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一直下著雨。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


    這場雨從前一天半夜的時候就開始下,直到時粟問起床的時候都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每逢這樣的天氣,殯儀館的工作都會比平常多一些,加班是常有的事兒。粟問從衣廚裏找了件黑色的西裝外套,匆匆的出了門。


    粟問剛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喝口熱水,那邊小王已經從業務廳打印當天的接運任務迴來了。


    “粟粟來啦!我告訴你個好消息!今天的接運任務不多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小王笑著晃運著手中的任務單。


    粟問啜了口熱水,“任務少是好事兒。”


    “對我們而言是好事,但是對館裏可就不一定了。”小王笑得意味深長。


    粟問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麽。


    “呶!這是你今天的任務,今天隻有三位需要化妝的往生者,夠意思吧!”小王將任務單派給粟問就去找其他人了。


    粟問拿著單子去了大殿,將需要整理儀容的幾位往生者的遺體找出,轉移到她專門的工作間裏。


    這是三具外形完好的屍體,一位往生者是位老者,看樣子像是壽終正寢的,走的時候很平靜,麵部的紋理都帶著安祥。像這種往生者,隻需要清洗一下,給他穿好壽衣,再化個看著氣色不錯的妝容就差不多了,要不了多少時間。


    第二位是個名叫宋雅的中年女人。她的樣子很美,是那種溫婉、柔和的美,頗有一種書香世家小姐的感覺。這種美,美在氣質。如果她活著,粟問相信,她一定是那種擁有江南女子那種溫柔小意的性格。


    粟問翻了翻她的資料,發現她居然是一位大學老師,在三年前發生意外,由於大腦缺血時間過長,變成了植物人。昨天夜裏病情突然惡化,搶救無效而死。


    第三位是一個看上去十幾歲的小男生。他身形瘦削,麵色帶著不同常人的蒼白,嘴唇是不正常的青紫色,手臂上血管突起。看樣子是因為心髒方麵的疾病而去世的吧!


    粟問搖搖頭。一個人生前再怎麽風光或是不如意,大概死後都是一樣的吧!赤~~裸裸的來,又赤~~裸裸的走,什麽都不帶來,又什麽都帶不走。


    將三位往生者按老都、少年以及中年女子的次序擺好,粟問就開始了她今天的工作。


    之所以按這個順序擺放,是因為她想給那個很有氣質的女人化一個精致的妝容。


    人在認真工作的時候,時間總是過的飛快。半個小時後,粟問就將那二位往生者的妝容化好了。


    接下來,隻剩下那個氣質婉約的女子了。


    粟問仔細打量著這個女子的外貌,不禁想象著這樣一個女子站在講台上講課的情景。手不自禁的撫上那柔和的麵龐。她的肌膚還保持著彈性,那閉著眼睛的樣子像是睡著了一樣。


    “嗯?”粟問心頭感到一陣怪異。


    她連忙抬起女子的手臂查看,沒有形成屍僵,又翻過女子的身體,也沒有屍斑。


    難道?


    粟問不敢想下去,她脫了手套,探向女子的左胸,那裏有著不易察覺的緩慢且虛弱的心跳。


    她還活著!


    顧不得其他,粟問就要跑出工作間去叫人,卻突然感知有東西拉著她的衣角。


    粟問迴頭,那位中年女子半睜著眼睛,微抬著的手臂正拉扯著一件白色的防護服。


    “幫……我……”


    那女子啞著嗓子,吃力的說著。


    粟問驚訝的瞪大了雙眼,“你……”


    “幫……我……”女子定定的看著粟問,眼神中充滿了期盼。


    “你要我怎麽幫你。”粟問扶女子坐起,又喂了她點溫水,問道。


    “電話。”


    半個小時後,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眼戴墨鏡的青年男子來到了粟問的工作間,帶走了那個氣質婉約的女子。


    還不等粟問多想,那邊傳來小王的唿喊。


    “粟粟!快!來大活了!”


    粟問顧不得其他,隻得把剛剛發生的事放在一邊,迎了出去。當看到送來的往生者後,粟問無奈的搖搖頭,她就知道!


    殯儀館送來兩具剛死去不久的女屍,甚至,粟問還能感覺到她們身上的溫度。


    一具年紀大一些的早已難辨形體,血肉模糊,內髒和器官散落四周,血水滴滴淋淋。另一具更年輕些,上身完好,下身的一隻大腿斷了,另一隻從中間被分成兩半,宛如殘忍肢解的兇殺現場。


    她們是一對母女。女兒過生日,母親用電瓶車載著女兒,從蛋糕店騎迴家,因為闖紅燈,兩人連人帶車被一輛運渣土的大貨車平碾。


    用來做遺體整容的操作室不封閉,盡管穿著好幾層防護服,仍能聽見蒼蠅在空中飛旋的聲音,嗡嗡嚨嚨。即使經曆大雨的衝刷,那味道依然濃烈,天氣也熱,好幾層的口罩也阻擋不了幾乎要黏在身體上的惡臭。


    粟問將屍體衝洗幹淨之後,開始了漫長的縫合工作。


    她和董師傅從遺體旁的一灘血水和汙物中逐一撿出器官和內髒組織,填迴體內,再按照人體原來的結構將皮膚組織縫好。


    但屍體過於破碎,僅是母親,他們就操作了四個小時。屍體的腐化速度非常快,兩個小時後,蒼蠅已經在遺體裏麵孵出了卵。不久,白色的蛆蟲覆在腐肉上,蠕動了起來。


    哪怕對職業入殮師來說,視覺衝擊力也太大了。粟問身上的防護服穿得特別嚴實,若中途出去休息,迴來再換會很麻煩,隻能抓緊時間處理。到最後,已經忍到極限,粟問紮個十幾針,再換董師傅紮十幾針,如此輪流幾番,等他們把口罩防護服脫下來,取下手套,倒出來的都是汗水。


    與粟問一起縫合的董師傅已年近五十,從業數十年,每每處理這樣極具視覺衝擊的屍體,心理防線仍會被瞬間擊垮。


    像這樣特殊死亡的遺體,首先要複原、填補,以及縫合遺體。縫合步驟尤其耗費心力,因為耗時最為漫長。縫合手法與外科手術的縫合基本一致,但有時,若遇到難以穿透的脂肪組織,還需要借用鑷子等工具來輔助。


    遺體修複完成,粟問才開始為其化妝。先用高度白酒清潔,又在逝者的肛門、**、口鼻處塞入棉花,以防止體液泄露。最後,粟問與董師傅幫助逝者穿上家人準備的壽衣,穿好衣後放入冰櫃。這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再次走出門外,天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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