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孫和泰又一聲高喝。


    眾臣忙高舉芴板,唿啦啦一片地跪了下來,大殿上能清晰地聽見膝蓋磕地的聲響。


    眾臣跪得恭敬,隻是膝蓋有些受不住。


    畢竟慕淩嶽監國五個月,他們每日隻需拱手意思一下,已許久未行這般大禮了。


    “臣等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


    眾臣嵩唿行禮之後,慕傾羽忙命他們起身。


    隻是眾臣起身站定後,慕傾羽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未見到慕淩嶽站在前排,人群裏掃了一眼,仍未尋見人。


    “太子呢?...何故未來上朝?!...”


    慕傾羽忙問身邊的孫和泰,語氣透著不悅。


    他久未臨朝,本想著眾臣懶怠遲到也是有的。


    今日突然上朝,權當給他們小立一下規矩,萬沒想到,這規矩立到了自家兒子頭上。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殿外傳來一陣大唿。


    “臣早朝來遲,望陛下恕罪!...”


    慕淩嶽一身淩亂地小跑著上殿,朝服跑得起了褶皺,帽子也有些歪,慕傾羽見了,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太子何故遲到啊?!...這般著急忙慌、殿前失儀,成何體統?!...”


    “迴陛下,臣...臣昨晚批閱奏折,委實安置地晚了些,早間便起遲了片刻,請陛下責罰!...”


    慕淩嶽認罪的態度很是誠懇。


    可慕傾羽聽了,肺都快氣炸了。


    他這個兒子快二十九了,年紀已然不小,從小到大乖巧、懂事、獨立且上進,遲到這樣的事,之前一日都未曾有過。


    除了十歲那一年叛逆些,委實沒讓他操什麽心。


    是以,他去年入冬前病倒,才放心將政事交給他。


    可慕傾羽從昨日一早見到慕淩嶽後,他竟然連今日早朝都能遲到。


    滿朝文武,隻他一人,且這般衣冠不整,慕傾羽甚至能瞧見一些年輕的官員,忍不住以袖掩口譏笑。


    邊境的事,他尚未與慕淩嶽算賬,竟又被他這般打臉。


    慕傾羽氣得委實不知該說什麽好,一時嘲諷道:


    “太子果然勤政啊!這般操勞,他日若登大位,豈非要積勞成疾?...


    太子可千萬珍重玉體啊,不然朕心如何能安?!...”


    慕淩嶽聽了,心裏更是忐忑不安。


    他前一晚收到戰報後,便徹夜未合眼,昨日與慕傾羽一番詳談後,心裏終是安了一些。


    許是有慕傾羽坐鎮,他心裏的壓力陡然減了不少,再加上確實疲勞,他昨晚入睡後一夜無夢,醒來時離早朝隻剩一刻鍾的時間。


    負責叫起的太監年紀小,且是個不經事的,叫了一遍,慕淩嶽哼了一聲,他便未敢再叫第二遍。


    慕淩嶽氣得不行,卻沒功夫責備,昨日已休朝一日,這會兒再稱病實在不合適,且已來不及了。


    於是,他胡亂地穿上衣服,連轎攆也不坐,一路小跑著便往乾清殿奔,跟著的太監們,都被他遠遠地甩在身後。


    趕到大殿門口時他傻了,本想著遲到片刻也無甚大礙,卻沒想到,慕傾羽今日便急著臨朝。


    可他既未曾告假,便隻能硬著頭皮進殿了。


    慕淩嶽此刻忙跪下:“臣憊懶耽誤早朝,著實有罪,請陛下責罰!...”


    “太子雖起遲了,腦子倒尚有幾分清醒!”慕傾羽繼續嘲諷道,“太子今日不隻遲到,且殿前失儀。


    罰半年俸祿並自省己過,起身吧!...”


    “臣領罪!謝陛下隆恩!...”


    慕淩嶽被降了罪,反倒坦然不少,這才起身靜候一側,輕輕地長舒了一口氣。


    慕傾羽不留情麵地一通懲治,引得群臣一陣唏噓。


    年輕些的官員皆忍不住到抽了一口冷氣,此番懲治委實重了些。


    太子殿下的半年俸祿,可委實不少呢。早朝隻遲到了片刻的功夫,陛下這是在教訓兒子給他們看呐?


    那些年長位高的官員則大多心裏有數,太子對邊境的戰事處置得不妙,這一大早的,又觸了陛下逆鱗,委實有些倒黴了。


    不過,再怎麽懲治亦是親父子,陛下這純屬是有氣正沒處撒,可巧太子殿下撞在了刀口上。


    慕淩嶽起身後,整個早朝期間有些渾渾噩噩的,像是起遲了尚未睡醒似的。


    旁人以為他是被慕傾羽一通懲治,心情不佳,多少報以同情的目光。


    隻他自己心裏清楚,他這是緊張過後一身輕鬆的緣故。


    慕傾羽並不急著在早朝議論邊境的戰事。


    他知此事非同小可,若此時公開議論,不但議不出個結果,還會引起恐慌,甚至將自己的目的和意圖,提前泄露出去。


    是以,慕傾羽早朝時,隻議了其餘不甚棘手的政事。


    他剛臨朝,有不清楚的事,當然問慕淩嶽。


    於是,慕淩嶽雖不言不語,再不似平素主持朝務精神爽朗、神采飛揚,但麵對慕傾羽的質問,卻是有問必答,好歹沒再觸及皇帝逆鱗。


    好不容易熬到朝會結束,慕淩嶽毫無意外地被慕傾羽召去了禦書房。


    與他一同被召去禦書房的,還有兵部幾位重臣和榮親王慕懷遠。


    想來,定是要仔細商議邊境戰事。


    慕淩嶽在禦書房,更是低調安靜了。


    此番邊境棘手的戰事,皆是他之前處置不當導致的。


    慕傾羽亦不怎麽問他意見,讓他參與議事,最重要的是讓他曆練思考,學習經驗。


    一行人在禦書房,一直商議到午時,才將此番出征邊境的軍隊配置、糧草輜重和行程路線等一應事情都定了下來。


    那些大臣終於退出了禦書房,隻留下了慕淩嶽候在殿內。


    慕傾羽從卯時起身便一直忙到現在,眼下終於可以歇口氣,放鬆下來便盡顯疲態,覺得委實有些累著了。


    慕淩嶽見狀,心裏很是歉疚,他此刻才徹底明白,他的父親這麽多年身在帝位,到底有多辛苦。


    他監國這幾個月來,原本自我感覺不錯,覺得自己處理政事已遊刃有餘,向來十分自信。


    可就邊境的戰事處理得出了偏差,導致眼前整個大乾的危機,更讓慕傾羽此番病體未愈,便不得不操心受累。


    為君者,不可瞻前顧後、止步不前,亦不可好大喜功、急功近利,更不可因為一點政績便沾沾自喜。


    為君者所謀,乃整個國家政局的穩定和長治久安。


    要做到這一點,為君者便不可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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