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終於熬到了散席,隨柳芸娘迴了房間。


    “你今日這般失態,到底是何緣故?”


    剛關上房門,柳芸娘便生氣地質問道。


    “阿姐…我…”


    璃月吞吐扭捏起來,一時不知該怎麽說那日在河邊發生的事。


    柳芸娘見狀更著急了:


    “你今日怎的這般奇怪?一進門便罵人,你不是這般無狀不知分寸的孩子,那兩位公子亦不像你說的那般,你到底為何?”


    “阿姐,我並非故意的,隻是那位玉公子…”


    雖然覺得難堪,璃月還是扭扭捏捏地將那天河畔的事說了出來。


    “…這麽說,那天是他救了你,他如何對你的,怎麽反倒被你記恨?


    他除了抱著你,可還有幹別的?”柳芸娘不解地問。


    璃月懵懂地搖了搖頭:


    “他就一直抱著我,等到那些人離開了,我就扇了他一巴掌,逃走了。”


    “就…這樣?…”


    “嗯,阿姐,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很壞,故意輕薄我?”


    柳芸娘沒迴答,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阿姐,你笑什麽?…”


    璃月不明所以,被笑得很是發懵。


    “我笑你是個小傻瓜,那玉公子當真冤枉,於你也算有恩,卻被你這般對待。嗬嗬嗬!…”


    “他這樣對我…怎麽可以?!…”


    “當時的境況,他若不這樣,你往哪兒藏?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他不這樣做戲,那些人定要上前尋人的。


    那位玉公子,應該是個心善之人,今日見你這般,也未與你計較。


    想來定是覺得你憨傻可笑,拿你當小孩子待罷了。”


    璃月聽了卻更生氣了:“我怎就傻了?我阿娘說過,不可以那樣的。”


    “你阿娘說的,自然沒錯。隻是…”柳芸娘有些尷尬地迴道,“誒呀!你還太小,我與你說不清楚,等你長大些才會懂。”


    “哦…我知道了!…”璃月還是一臉懵,突然又想到什麽,忙不服氣地問:


    “阿姐怎麽就知道他人好心善了?”


    柳芸娘若有所思道:“當時事態緊急,他與你萍水相逢,又完全不知你的來曆,焉知管了你的閑事不會給自己惹麻煩?


    可他沒有半點遲疑便救了你,事後被你這般對待,也沒半點不悅,待人很是寬厚,可見是個人品貴重之人。”


    “阿姐將他說得這般好,莫非阿姐喜歡他?”璃月俏皮地問道。


    柳芸娘被問得一愣,隨即嗔怪道:“臭丫頭,竟敢尋我的開心!


    我這樣的人,妄談情愛未免太奢侈。他是客人,我為藝妓,就是如此簡單。


    隻是因為你與他那樣的經曆,我就事論事罷了。”


    “哦…”璃月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被懟得無話可說,覺得柳芸娘很是無趣。


    一時沉默,柳芸娘坐到妝台前想要卸妝,璃月忙上前幫忙。


    柳芸娘突然又想起什麽,便問道:“璃月,今日咱們接待的另一位林公子,你可認識?”


    璃月搖了搖頭:“今日是第一次見,阿姐為何這麽問?”


    “他今日看了你好幾次,每次看你的眼神都很奇怪。”柳芸娘很是詫異。


    “是嘛?!我沒在意,可我之前從未見過他,與他根本不認識。


    許是他覺得我好看,便多看了兩眼,並沒什麽特別的緣故,阿姐多慮了。”璃月俏皮地迴道。


    柳芸娘遲疑地搖了搖頭:


    “不像!這位林公子雖然難得來,卻是這兒的常客。


    他並非好色之徒,每次來隻是聽曲觀舞,看你的眼神裏,也沒有半點色欲淫念。”


    “既然如此,阿姐更不用擔心啦!”璃月一邊替柳芸娘理著頭發,一邊迴道。


    “隻要不是嚴彪那樣的,他愛看便看唄,反正我又不會少塊肉。


    阿姐就不用操心了,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但願是我多慮了…”柳芸娘有些隱隱的擔憂。


    “不過,聽說那位林公子也是從上京來的,阿姐,我們這兒的客人,很多都是從上京來的嗎?”


    “嗯,悠水鎮離上京城,不過三十裏地,靠得很近。”


    “可是阿姐,聽說上京城很繁華,竟沒有尋歡作樂的去處嗎?那些客人為何舍近求遠地來這兒?”


    柳芸娘輕歎了口氣:“據說是因為當今陛下為人清冷剛正,對青樓楚館深惡痛絕。


    此外,陛下對官員德行操守的考核,亦尤為嚴格,禁止官員攜妓宿娼,違者會被罷職不敘。


    是以,上京的歡場十分慘淡冷清,這才有了悠水鎮的醉仙閣。”


    “原來如此!…”璃月這才明白,為什麽熱鬧非凡的醉仙閣會開在一個小鎮上。


    聽柳芸娘這麽不經意地提起當今陛下,璃月耳邊立刻響起了阿娘臨終前說的話,心裏的感覺複雜又異樣。


    她立刻晃了晃腦袋,逼自己不去想,她心裏很亂,不欲想,亦想不明白。


    夜色已深,璃月和柳芸娘聊了一會兒,便各自休息了。


    而此時,林雲峰的馬車已入了上京城,正在向皇宮奔去。


    他須趕在宮門下鑰前進宮,抵達宮門時,已接近宵禁的時辰。


    宮門守衛忙攔下車駕,林雲峰將腰牌摘下,命侍從遞了過去。


    守衛隻看了一眼,便立刻跑去打開宮門。


    所有守衛皆跪迎:“殿下!…”


    “林雲峰”隻是出宮行事用的化名,他是大乾當朝太子慕淩嶽。


    慕淩嶽迴到寢宮時,夜已深沉,可他全無睡意。


    他現在腦子裏,全是今日見到的那張臉,那張他十幾年來,隻能在夢裏見到的臉。


    他從沒想過,今生還能再見到,而非夢境。


    慕淩嶽從枕下掏出一隻香囊,年深日久,裏麵的香料已經散發不出香味。


    那是他十歲的時候,蕭婉昀送給他的。


    那時,他有多夢驚悸的病症,蕭婉昀便按太醫的方子,親手做了這個安神的香囊給他。


    慕淩嶽一直藏著這隻香囊,看得出繡工十分精湛,香囊中間繡著一隻精致的麒麟,寓意著祥瑞和平安。


    小的時候,他喜歡這隻香囊是因為他覺得很好聞,帶在身上確能安神。


    還有那麒麟的圖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看著很是令人喜歡。


    自從蕭婉昀殞命後,這隻香囊便成了他的念想。


    他今日見到了璃月那張幾乎與蕭婉昀一模一樣的臉。


    慕淩嶽盯著手裏的香囊,思緒便不自覺地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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