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腿腳不好,上帝把奔跑那扇門給他關了個徹底;不過給他開的窗是耳聰目明:他能看見每個從他前麵走過去的人,他能聽見那些大姨們街頭巷尾的關注熱點,更加神奇的是,他會再創作,再加工,所以,他是這巷子裏真正的信息發源地。


    他很享受這一切,也是,什麽樣的眾星捧月它不是眾星捧月呢。


    關於薑鯉的‘死而複生,’他曾經深入的研究過。


    說什麽見鬼之類的他是不信的,他深刻分析了薑鯉所有的價值,發現他除了這一套房子之外一無所有,特麽的情況比自己這個老孤獨還要不堪,那就簡單了,答案已經不言自明。


    按照電視劇裏常說的邏輯:要是有壞事發生,是因為壞人作祟,那就簡單了,誰在你倒黴之後收益最大,誰就是做壞事的人。


    nnd,電視裏可都是這麽演的。


    要知道正是憑借著前麵幾次事件推理的成功,讓薛爺不但名聲大噪,更讓他有了‘沒有我看不穿的事’的成就感。


    眼看著薑鯉腳步的躊躇,他更確信自己這一次將直達核心。


    他甚至都在想明天那些信息員匯聚到他門前的時候,他的演講將多麽的光華四射。


    “薛大爺,您還沒歇著呢。”薑鯉站在薛利麵前,發現老人家不但沒見老,反而精神矍鑠,也不由得心裏嘖嘖稱奇。


    有人就是會活。


    當然,歲月的磨礪有時候會是一把刀,有的時候會是美女的臉,所見不同,所得自然不同。


    想必,這就是老天給薛大爺一輩子的補償金吧。


    “早著呢,熱乎乎的睡的早也睡不著,還不如在外麵待會呢。你可是好多日子沒迴來了,這是忙什麽去了?”


    “亢啷”一聲,老式的防盜門打開的聲音像是鐵錘砸鐵盆,看到出來人的身影,薑鯉一瞬間想要逃跑。


    和薛利住對麵的邊戶,張金龍的老伴賀姨。


    對於這樣的街邊戰神,薑鯉向來都是低頭通過絕不搭話,不聽不看不聞不問。


    今天被堵住,也是……唉,一聲歎息。


    “小薑,你說說你前一陣子鬧的,賀姨我老麽多天都沒睡著覺,一天天到晚上就害怕到晚上就害怕,你說你挺好一孩子,咋還粘上那玩意了呢。”


    她邊說邊倒騰著小短腿,圍著薑鯉轉了一圈又一圈:“今兒我可得好好看看……哎,薛爺,您了看仔細了嗎?小薑這孩子可迴來了。”


    就這短短的兩分鍾時間,那些原本散落在各個角落的‘流沙,’以忽然之勢全部聚攏過來,像是看著稀有動物一樣,圍著薑鯉觀賞。


    傳說了那麽久,終於見到真人了。


    “小薑,跟二娘梭梭,當初到底是嫩麽迴事。”


    “還嫩麽迴事,一個大活人就在你眼前,你說嫩麽迴事。”


    果然,還沒等薑鯉說什麽,這種看熱鬧自發聚集的隊伍裏,就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原來的薑鯉,隻要見到這樣的場麵,他會立刻掩麵而走。


    他隻是不喜歡,他覺得他們吵鬧。


    他覺得他們說的每句話都夾槍帶棒,他們的眼神裏也帶著紮人的標槍。


    但此時此刻,薑鯉忽然間感覺到了不同的氣息:他發現自己沒有了緊張,沒有了想掩麵疾奔的渴望,更沒了麵對這麽多目光之後,自動產生的倉惶。


    這不就是生活嘛。他們看他們的,你看你的。


    互相相交卻又急速分散;在各自的領域裏浮想聯翩。


    在這一刻,薑鯉甚至想閉上眼睛,微笑,聽耳畔傳來的一聲聲或高或低或陰或陽的‘撕咬。’


    “你們都別說話,讓小薑自己說。”薛爺果然還是有大醬之風,一句話威壓全場。


    窸窸窣窣十幾秒鍾之後,四周的聲音終於落幕,無數探尋的目光開始登場。


    “薛爺,您讓我說什麽呀。”薑鯉此刻像一個好奇寶寶,懵懂的眼神暴露了自己的愚笨。


    薛爺心裏分外暢快,果然,鴨子億多,單靠叫聲就能統治世界:“大家夥都關心你呢,老街坊住那麽多年了,你遇上事了,誰心裏都不好受,但是外人傳的玄乎,什麽死了活了的,沒的讓這些住得近的跟著擔驚受怕,你就把事實說說就行,有什麽事大家夥都在呢,就算是幫不上忙出出主意還是沒問題的。”


    “是呢是呢,你快點索索。”賀姨急不可耐。


    “其實沒什麽。”薑鯉站在人群中央,第一次感覺到了樂趣:原來,那麽多人願意站在中心,真的都是聰明人呐。


    “當初,我不是在市立醫院門口救了一個人麽,然後就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連治帶養本來就快好了,誰知道他們的副院長發了什麽瘋,居然把我的情況搞錯了……”


    薑鯉根本不需要斟酌就隨口瞎說。


    居然還越說越利索。


    他似乎發現了盲生的華點:果然,有些時候快樂要自己創造,哈哈。


    隨著他敘述聲調的逐漸消失,四周的人開始紛紛找到了自己的觀點,並且來了一輪更大的碰撞。


    “你看,就是小薑被人黑了吧,tnnd,這幫玩意做壞事讓我們緊張這麽多天。”


    “我早就說咱們小薑是好孩子,這麽多年大家夥都親眼看著呢,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的主,還能有啥壞心眼子?一定是別人害他。”


    “那不對呀,人家公家部門還來他家貼封條了呢,要是小薑沒問題,人家會那麽幹?我不信。”


    “你可真是有前眼沒後眼。那封條貼了一天多不就讓那些人又給揭下去了嘛,後來還給小薑裝修房子買家具,他們要是心裏沒愧能這麽幹?你都快黃土蓋到耳朵眼了,啥時候有這個待遇?”


    “哎,你個劉蔫吧說話真損,我咋就黃土蓋到耳朵眼了?那你得蓋到天靈蓋兒了,哼,老娘我今年才六十七,頂多算是初入老年,你才是老棒子。”


    “嘿,我聽到的可不是這麽迴事,小薑,你跟大家夥說實話,你那天是不是做法了?要不然隔壁那女的咋就瘋了似的拿斧子把她男人給砍了呢?本來平常也就那樣,你要說和你沒關係,我不大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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