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昆鋒的話引來不小的震動,大殿內,別說輩分較低的玄翼與東來,就是在場的四大長老,也沒聽說師祖李麻衣還有兩個師兄弟。


    這件曆任宗主才知的秘辛既已揭開,墨昆鋒就不再隱瞞,把鮮有人知的那段過往完全展現在眾人麵前。


    李麻衣師從一名隱世劍者,同門還有兩個師弟,夜無咎與蝕淵。


    李麻衣性情淳樸,心懷天下,仗劍行義,是謂神劍;二師弟夜無咎為人狂傲,為追求劍道巔峰,以殺證劍,屠戮劍中高手無數,是謂魔劍;三師弟蝕淵,悟性最是過人,卻也最是極端,他為達到人劍合一的境界,誤入歧途,不惜以人血肉、精魂練劍,甚至硬生生撕去右臂皮肉,以自己手骨鑄劍,因其行徑陰狠,故而被稱為冥劍。


    後來,因為在劍道上的爭執,李麻衣師兄弟三人約戰無涯之涯,在那裏大戰了三天三夜。這場神、魔、冥三劍爭鬥的過程,墨昆鋒也不清楚,他隻知道最終的結果,冥劍蝕淵修為被廢,墜入涯下的深海,魔劍夜無咎功體半毀,最後帶著幾近癲狂的笑聲緩步離去,至此音訊全無,而神劍李麻衣雖然全身而退,卻也留下終生難愈的內傷,隻能稱是慘勝。


    在那之後不久,李麻衣就名動天下,並創建了傳承至今的問劍涯。而另外兩人,因為年代久遠,當時知曉他們名姓的人又不多,慢慢就無人提及,逐漸消逝在曆史長河中。


    “其實,在三劍之爭結束後,師祖就預感事情不會輕易結束,於是就讓此事在曆任宗主間口口相傳,沒想到今日,師祖的擔憂還是成真了。”


    墨昆鋒臉色嚴肅,語氣凝重,顯得憂心忡忡。


    其他人聽完這段往事,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依照李麻衣留下的訊息來看,冥劍蝕淵的實力絕不在李麻衣之下,而突然冒出來的冥劍塔,背後的主人極有可能就是蝕淵。


    “宗主無須過於憂心,弟子在無極門曾向君無惑打聽過,師祖尚在人世,隻是不知身在何方。”


    正當墨昆鋒與四大長老心情沉重的時候,玄翼的一句話讓他們心中大喜,瞬間喜笑顏開。


    “師祖還在世,那實在太好了。隻要冥劍現身,師祖一定會出麵阻止,屆時即便是三劍之爭再起,我問劍涯又有何懼哉!”


    李麻衣是問劍涯所有人的精神信仰,隻要知道他還活著,就能讓他們有信心麵對任何危機。


    “不管將來局麵如何,我們現在都不能坐以待斃。既然冥劍塔想滲透劍界各派,那我就把這些釘子都給拔掉。傳令下去,明天一早,劍涯弟子分隊下山,排查劍界各派,一旦發現冥劍塔的人,當即格殺。”


    墨昆鋒一聲令下,劍界因此震動,更將牽引出天峪大陸的一場腥風血雨。


    從大殿中離開,東來沒有迴到住處,而是隨著玄翼徑直前往僻靜的西峰。


    悟劍峰的西峰,除了閉關的密室之外,最出名的,就是劍典閣與求死崖。劍典閣收藏著無數劍譜,唯有立了大功的人才有資格進入修習;而求死崖,就是西峰峰頂的一個山洞,洞內空無一物,唯有一麵洞壁上刻著一個大大的“死”字。


    據說,求死崖的這個死字是李麻衣悟出此生最強劍式《死生三劍》時所刻,死字中藏著獨特的劍意,一旦悟得,便有可能學會《死生三劍》。


    為此,多少年來無數劍涯弟子跑到求死崖,希望能悟得至強劍式,可至今為止,卻無一人能看破這個死字。


    可是,此迴玄翼到西峰,不是為了劍典閣,也不是為了求死崖,而是來到西峰北麵一片偏僻的竹林。


    枯黃的竹葉在地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腳踩在上麵,發出一陣哢嚓嚓的聲音。這片竹林,一看就是鮮有人至,東來不禁心生疑惑,不知玄翼來這裏究竟是何目的。


    正走著,突然,玄翼若有所感,立即停住腳步,同時揮手拔出劍架最頂層的磐龍劍。


    磐龍劍剛落到玄翼手中,東來就見一道銳利劍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然襲來。


    玄翼身不動,腳不移,挺身運劍,磅礴靈力霎時隨劍而出。


    隻聽“砰”的一聲,劍芒崩散,玄翼雙足陷入地中,並沒有往後退一步。


    “哈哈,小子,進步不錯,進來吧。”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竹林深處傳來,其中摻雜的強橫靈力,竟讓東來聽得有些頭暈目眩。


    “是,師叔祖。”


    玄翼朝著前麵躬了躬身,隨後右手一轉,磐龍劍在入鞘同時,散開的靈力頓時讓東來眼前一清。


    在玄翼的幫助下清醒過來,東來暗暗心驚,這位師叔祖實力太過恐怖,如果他想殺了自己,光靠方才那道傳音就足夠了。


    跟著玄翼往裏走了一會,一間簡陋的竹屋出現在麵前一小塊空地上。


    竹屋門前放著一塊比較平整的石頭,石頭上坐著一個白發老人。這個老人,衣衫破舊,一頭白發雜亂無章,看起來髒兮兮的。老人手裏拿著一根竹杖,低頭靜靜坐在石塊上,直到玄翼、東來靠過來,才緩緩抬起了頭。


    老人一抬手,東來才詫異地發現,他眼球發白,雙目無神,原來竟是一個盲人。


    玄翼單膝跪地,恭敬地稱唿道:“弟子玄翼,拜見師叔祖。”


    玄翼都要跪地參拜,東來自是不敢失禮,也跟著單膝跪地,恭敬地垂下了頭。


    “這小子就是你的劍僮?”老人輕聲問道。


    “是。東來,這是師叔祖盲劍杜九煙,還不快拜見?”


    玄翼應了老人一聲,就轉頭嗬斥東來,在劍涯杜九煙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弟子東來拜見師叔祖。”


    “嗬嗬,嗯,氣息平穩,靈力運轉流暢,能跟的了玄翼的,你是頭一個。”


    杜九煙眼雖盲,但靠著強大的靈識,他的感知力仍是遠超他人。


    “小子,你來我這,應該不是單單為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的吧?”


    杜九煙隱居在竹林內,最不喜歡被人打擾,別說是玄翼,就是墨昆鋒與四大長老,若無要事,也不會隨意叨擾。


    “弟子敢問師叔祖,對百年前的罪城血案,您知道多少?”


    聽到玄翼的話,東來身體下意識地一顫,腦海中不由浮現起在罪城時聽到的那些話,以及幫自己度過難關的那兩團光影。罪城是有關自己身世的唯一線索,東來悄悄豎起耳朵,認真聽著杜九煙的迴答。


    “罪城嗎?”


    杜九煙輕問一聲,用左手輕輕撫摸著下巴上長長的白胡須,似在迴憶一段久遠的往事。


    “罪城血案發生在百年前,當時劍涯正值劍理、劍意誰為主的爭端,對罪城發生的事雖然有所耳聞,卻無暇關心。發生了何事,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杜九煙對罪城血案也是知之不詳,玄翼略微思索後,低聲說道:“實不相瞞,弟子前些日子到過罪城遺址,在那裏發現了些東西?”


    “哦,什麽東西?”杜九煙問道。


    “一道劍痕。”


    說完,玄翼劍指一揮,立即在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劍痕。


    劍痕一被劃下,杜九煙空洞的雙眼立馬下意識地跳動了兩下,臉上同時浮現詫異的神色。


    “這一劍是我仿照罪城那道劍痕而發,出劍的手法,內中散發的劍意,都藏著劍涯才有的特點。弟子愚鈍,隻能展現出那道劍痕的十分之一而已。”


    其實不用玄翼多說,杜九煙已經從玄翼的模仿中發現了端倪,罪城中的這道劍痕,極有可能就是問劍涯的人留下來的,而且出劍的人還是劍涯數一數二的高手。


    “還有什麽別的發現嗎?”


    光靠一道劍痕,杜九煙還無法確定是劍涯的哪位高手,便繼續詢問,看有沒有別的線索。


    果然,玄翼立即迴答道:“在這道劍痕旁邊,弟子發現有陣法催動過的痕跡。看那位置,應是與劍招相輔相成,增加劍威。”


    “哦?陣法,劍式,百年之前,難不成是他們?”


    嘴裏念叨著,杜九煙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抬起了頭。


    “師叔祖,他們是誰?”玄翼連忙追問道。


    杜九煙沒有立刻迴答,他手指輕輕敲打著竹杖,整理下思路才說道:“他們是我的五個師弟,合稱五行劍。他們五人合力施展的五行劍陣,厲害非常,完全可以留下這樣一道劍痕。隻是,百年前發生在流河村的一場大戰,他們五人神秘失蹤,劍涯派人四處尋找卻毫無線索,最後就把這件事壓了下來。因為這件事是劍涯的隱痛,所以我們很少提及,你們這些後輩不知道五行劍,也不奇怪。”


    “五行劍,流河村?”


    玄翼輕聲念著這兩個名字,心底有了新的打算,他要去流河村一探究竟。


    隨後,玄翼與杜九煙又閑聊了幾句,便帶著東來告退,離開了這片竹林。


    剛剛走出竹林,東來正迴想著杜九煙說的那些話,忽然間,他發現玄翼停下了腳步。


    一雙冷眼在自己身上遊走,看得東來頭皮發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就在不解時,東來突然聽見玄翼沉聲說道:“你體內靈脈顫動,迴去後,立即閉門修煉。至於下山一事,不必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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