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著刺激性氣味,田常將佛雕拿在手中。


    乳白色通體之上,有一絲絲淡黃的痕跡,質地軟硬恰到好處,握在手中的感覺很是柔和。


    但整尊佛雕的樣貌最是奇特,佛像怒目圓睜,大張著嘴。一手握著金剛杵,另一手結著一個扭曲關節的手印。


    田常並不知道這個佛雕代表著什麽,但如果沒有猜錯,它的材質應當是象牙。


    在流浪漢集聚的集裝箱裏,為啥會出現一個如此貴重的東西?


    外頭突然傳來響動,田常迴過頭去,看到一個瘦削的麵孔在門口一閃而過。


    沒有多想,將詭異佛雕塞進口袋,反身追出去。


    外頭是一個看上去年近六旬的老人,他見到田常追出來後,甚至直接丟下手裏的麻袋,拚上老命的向外逃跑。


    “站住,我沒有惡意的!”田常隻得大喊。


    老人哪裏會顧得上這點,一個勁的奔跑。可他的速度怎麽會比得上大學生?沒過多久,在一處狹窄的通道裏被田常追上。


    “不要殺我!”老人喊道。


    “停!我不是來殺你的。大爺你先冷靜一點!”


    費了好大功夫,田常終於讓老人相信他並沒有惡意。


    攙扶著跑得雙腿發抖的老人,他們又迴到開著門的集裝箱內。


    老人在被褥間坐下,他早就習慣了其中的臭味,田常隻好硬著頭皮忍住。


    “大爺,你為什麽會一個人住在這裏?”


    “被家裏人趕出來了,沒地方可以去,隻有這裏能呆。”短短一句話,歸結出這位老人的悲慘境遇。


    稍後,一定把這位老人的情況向福利機構匯報一下。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詢問出佛雕的信息,田常從口袋裏將其拿出。


    “那這個象牙佛雕你知道他的故事嗎?”


    看見佛雕後,老人如同篩糠一般抖得更加厲害。


    “它……它害了我的兩個同伴!”


    田常立刻收起佛雕,又費了更大的力氣安穩下老人。這才了解到佛雕的故事:


    十幾天前,這個集裝箱還是三位流浪漢的棲身處。可當一位同伴撿迴這個詭異的佛雕後,怪事就此降臨。


    “撿迴佛雕的那天晚上,我們三人本已睡著,可外頭突然傳來了巨大的響動。我們隻得跑到外頭查看。


    “當時就感覺到在後麵那片區域有好幾個地方都傳來震動,我們循著聲音走到一個箱子之前。


    “箱子裏頭,好像是裝了活物一樣,不停的向外頂。但等到我們靠近的時候,那個箱子就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和同伴決定分頭去找剩下的箱子,等所有響動都消失後再迴到住的地方。


    “後來,整個碼頭都安靜了下來,可最開始撿迴雕像的那個人卻一整晚都沒有迴來。


    “我和剩下的一個同伴找了兩天,始終沒有發現他。我們都覺得,一定是他撿迴的佛雕作祟。


    “我們本打算將佛雕送迴去,可是並不知道它本來的位置,因此不敢亂動。可那一天晚上,巨大的響動再一次出現。


    “那一次,我們完全不敢外出。可外頭的動靜越來越大,最後都能感覺到地麵在顫抖。


    “我剩下的一個夥伴最終忍不住了,他衝到外麵,我隻好跟在後頭。可是他一出去後的慘叫聲,直接把我喊傻了。


    “後來,等到天亮的時候。響動消失,可我在外麵不管怎麽找都找不我的同伴了。


    “我不敢在這個地方繼續呆下去,就隻好迴到家裏,可過了幾天就又住不下去了。


    “所以我才過來,打算抱一條被子另找個地方,可就在這兒看到你了。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就是佛雕裏的怪物啊。畢竟這兒也根本不會有正常人來。


    “年輕人,這個佛雕碰不得啊。我這種老頭子沒了就沒了,你可快把佛雕放迴去。”


    老人的故事說道最後,又免不得把佛雕與鬼神扯上聯係。但田常明白,故事中的異常和將在對局中的怪物脫不了幹係。負麵情緒凝聚而成的怪物能夠對現實中的人產生影響,這一點在地下人防工程的記憶中已經見識過了。


    “放心吧,大爺。我今天就是專門來解決這件事的。”田常表現出一副大包大攬的樣子,“我保證,今天之後這個怪佛雕再也不會害人。


    “現在,我先送你離開這裏。”


    老人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不知道是否該選擇相信,可能他確實遇到了一個深藏不露的人吧。他抱起一床被子。


    “拿這個幹什麽呀?我先給你聯係一下福利機構,他們或許還能幫你解決家庭矛盾。”年輕人劈手搶下被褥。


    天光逐漸收斂,田常看著老人被福利機構接走的時候,夕陽的柔光已經灑在江麵之上。


    經過整一天的探訪,他已掌握了相當多的信息,剩下唯有等到對局開始之後,用此地的記憶將所有線索串聯。


    f區的碼頭上,巨大貨輪沉醉在最後的陽光,龍門吊上垂下的四條吊索隨著從江麵上吹來的風微微擺動,一隻水鳥振翅於波光粼粼之上。


    來到寧河三年,田常基本沒好好看過這座城市,沒想到今天卻以這種方式看到這番美景。


    他站在江邊,大口愜意的深吸夾雜水汽的濕潤空氣,細數浪頭一遍遍拍打在堤岸之上。直至半沒入江中的太陽,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猛得溺進水中。


    一股陰森的氣息慢悠悠從後方張開雙臂,將寒意散布在整座貨運港。


    田常轉過身,此時在他眼前的景象,已於剛才完全不同。


    尤其是e區,如同一個被孩子一腳踢散的積木堡壘,雜亂的破舊集裝箱堆疊於此。影子被肆意拉長後充斥於各種縫隙,將一切照耀其上的光線盡數吸收,化作一片為怪物提供庇護的集體宿舍。


    “但願今晚的對局,不要進到e區吧。”


    從背包中取出帽子和口罩,將麵包刀從黑布包裹中解放出來,對空揮舞兩下,最後又插迴背包裏可迅速拔出的位置。


    “掩埋,掩埋。”在心中默默唿喚。


    最令人安心的聲音響起:“我在。”


    一切準備就緒。


    “走吧,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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