參觀小崆峒的堡寨。首先去慰問受傷的戰士。


    遍體鱗傷的傷病員被抬在一座寺廟裏。都躺在擔架上休息。郭寶昌向每一名最可愛的人。表示由衷的感謝。國家不會忘記他們的。人民也不會忘記他們的。以後政fu會照顧好每一名傷殘的戰士。


    真切感人的話。出自郭寶昌的嘴。不由讓人感慨。原來臭嘴巴的人也會說豪言壯語。而且是那麽真實。發至肺腑。怪不得會有這麽多戰士願意高舉郭字旗。迎著炮火前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過崆峒觀裏連一個道士也沒看見。李國樓走出傷病員的房間。站在庭院裏就忍不住了。極為不滿的問道:“這裏的主持呢。”


    他以為道觀裏的道士被官兵殺害了。這是他萬萬不能容忍的事。


    郭寶昌大聲嚷嚷道:“李大人。你想到哪裏去了。迴子早就把道士斬盡殺絕了。一大群迴子在道觀裏負隅頑抗。要不是考慮到這是一座道觀。我早就轟平了。為了攻下崆峒觀。害得我們郭字營白白犧牲二十幾名兄弟。”


    一群跟隨在旁觀看的受傷戰士痛哭流涕。他們好多名戰友就犧牲在這裏。嘶聲力竭的唿喊死去戰友的名字。


    這是裝不出來的。官兵之間的戰友情。催人淚下。


    李國樓低頭不語。宗教信仰之間的矛盾更是恐怖。信徒之間的殘殺。從古至今沒有停止過。很多教派就是這麽消亡的。漢人、滿人允許各民族有多種信仰。伊斯蘭教徒對於異教徒的殘殺。可以說是天下第一。他們稱之為聖戰。每擴張至一個地方。就把宗教信仰強行灌輸給當地百姓。隻有信仰伊斯蘭教的人才有資格活下去。


    單一的信仰鑄就了一個民族的團結。但也讓一個民族承受更多的苦難。宗教信仰上的忌諱太多。李國樓是天主教徒。他不好評論其他教派的是非。隻能說道:“嗯。既然這樣還是要重修崆峒觀。董誌原應是各民族安居樂業的家園。我就以個人名義向崆峒觀布施五百兩銀子。”


    郭寶昌怒視李國樓。環眼瞪得像銅鈴。一張嘴差點想罵娘。活生生給忍住了。犯不著和李國樓一般見識。鼻腔裏發出一聲“哼”。轉頭自顧自走出寺廟的大‘門’。


    李國樓莫名其妙。向寺廟布施隻是一種安定當地百姓的手段。以後董誌原不可能一個民族居住。各個民族要和睦相處。當然各個教派也要互相包容。作為長官就要審視適度。搞好各民族之間的關係。郭寶昌連這個也不懂。不和大老粗講道理。


    郭寶昌火冒三丈的在前疾行。李國樓不和這種上躥下跳的小醜計較。加快步伐跟在後麵。能讓他參觀的地方道路自然暢通。就似他在京師拆遷辦的經曆。他不是來參革哪位武官。圖個新鮮而已。


    戰士們在黃土牆西外的一處低窪處挖了一個深坑。上千具斷肢殘骸扔在裏麵。李國樓駐足看了幾眼。但見戰士趕著馬車。把一車的屍體從堡寨裏運出。就像扔一塊石頭一樣。砰的一聲。深坑裏又多了一塊石頭。李國樓徹底無語。不能評價這種事情。戰爭給一個國家帶來的隻有破壞。骨‘肉’相殘就是這樣。一個國家的同胞。互相殺戮。不死不休。民族的恥辱史。沒有什麽可以炫耀的戰績。希望早日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迴族同胞放棄獨立的念頭。審視適度拋棄“反清。反壓迫。”的運動綱領。


    “李大人。別憐憫死人。漢人村寨被屠盡的多了去。這叫有仇報仇。以血洗血。”郭寶昌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認為小白臉已經嚇得‘尿’‘褲’子了。


    “認清形勢。著眼未來。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郭守備。屈膝投降不丟臉。我們的祖宗都這麽活過來。希望你存有菩薩心腸。少殺生。孩子、老人就放過吧。”


    李國樓單獨遺漏‘女’人。深坑裏‘女’‘性’屍體很少。到哪裏去了呢。他沒有點破罷了。


    “咯咯咯。”郭寶昌‘陰’笑三聲。好似黑烏鴉在呱噪。睥睨斜看道:“李大人。你是新科探‘花’郎。幹嘛跑來看這些。與身份不符呀。看完你的二百名敢死隊員。就迴去吧。”


    “郭守備。你別後悔啊。天津衛的庫存海了去。和我過不去的人。是得不到淮軍的支持。”李國樓冷冰冰的威脅加利‘誘’。連左宗棠都屈膝在他的‘淫’威之下。一個小小的守備算什麽。


    “哇咯咯······”郭寶昌‘春’風滿麵。一把勾住李國樓的脖子。笑道:“咱們是戰場上打出來的‘交’情。老哥嗆你幾句就受不了了。左大帥。我照樣罵他。怎麽滴小氣鬼。”


    “郭守備。還是少殺生。一個國家的人嘛。”李國樓的口氣是那麽軟弱。他隻是一個看客。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知道了。李大人的脾‘性’倒是和左大帥一樣。悲天憫人。是大官的腔調。”郭寶昌肚子裏在竊笑。臉上不‘露’笑容。嘴上敷衍幾句。他又不是監獄長。哪來那麽多牢籠關押抵抗分子。


    殺光。鏟平。才能讓大清浴血重生。這是一名軍人的認識。留一個空城讓左宗棠安排移民。管他鳥事。不殺不搶。豈不便宜其他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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