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言重了,微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為大乾出力乃份內之事,殿下客氣了!...”


    褚金驍一番話難得的謙恭,心裏實則咬牙切齒。


    自從褚玉嬌被降位且禁足福寧殿後,他一直都在忍耐。


    他本以為慕傾羽會趁勢對他有所動作的,等了許久,卻並未有什麽動靜。


    自從得知褚玉嬌被囚禁的消息後,慕傾羽便一直在養病,他並沒有機會與他見麵。


    而眼前這位太子殿下,一直對自己笑臉相迎,以禮待之。


    但褚金驍很清楚,他可比他那個皇帝老子厲害,對自己而言,著實是個笑裏藏刀的笑麵虎。


    所以這段時間,褚金驍一直都在揣測慕傾羽的心思。


    他當然明白,慕傾羽心裏不會對他存有善意,因為惡果是他多年前親手種下的。


    他當初敢如此,自是憑借他多年的籌謀和家族的實力。


    隻是他一介武夫,當初顯然太過狂妄,沒想過萬事皆有變數,凡事都不可做的太過太滿。


    比如褚玉嬌失勢被處置,不過一夕之間的事,誘因竟然是他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他怎麽也沒想到,當初早已慘死宮中的蕭婉昀,竟然替慕傾羽生下了女兒,且這個女兒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迴到了慕傾羽身邊。


    而他的妹妹因此喪心病狂,失了理智,幹了一件沒有頭腦甚至極其愚蠢的事。


    所以,整個褚氏就這樣,一夕之間被她牽累,而令他這段時間,不得不殫精竭慮,考慮日後該怎麽辦,才能扳迴這一局。


    褚金驍雖是一介武夫,卻並非沒有頭腦。


    他所籌謀的,無非是權勢利益和整個褚氏的興衰榮辱。


    而這些,他本來已經唾手可得,卻被她的妹妹一夕盡毀。


    他太了解他的胞妹褚玉嬌了,定是璃月那張幾乎與蕭婉昀一模一樣的臉,讓她失了方寸和理智。


    她當初對蕭婉昀嫉妒得發瘋,而今對她的女兒亦是如此。


    可是,何其可笑?!璃月本掀不起什麽浪,對她亦構不成什麽威脅。


    可女子的眼界,時常就是這麽低,一旦被嫉妒裹挾,當真什麽都做的出來,這般因小失大,著實可笑至極。


    都已經活到這般歲數了,她竟然還在意慕傾羽的心思和喜好,在意慕傾羽的眼光會投射在哪個女子身上。


    這些到底有什麽要緊的?!


    他手握重兵,為皇子舅父,而褚玉嬌得勢於後宮,乃皇子生母,這些才是褚氏一門榮耀的根本。


    至於慕傾羽對她是愛是恨,喜或不喜有什麽打緊,隻要他們不讓慕傾羽抓住把柄和錯處,想要的富貴和尊榮便可越來越盛。


    這個道理,他懂,慕傾羽亦懂,可他那個傻妹妹,終其一生都不懂。


    在深宮蹉跎半生,終究是個不長進的,褚金驍眼下當真有些後悔,當初將褚玉嬌送到慕傾羽的身邊了。


    “將軍真乃我大乾之肱股,如此,大乾的安危便仰仗將軍了!


    還望將軍即刻便啟程,帶援軍前往邊境支援。”


    慕淩嶽客氣又不失威嚴地發了號施令。


    “這是自然,軍情耽誤不得,臣自當即刻帶兵啟程。


    隻是...”


    褚金驍突然止住話頭,一臉的遲疑和為難。


    “將軍有何難處,但說無妨。”


    慕淩嶽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麽,等了許久,褚金驍這會兒終於開口了。


    “舍妹之前糊塗,犯下錯事,觸怒天顏,微臣心裏很是不安。


    想起父母早逝,臨終將舍妹托付於微臣。


    如今舍妹犯錯,亦是她年幼時,微臣教養不力之過。


    可微臣就這一個妹妹,如今她獲罪,微臣如何能不惦念?


    微臣想替舍妹求情,卻一直不得見天顏,還忘太子殿下將微臣的歉意和請求寬宥之意,轉達天聽。


    看在微臣對大乾和陛下一片赤誠的份上,可否求陛下解了舍妹禁足,不然,微臣日夜掛念,實在不能安心啊!”


    褚金驍態度極是誠懇,慕淩嶽都擔心他說著便要哭出來了,好在,他的戲尚沒演到這個份上,不然,他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就算了,著實會尷尬地不知該如何應對呢!


    “褚將軍切莫著急心焦,將軍與褚昭儀娘娘兄妹情深,孤自是理解。


    可褚昭儀娘娘此番,實在是太傷父皇的心了!


    月兒還這般小,且受了這麽多的苦,父皇尚且未來得及認迴身邊,她竟然忍心下此毒手!


    父皇因此事氣得病重不起,孤這幾個月,亦是擔憂得寢食難安啊!


    不過將軍亦不必太過擔心,父皇雖然生氣傷心,但好歹顧念著與娘娘多年情意的。


    不然,也不會隻是這般小懲大誡。


    再者說,父皇和娘娘還有二弟這個兒子在,父皇如何真能對娘娘狠得下心?


    等過陣子,父皇身體好轉,氣也消了,孤再去勸勸,替將軍轉達歉意,並幫娘娘求求情。


    眼下戰事要緊,還望將軍以國事為重,即刻趕赴前線可好?...”


    慕淩嶽亦迴得很是圓融誠懇,令褚金驍實在沒了多餘的話可以說。


    於是,褚金驍隻好謝過慕淩嶽,告辭後,轉身退出了偏殿。


    隻是他的腳尚未來得及跨出偏殿,眼神裏的狠厲便難以掩飾地顯現了出來。


    他此番與慕淩嶽交涉,不管結果如何,都是對慕傾羽態度的試探。


    他已經嗅到了足夠危險的氣息,褚氏的危機,已經沒了任何轉機。


    慕傾羽不可能再容得下褚氏,而褚玉嬌的衝動,隻是提前給了他一個契機和由頭。


    若慕淩嶽今日能給他一個肯定些的答複,他尚且不會這麽想,覺得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可慕淩嶽敢這般與他虛與委蛇,圓滑且陰險至極,卻又恬不知恥、毫無顧忌地利用他解邊關之困。


    慕淩嶽這樣的態度,顯見得慕傾羽早就想對褚氏下手了,隻是一直在等機會。


    褚金驍明白,他此番帶兵去邊境,若解不了邊境之困,便正好給了慕傾羽處置褚氏最好的借口。


    若解了邊境之困,褚家再也不會像之前那般勞苦功高,而隻是份內之事。


    迴來後,褚氏很快會麵臨兔死狗烹的慘況。屆時,便再也沒有退路了。


    所以,褚氏在大乾的命數已盡,褚金驍必須做出抉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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