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燈火通明,在底樓的詢問室裏,寸頭草大罵不止,極不配合。


    夜深了,老薑迴了家。蘭官、呂桐二人詢問寸頭草打架吸毒之事,寸頭草拒不認帳。蘭官、呂桐兩位也有了倦意,叫了所裏的輔警看管著寸頭草,便到詢問室旁的椅子上打盹。


    童豪景興奮不已,睡不著,他想接觸一下寸頭草,核實小燕妮的情況。


    寸頭草坐在詢問椅上,精神亢奮。見童豪景坐在自己麵前,他極力想挪動詢問椅來打童豪景。他恨童豪景,他恨派出所的民警。


    “你把我女兒弄哪裏去了?”寸頭草咬牙切齒道。


    “你放心,好好的!”童豪景道。


    寸頭草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他抬頭仰望著詢問室的天花板道:“燕妮,爸對不起你呀!”說完寸頭草一陣撕心裂肺的嗚咽聲充滿了整個派出所的詢問室。


    童豪景看出寸頭草很痛愛自己的女兒,他決定從小燕妮方向入手。


    “小燕妮怎麽在城西小學讀書?”童豪景問。


    寸頭草盯著童豪景,心想“你怎麽知道的!”


    “媽喲,還不是你們派出所不給我娃兒上戶口!沒有辦法,娃兒隻能到遠點學校讀議價,一年要交好幾萬元錢。”寸頭草一臉怒氣罵道。


    “不可能,怎麽會不上呢,有一個人就應該有一個戶口。”童豪景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信,你去問可戶籍,你看有娃娃的戶口沒?”寸頭草很生氣道。


    經過進一步詢問,童豪景了解到小燕妮是寸頭草撿養的,當時身邊隻有一張她母親的照片,沒有其它信息。寸頭草那時三十歲,他到派出所給女兒上戶口,派出所答複不符合收養條件,寸頭草不甘心,每年他都要到派出所去諮詢,但得到了同樣的答複——不行。寸頭草心想“辦個戶口哪裏就那麽難嘛!”他對派出所由希望變成了失望,由失望變成了恨。


    童豪景覺得寸頭草的情況特殊,他決定有機會去問一問唐所長,寸頭草的情況能不能作為個例給辦理,心裏沒有十足的把握。


    “寸頭草,你女兒的事情我記在心上了!不過你要好好配合我們把打架和吸毒的事情說清楚?”


    “真的嗎”寸頭草半信半疑道。這麽多年來,城西派出所都換了幾任所長,女兒的戶口都沒解決,這是他最大的痛,也是父親愧對女兒的痛。


    寸頭草對童豪景沒抱任何希望。他向童豪景要了一根煙,猛吸了幾口道:“好!就看你的能耐了!。”寸頭草依然傲慢無禮的神情讓童豪景一看就來氣,本想狠狠地揍他一頓,但現在的紀律又嚴,剛揚起的拳頭又縮了迴來。


    “打、打噻!,不打的是屁屁蟲!”寸頭草故意挑逗的話氣得童豪景站起身來直跺腳。


    “哎,娃兒的戶口辦不辦!”童豪景突然意識到不能受寸頭草的情緒變化而亂了自己的陣腳,這是審訊藝術最大的忌諱。他故意拋出了寸頭草最為關心的事。


    “辦得了嗎?”寸頭草半信半疑。


    “那好,我走了!”童豪景說完就要走的樣子把寸頭草給鎮住了。


    “耶!不要走!這是真的嗎?”


    “難道還有假!”童豪景瞥了一眼寸頭草道。


    “那好,我說!”


    童豪景見寸頭草的心裏起了變化,心中升起了一縷陽光,暖陽陽的。


    “講?”


    “我是在家裏吸的毒,是幾天前吸的。”寸頭草隻承認自己吸了毒,但對打架和毒品來源一事閉口不談。他想到了警察‘慣用的招術,仍就留了一手。


    “毒品哪來的?”


    “在洪都娛城一個不認識的黃毛手中買的。”


    童豪景明顯感覺到寸頭草有點在瞎編。但看得出來他心中裝著不少的壞事,卻是事實,要想讓他一下子全部吐完,有點操之過急。


    寸頭草嘻皮笑臉道:“警察哥,講這些我都是冒著掉老殼的風險,其他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寸頭草心中女兒的戶口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童豪景已清楚地看出了這一點。這是他在向童豪景提條件。


    童豪景道:“那戶口……,”還未等童豪景說完,寸頭草就搶了先道:“我講!”


    童豪景道:“哪來的?”


    寸頭草吞吞吐吐道:“打……。”話沒說出來,蘭官與呂桐二人懶洋洋地進了詢問室,寸頭草籲了一聲不說話了。


    “打什麽?”童豪景追著問。


    寸頭草的頭昂了起來,眼睛直直地盯著蘭官、呂桐二人,象是仇深似海的樣子,早已對蘭、呂二位警官有了成見,半眯著眼睛,再也不開口。


    童豪景起身將蘭官引出詢問室悄悄地貼著他的耳朵說:“寸頭草要招了。”臉上充滿了勝利的喜悅,滿以為寸頭草會和盤托出。舒不知這是寸頭草的緩兵之計,蘭、呂二位警官一進來,情況就起了變化。


    蘭官有點驚訝,用讚許的目光看了一眼童豪景道:“好,你去休息嘛!”


    蘭官不得不佩服童豪景,心想這小子還真有本事,時間不長,工作就有了起色,不愧是局長要的人。但暗地裏又一想,怎麽可能,他對童豪景說的沒抱什麽希望。


    蘭官對棠都河邊的事記得清楚,他一直想找個機會給童豪景道歉。童豪景確實有點疲倦了,他拍了拍寸頭草的肩臂說:“好好跟二位警官老師說,我走了!”童豪景向蘭官、呂桐二人點了頭,走出了詢問室。


    蘭官緊跟著出來握住童豪景的手道:“小童,上次那事對不起!”童豪景沒想到蘭官把過去的事還放在心上,心裏頓生一股暖流道:“誤會,都是為了工作!”童豪景很客氣,他突然想起了蘭官抓“刀疤臉”受傷的事。


    “你的傷怎麽樣?”童豪景問。


    “沒什麽。”蘭官伸出手道“你看,已好了!”童豪景看到蘭官右手留下一條長長的疤痕,心裏反倒不好意思。


    “該死的刀疤!”童豪景憤憤地罵道。


    蘭官把抓刀疤臉受傷一事詳細講了一遍。童豪景知道了中分頭與刀疤臉確係城西一夥混混騙子,刀疤臉跳河並沒死,受害者是一個大山裏的農村女子,當找到她時,卻早已上吊而死,而刀疤臉一直在逃。由於沒有了受害者的任何消息,證據不足,刀疤臉和中分頭的案子就被刑警大隊擱置在了一邊。


    童豪景剛出訊問室的門,發現老薑正在旁邊的一個拐角處洗手。


    “怎麽薑老師還沒走?”童豪景隨意地問了一下。


    “我的手機忘了拿!”老薑道,手裏拿著手機在童豪景麵前晃了晃,神色慌裏慌張的,旁邊坐著一個童豪景不認識的人,但這並沒有引起童豪景的注意。


    “薑老師,早點休息!”童豪景心生關懷之意道。


    “好,馬上走!”說完老薑出了派出所,那個不認識的光頭也跟著一起打了出租車走了。


    童豪景迴到單身屬舍,想到刀疤和中分頭仍逍遙法外,心裏燃起了滿腔怒火,久久未能入側。


    派出所戶籍大廳,一個女人在大吵大鬧,驚醒了正在睡覺的童豪景。


    “咚、咚”童豪景睡意朦朧,輔警小崔來敲門說老薑在社區等他,童豪景穿上了警服就往外走,剛到派出所大門口,唐所長叼著一支香煙進了大門,可茜警官正在苦口婆心地跟一個中年婦女做著解釋工作。童豪景突然想起了小燕妮的戶口之事。


    “唐所長,我想給你匯報一件事情。”童豪景道。


    “什麽事,到辦公室說。”唐所長向來在民警麵前辦事認真,他板著臉,沒有笑容。童豪景跟著唐所長來到辦公室,唐所長邊泡茶邊說:“講嘛?”


    “就是寸頭草女兒小燕妮戶口問題。”童豪景道。


    唐所長一聽,氣不打一處來。這件事由來已久,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已親自接待寸頭草五次,且正麵答複不符合條件,寸頭草卻不聽,在其辦公室大鬧了好幾迴,還曾把自已的茶杯摔壞一次,他就連拘留寸頭草的想法都有了,但考慮到小燕妮的情況,才忍了下來。唐所長越想越氣。


    “你答複他,不行!”唐長安道。


    童豪景看到唐所長堅決的態度,就不好再說什麽了,一臉尷尬的神情呆坐在沙發上,無賴地說道:“不行嗎?”


    童豪景心想小娃娃是個人,總得有立戶之地吧,他不自然地站起身,眉蹙緊皺,倔強的脾氣一下子就發作了。


    “唐所長,你是不是有成見?故意不辦?”童豪景眼睛瞪得老圓地盯著唐長安,沒有絲毫的膽怯和退讓。


    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和那咄咄逼人的表情讓唐長安完全沒心理準備,他愣了足足兩秒,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童豪景。


    “你說什麽?”


    “小燕妮是個人,將心比心難道不該想辦法為她辦理嗎?”童豪景越說越來勁,聲音高亢,臉漲得通紅。


    唐長安是個循規蹈矩之人,做事講原則,小燕妮的確不符合戶口政策,這是前幾任所長以及唐長安都末能辦理小燕妮入戶的原因,童豪景明顯是感情用事,而這恰是公安工作必須杜絕的。


    在對待民警的態度上,唐長安可謂是鎮定自若,童豪景暴躁的情緒並沒有感染到他,相反唐長安更是氣定神閑地抿了一口茶,篤定地說,“依據呢?”


    童豪景沉默半晌,一句話沒說就衝出了唐所長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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