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安少傑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寒假結束,也沒有等到她的任何短信和電話。


    他的心等枯萎了,等煩躁了,等失望了,等灰心了,又等迴到他原來那顆冰冷的心,迴複到他原來冷漠的狀態之中。


    可是他哪裏知道啊,在他最思念她,最想念她的時刻,她也正思念他,正想念他,也正怨恨他,竟由此而大病一場。


    夜更深了,周圍的夜色也更加陷入黑沉之中。


    窗外月色如薄霧,輕風緩緩吹起,撩起窗簾輕薄的白紗,有種幻覺在安少傑的心裏,隨同窗前白色的窗紗起起伏伏,飄飄揚揚。


    這樣的夜晚,很美,很靜,很讓人留念。


    可是,安少傑還是從床上站了起來。


    換了一個姿勢的青嵐睡得很沉,唿吸均勻,氣息彌漫。


    他閉了一下眼,開始在屋子裏慢慢收拾他殘留在這個屋子裏所剩無幾的東西。


    他收拾得很慢,很慢……


    過了很久,終於像是做出了他人生之中很重要也很堅決的決定一樣,表情驟然由剛才的悲戚變得肅穆端正和堅定起來。


    他掏出了褲袋裏的手機,撥了一個電話。電話過了很久才被人接通,他在電話裏輕輕地說了一句話,“過來接我一下。”


    掛斷電話後,他手上的動作變得飛快,一會兒就收拾好了東西。


    臨出房門時,他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她,又想起了什麽,放下手上的東西,從西裝內裏口袋裏掏出一張卡,放在她的枕頭邊,站了一會兒,又將那張卡重新裝進了衣兜裏。


    關上房門。


    出了大門。


    下樓。


    蘇海璐的車已經在樓下等著他。


    上車。


    沒有說任何的話,沒有絲毫的停留和猶豫,車門一關上,蘇海璐腳底下的油門一踩,黑色的奔馳駛出小區門口,消失在茫茫黑夜裏。


    車一上車道,安少傑就將頭靠在車的後背上,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蘇海璐很乖巧,也很會察言觀色,自安少傑打電話給她,到他上車,她始終沒有問他一句話,眼睛平視前方,眼神淡定,安靜地開著車。


    車很平穩地在車道上奔馳。


    可是,安少傑的心裏卻起起伏伏。


    是的,今晚他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大的決定,縱使他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注定今晚也要起伏難平,很多複雜的情緒鬱結於心。


    他痛苦地閉著眼睛,心,痛得厲害。


    他有生之年,第一次知道心痛的感覺,以2的n次方的速度一陣陣地收縮,絞痛。


    他發誓,有生之年,他隻讓他的心痛這一次。所以他挺直背,任由痛像冬天蔓延的枯草野火一樣肆意地掠奪他的心,****到他全身。


    人這一生,總要痛快地做一件事,他承認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從小到大,隻為了自己的學業痛快地學習過,再沒有為其他任何人痛快地做過什麽事情。那麽這一次就讓他為自身肉體之外的人,為她,痛痛快快地痛一次,僅此這一次,縱使吝嗇如他,也絕不會吝嗇這一次,所以他不眨眼,不皺眉,不彎腰,讓自己的心盡情地透徹地殘酷地冰冷地痛一次。


    想想真可笑。


    安少傑的嘴角又扯出一絲冷笑。


    就在他來出租屋之前,蘇海璐再一次找到他,用幾乎哀求的聲音向他表白,希望他能跟她一起出國,她說,她將給他優越的條件和環境,讓他過上與他從前不一般的生活。


    但他果斷地拒絕了她。


    他說,他和她交往隻是因為那段時間心情不好,是以朋友的身份和她相伴相訴。和她一起參加培訓和考試,也隻是為了督促自己忘掉一些東西,去除心內的煩躁和煩悶,讓自己沉澱下來,安心學一些東西,並無他想。


    至於,他曾向她提到自己想出國的事情,那隻是他一個朦朧的想法。或者,即使真地想過,那他也不是用愛情做交換的。他確信在很多的時候,自己確實是一個無情的人,但他同樣確信,愛情是他這一生中最重要東西,是除了他阿娘和他阿姐之外,他唯一想從那裏獲得真誠的東西,是他最想要堅守的東西。


    所以任何時候,他都不會拿愛情做賭注,做交易。


    所以,即使他十分渴望出國,需要他拋棄愛情的話,他也會選擇徹底拋棄,從此永不談愛情,獨自孤苦而去。


    他怎麽會拿他如此看重的愛情來交換他的前途?即使前途很重要,但愛情卻是他堅守了一個童年和一個青春來等候的東西,比他生命都重要,怎可輕易給了出去。


    他如此自私冷酷,怎可輕易交出比他生命還重要的東西。


    可是,閉目靠在車的後座椅背上,雙手搭在膝蓋上,眼簾微闔,濃眉深鎖,雙唇緊閉,唇線如削。


    車窗外,流光倒影,樹影婆娑,街燈迷離如幻。


    就在他來出租屋之前,他斷然拒絕了蘇海璐最後一次的努力和爭取。


    拒絕之後,他的心豁然開朗,比以往任何時候通透,似乎眼前有一片絢麗的美景等著他。


    他興衝衝地朝著他們的出租屋這裏跑來,幾乎是以一種狂奔的姿態麵對他做出的最新決定。


    當他上樓時,他還想,不管她在不在這裏,今天他來了,便不再走。如果她不在,他會一直呆在這裏,等他。就像她曾經拿她的童年和青春等他一樣,虔誠地等她。


    站在門口前,他還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他唿吸不勻的跳動的心髒。


    屋子裏似乎有微小響動。


    他心裏有些緊張,她在。


    輕輕轉動門鎖孔,抽鎖,輕輕開門,小心翼翼踏入。


    客廳裏燈光明亮。


    房間裏沒有開燈,有人影和細細的模糊的聲音。


    他走到房門口,站在光亮邊緣處。


    客廳裏明亮的光線投射到房間裏,如皎潔的月光透過紗窗,細細碎碎地撒在地麵上一樣,有些發白,又有些明暗不清。


    他如鷹一樣的眼睛盯著黑暗處的她,剛才還柔和喜悅的眼睛變得分外惱怒,胸腔如有一團火在燃燒,火苗已經竄都了他的喉嚨口。


    長發散亂在肩上,臉頰緋紅,唇角含著似笑非笑的笑,媚眼無力,目光離散迷離,頭耷拉在一個男生的肩上,雙唇一張一翕喃喃自語,“好難受,水……我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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