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洲,市立醫院門外。


    薑鯉看著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腳步沉重。


    進不進?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已經在門口兩個崗亭之間徘徊了四十六個來迴。


    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來這裏。


    自從9天前自己惹上了不幹淨的東西之後,這9天來,他就沒有真正的睡過覺:隻要一閉眼,立刻就會進入一個奇怪的夢境。


    在這個夢境裏,仙神鬼妖,那真是活靈活現,自己就像是地麵上匍匐的螞蟻,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奇怪的生物表演。


    沒辦法離開,沒辦法退出:隻有睜開眼,才能離開那個“夢境。”


    持續了三天之後,他就已經受不了了,來到這個地區最好的醫院檢查,結果是他除了有點神經衰弱睡眠質量不佳之外,沒有別的毛病。然後,那個帶著嚴嚴實實口罩的女醫生,隱晦的嘀咕了一句“那啥也要有節製。”讓他踉踉蹌蹌的逃離。


    要真是那樣……哥也就認了。薑鯉心裏想著。片刻之後感覺自己悲傷如海。


    第五天的時候,他去了另外一個中醫院,得到了一樣的診斷結果,這一次大夫主動給他開了一個療程七天的口服藥,喝了四天了沒有任何作用。


    第七天的時候,他找到了方圓數十裏最著名的神婆,看著她燒了三支黃簽,喝了三杯黃酒,然後“噶”的一聲暈了過去,等醒過來後,神婆不單退還了當初收他的一千塊,還多加了二百的紅包,弓著腰把他送了出來,然後緊緊的關上了大門。


    他感覺到了自己已經處在了每一秒都可能猝死的狀態,所以,他挺著烏黑的眼眶,想最後來醫院試試。試試還能不能挽救一下。


    他悲哀的設計著自己的未來:雖然醫院仍然解決不了的可能性大於99.99%,但是,死在醫院裏總好過死在大街上。


    他沒有網紅的臉皮……是氣質,他不想在死後還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


    都怪這個鬼東西。


    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因為自己手裏這一個漆黑的鐵牌。


    平平無奇,破舊,坑坑窪窪,隻有一麵刻著一個篆體的“令”字。


    據說這是薑家的傳家寶,是祖祖輩輩一直這麽傳下來的,每一代先父給出的叮囑都是一樣的:這是薑家先祖傳下來的寶貝,是薑家重新輝煌的最大依仗。


    可惜,就是沒有人能夠說得清,它該怎麽樣的帶領薑家人重現輝煌。


    所以,落寞的年數太多,薑家人都把這個祖訓當成了祖宗臨走前的妄想。


    到了這一代,薑家隻有薑鯉這一個獨苗,所以父母去世後,這塊牌子就順理成章的到了薑鯉手裏,然而三年多了,這牌子一直安安靜靜的待在薑鯉的行李箱裏,從來沒有出過幺蛾子。


    九天前,薑鯉準備換個地方住,他把自己的老房子準備租出去,然後住到那個離自己的單位近上十公裏的房子去,這樣的話早上可以多睡一刻鍾。結果收拾箱子的時候,就把這個傳家寶找了出來,有那麽一瞬間,薑鯉想違背祖訓,把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黑黢黢的鐵牌扔了,也好讓未來的薑家後代不用背著這莫名的祖訓,也死了盼望飛黃騰達的心,思前想後還是沒舍得……


    結果,自己再也沒有睡著過。


    其實,當初薑鯉也沒有把自己現在的處境和這塊牌子聯係上,還以為前幾天陪客戶會所之後,迴來的實在是太晚了些,在外麵碰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結果他驚奇的發現,這塊本應該在箱子裏的鐵牌,竟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褲兜裏。


    tm的,一定是喝多了忘記了,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可能隨身攜帶呢?薑鯉鄭重的把牌子放在了箱子底。


    轉天,在上班的時候,他又在自己的褲兜裏摸到了這塊硬邦邦的牌子。


    天!


    真 靈異事件。


    咱祖上有能人啊。


    不過眼下這個牌子到底有什麽神奇,他根本測不出來。


    心裏酸。


    困的要死。


    看這個狀態,鐵牌子熬得起,他可就要被它熬死了。


    他不敢把這個牌子的奇特說給別人聽,隻能抱著萬一的心思去度一度,不過,整個度度頁麵都是“靠一塊錢的鐵牌子,**掙到了一個億。”“鐵牌子定製,愛你的並夕夕”這些個鼓勵全民經商的頁麵,他搜羅了半天之後,終於是徹底死心。


    連傳說都沒有,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現在,他的意識基本上已經離體,腳步虛浮,雙眼迷離。他隱隱約約看見醫院崗亭裏的保安大叔,早已經拿著防爆叉對著他,做好了準備。


    撐不住了。


    就在這時,突然間四周原本有序的人流慌亂起來,男男女女都一邊迴頭一邊奔跑,全都發出驚恐的喊叫。他扭頭一看,一輛髒兮兮的轎車,反光鏡上還掛著女人的衣服,正毫無顧忌的飛過來。


    那些躲閃不及的行人和停在路邊的自行車,都直接被撞飛。


    天!


    現在有一個好消息,那就是車頭的方向,和他站著的位置,並不相同。


    然而就在這車輛的正前方,一個拿著一兜藥的盲人女孩,正在朝這輛車走過去。她手裏的盲杖點在地上指引她前進。


    她並沒有意識到那馬達的轟鳴聲,就是死神對著她吹響的號角。


    在這一刻,薑鯉已經沒有時間思考,他鼓起全部的力氣,直接衝過去,奮力把女孩直接推了一把,女孩尖叫著飛了出去。


    “嘭。”


    他聽到了一聲巨響,並且閃過一個念頭:這孫子果然沒有踩刹車。


    時間停滯中……


    也許是過去了一秒鍾,也許並沒有。


    薑鯉忽然感覺到輕鬆,那種原本疲累欲死,腦子裏背著一個五十斤鉛球的感覺消散的無影無蹤。


    他獨自飄在半空中。


    他看到了自己那飛翔的身體,還有噴出的血霧點點滴滴,在陽光下散發出一種極致的鮮紅。


    然後,他再次看到了鐵牌:它獨自懸停在三米高的空中,沐浴著他的鮮血,然後發出柔和的光亮,像極了動畫片裏那金光閃閃的老式特效。


    他飄過去,握住了這鐵牌,緊接著,他看見鐵牌竟然融入了自己的左手掌心:鐵牌已經看不見了,隻有掌心一個閃著光的“令”字,成了他眼前唯一的光亮。


    撞倒他的這輛車直接撞在了醫院的門口崗亭上,剛才還拿著防爆叉的保安,臉上被玻璃的碎屑紮滿,慘叫著向院內逃去。而車裏的司機,還在努力的掙紮,想要從被卡住的座子裏,把身體抽出來。


    狗東西,你剛剛殺了人啊。薑鯉心裏想著。他直接飄過去,伸出右手,想要給這個司機幾個耳光,可自己那恨意滿滿的手掌,竟然帶不起一絲微風。


    他急了,兩隻手都舉起來,左右開弓。


    “啪”“啪”“啪”


    司機的右臉上,開始出現巨大的腫脹,而一心逃命的司機,此刻也睜著朦朧的醉眼,開始大聲哀嚎唿救。


    “救我,快救救我。”


    “有鬼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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