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朗迴到寢宮,再也睡不著。在光係魔石燈柔和的光線下,深深得陷入了迴憶中。


    當年,在語朗還是個皇子的時候,帶著三五個親信侍衛外出曆練。在野外剛與魔獸激戰過後準備休整,在曾被敵國的殺手公會的一個十人小隊撞了個正著。


    對麵一見語朗是內部懸賞榜上重量級的人物,話不多說上去就是圍毆。幾個迴合下來語朗就成了光杆司令,要不是自己是個重防禦的土係,恐怕早就嗝屁了。


    語朗拖著疲憊又重傷的身體苦苦支撐著用魔法化成的土盾,意識開始變得模糊的時候,卻見眼前青芒閃過。在那青光劃過的一刹那間,對麵就有兩個殺手被削了腦袋。剩下六個殺手猝不及防得被濺了一身血,對語朗的攻勢頓時就是一滯。未等剩下的殺手做出反應,又一道青芒襲來,地上馬上又多了兩顆人頭。青芒來無影去無蹤,四下裏卻感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剩下四個殺手見勢不妙,也顧不得語朗,毫不猶豫的想要遠遁。但那如催命符一般的青芒絲毫沒有想放過他們的意思,就在他們遁出沒有十步距離時青芒亮起,一化為四,追將上去。四個殺手齊齊斃命!


    語朗癱坐在地上,魔力耗盡。臉上的血與汗同泥土混雜在一起,像極了落魄公子。得此片刻輕鬆,語朗未著急調息,用已經沙啞得快要不能說出話來的嗓音向著青芒首次飛來的方向喊道:“不知是何方朋友救吾一命?可否現身一見?可否···咳咳····”


    語朗望著叢林深處良久,隻見一青衣女子踏劍而來,衣袂飄飄遺世獨立。佳人一笑,傾盡山河……


    ——————


    “昀緋。”青衣女子的麵容在語朗的迴憶裏漸漸清晰。懷念令語朗失神,白月光永遠都是白月光。


    隻可惜,商昀緋,那個一身仙氣淩空踏劍而來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終究與自己不是一路人。哪怕他們已經成為了夫妻,並且有了語承茵,商昀緋還是選擇了離開。


    夜微寒,語朗卻不覺寒冷。昔人不在,多是感慨。因為在他的一生中都在宮廷與國家中周旋,見過許許多多的人,隻有商昀緋與眾不同。無論是談吐、行為、思想、追求甚至於是功法,都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


    她文雅淡泊,卻非是弱不禁風;她率真剛直,卻又有旁人摸不透的城府;她活的通透,卻又有旁人無法得知的心事。


    她的身影在語朗的迴憶中無法抹去,縱然二人曾一起經曆了許多,但語朗永遠都不會知道,商昀緋是來自另一個位麵的修仙者。


    八百年前,煉虛中期的商昀緋誤入修真界的一處上古戰場,被淩亂的空間亂流帶走。醒來後修為盡廢隻剩一口氣在,來在了這個沒有修仙的異世。


    為了生存,商昀緋沒得選擇,隻有重修。隻是修為毀於一旦,又在陌生的位麵,修煉起來是舉步維艱。拚命修煉,也在人間走走停停,終於化神期大圓滿。商昀緋卻驚恐的發現,早就該來的突破天劫遲遲沒有降臨。幾分推測和試驗,商昀緋實在不願相信這個世界居然會壓製修仙境界。


    作為修仙者的商昀緋怎麽肯就此罷休,她想盡一切辦法,幾近癲狂。又是三百年過去,修為境界依舊再無寸進。


    心如死灰的商昀緋就那麽失神的枯坐在自己的山間洞府裏。大道無情,不修練的歲月突然就顯得漫長了起來。


    這天,眼神晦暗的商昀緋忽然像是決定了什麽,草草收拾了物件,準備去那離開已久的萬丈紅塵度過餘生。正巧靈識外放,看到了被殺手圍攻的語朗。一念出手相助,後便順勢隨之遊曆天下,又迴到宮廷一番明爭暗鬥,助語朗坐穩了江山。


    本來已經準備踏踏實實養老的商昀緋,閑來翻看雜書功法,有一篇關於奪舍自己親生骨肉的記載讓商昀緋邪念頓起。


    這具肉身的時日已然不多,不過常人百年一世。再奪舍一具年輕身體!重新開始修煉!我是不是又可以活上很久了?就算化身大圓滿再次封頂,我可以再奪舍一具!再來一次!這不也是長生嗎!!!


    入魔從來都是一念之間。商昀緋就帶著這個可怕念頭成為了語朗的昀妃,就這樣懷了語承茵。


    心魔帶來的欲望會使修行人走向毀滅,這是修真界的鐵律。懷胎隻需要十月,比起漫長的修真歲月隻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可商昀緋卻等不及了。終究是對長生的執念摧毀了這個原本剛直瀟灑的化神期女修者在一次強行突破修煉中氣偏血逆,七竅流血,肉身受到重創。這正是如此,語承茵才會早產與先天不足。


    看著眼前這個從自己身體裏誕生的嬰孩是如此的羸弱,商昀緋還是放棄了立刻奪舍。


    語承茵越來越大,商昀緋也一直在用各種的靈藥溫養她的身體。日日的悉心照料,商昀緋的奪舍之心也漸漸被時間衝淡。七年來,她不止一次問過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麽?奪舍來的死循環,是自己想要的長生嗎?煉虛之上的境界,是什麽樣子的?修仙?又修的什麽仙?


    這些問題每時每刻都在商昀緋的心裏翻騰,執迷於奪舍的商昀緋眼底終於出現久違的清明。


    修行本逆天!當與天爭命!靠奪舍續命,那是妥協,是向老天低頭了!我商昀緋,當年也是煉虛期修士,重修歸來也已化身大圓滿。抗爭了這麽多年了,怎麽能低頭!怎麽能低頭!


    於是商昀緋走了,去追求她的突破。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語朗不知道,因為在她眼裏語朗與自己從來不是一路人。語承茵更不知道,因為她隻是商昀緋被心魔控製下的一個意外,感情並沒有尋常母女那樣的深厚。


    商昀緋也不會想到,語承茵的存在很短暫。在語承茵十歲的時候,會有另一個修仙者以另一種方式來到這個異世,接替語承茵的身體,與她一樣走上孤獨的異界證仙之路。


    ——————


    蘇乙睜開眼睛,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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