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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水山與念北海約定好的一周時間,轉眼即逝。


    他坐在破廟幾寸高的木門檻上,觸了一屁股灰塵,當看到水塘的荷葉泛黃,有幾頂彎曲掉落,他走過去撫起邊角的斑缺荷麵,軟綿無力,歎息道:“未有蓮蓬送桂子,卻見殘軀成腐海。”


    “我本無意迫害翠綠之景的繁茂,以至敗落。”


    他再次坐於木橋邊,兩腿垂擺,細研了女修所贈的荷葉。


    那頂法寶中有玄妙的雨落之境,如淋白雨,卷動潮風,平複心中的雜念,但最佳的之處是可以掩蓋人身氣息,必要之時,扔出可以定在人頭上,鎖定氣息後,即可殺人。


    昨日,油燈女子替他總結幾點。


    一為,寧心。此法寶名為點目荷葉,如一定草帽用處相同,行走在山野之中,避免落雨打濕頭發,亦無人識得你的氣息。那雙目可以幫他探測心境的起伏變化,及時幫你糾正,防止心魔滋生,死於非命。


    二為,取靈。此作用與李水山靈蛇類似,吞下空中靈氣,但吞下之靈,可以傳遞給他吸入體內,提升修為,亦可儲備為日後主人受到致命威脅,帶他逃走。


    三為,守殺。此點目荷葉如殺人利器,可供可防,但僅限雨天,天一下雨,烏雲蔽空,便是他鎖定氣息,殺人殺妖鬼魔之時。


    李水山輕撫幾下,收入袖中,拍打衣袍,誰知抬起手掌後飛出塵土,這藍袍其內小陣法破碎,唯有擋雨,飛動可用,那勾連與師尊的聯係都化為烏有,轉身迴廟與那油燈女子相見後,眼中泛起沉思,開口道:“我今日或許就離去了,不知何日能迴。”


    油燈冒出白煙,女子走了出來,神色悲哀,抬手在桌上寫下,“女子若是無牽掛,便隨公子前往島外看看,也見識世間的美意,誰知哀愁多,待等之人未來,隻好繼續苦等。但祝您一路順風,萬事平安。”


    李水山不做多強求,深知她哀愁深諳,唯一執念,便是那點燈之人,點頭道:“借您祝福。”


    偷香妖臉色紅潤,猶豫許久,選擇留下,輕聲道:“之後便來。”


    李水山點點頭,就見外空一男子踏空笑來,赤手空拳的站在良田之上,眯眼道:“小友,待你許久。”


    黃朽書簽入袖,他揮手而上,到半空之後,抱拳道:“走吧!”


    島邊有一株兩丈長大樹浮水,樹皮泛白,螞蟻噬洞,待李水山坐在其上,念北海大腿拉開,輕拍喝聲,“樹兒,樹兒,蕩悠悠。”這島嶼矮小並無迴聲,半日未過,天色稍陳暗,但走的路程不少。見一百裏峽穀,有猿猴啼鳴,山鬼思文,欲與人豪對詩,百歲山龜糙皮出水,拖家帶口,見來臨者,靜步讓行。


    猿猴啼鳴,迴蕩山間。


    有細柳擺發,似等人偷風。


    峽穀不缺過往之人,但形體彪悍,叱吒臉眸,尤其當對客為獨修之人,他們的目光同落在身穿諸峰藍袍的少年身上,看幾眼禮貌收迴,繼續撐著木筏遊蕩遠


    去。


    山穀水流湍急,圓滑之石大可抱臂,小可握拳,坐在前端的念北海神色激揚道:“山穀高三四百丈,早些時候路過的是猿猴山,山中有猴王,可以談吐人語,騰雲駕霧。中段為腐山,葬了無數爬山鬼,每到夜半,淒慘悲涼,無人隨之對語,似喚祖先。後段為一修山,山中有一散修墓葬,威壓百米,踏入者氣血翻滾,修為壓製,神念顛倒,至今無人可過踏五十步。”


    李水山麵色溫和,點頭應道:“峽穀之風,可以謂之狹隘,急湍,有啼猿叫聲,山鬼嘶吼,死人墳墓還是不要輕易驚擾。”


    念北海口中無言,望見一木舟遊來,起身迎禮,道:“前輩遠行,一路順風。”


    粗糙小木舟長約一丈,劃著木槳的白須老者眼神明亮,裸露的半身肌肉,百餘條爽灑的血痕匯聚在一點,肋骨處有一位雄偉粗獷男子的線描,微微點頭,丟下一句話,“小心行,前方有一水渦。”


    念北海點頭尊敬迴應,白須老者浮略看了幾眼後方的少年,麵色平淡,但當他們遠離後,白須老者轉過頭顱,眼神中神采不定,似乎有所期待,片刻後,歎息一聲,繼續滑動船槳。


    李水山半眯眼睛,有少許疲倦,念北海在前方孜孜不倦的講道:“那位老者是我一爐島的前輩,算是第三代之人,此人精通目謀之術,以自身的血氣為基礎,感悟天地凝聚的一套術法,他也如你們山海外人一樣,吸收靈氣收徒開小山,但修行之法與你們不同。我稱謂他為目謀修。”


    “他目視之人,可見氣虛氣盛,可見疾病,可見修為缺蔽,可見緣分深淺...”


    “我曾欲拜在一位稱謂為三水修的門下,他身裹血蛟皮,力大無比,且善於禦水,憑借一身體魄足足撐起起安海之水,吸水漲肚,吐出如洪。他入海後,一拳可轟殺百丈大蛟,神色傲人。但我血管氣息短小急促,不可成大氣。疼愛我的一位中年長輩,賜予我一滴淺淡的母水,洗滌了我的體魄,才可以活到現在。”


    “母水?”


    “何為母水?”李水山反問道。


    念北海眼神一頓,嘎然笑著,“此事不好說,也便不說了。”


    李水山沉著點點頭,閉眼待船路過一塊大石礁,碰上了。一片泛著異彩的水麵凹陷下去,吸著周圍的石塊通通倒轉,如觸須拉下,魚兒反而掙紮著往迴跳水,無濟於事。


    大樹糙皮折碎成渣,漂浮水麵,接而樹身倒起,念北海哀聲道:“真是晦氣!先些時間那位目謀修才提醒過,小心謹慎。哎,這可如何是好?”


    李水山兩腿夾緊大樹,吸了一口大氣,狠拍樹麵,砰的一聲,樹身震動碎裂兩半,這前端坐下的念北海眼神驚駭,抬起腳步踩在另一半樹身上,跳到李水山身前的樹麵上,對準旁邊大石拍打往後借力,扭轉掉頭,李水山袖子甩動,風正揚起,恰好是順風,離開水渦。


    念北海可惜道:“這棵老樹可是跟隨我幾年的寶貝,就算沒有什麽奇特的能力


    ,恩情還是在的,如今斷成兩節,屬實難過。”


    李山安慰道:“枯樹可為養料,栽下重發幼苗,幾年後又可見。”


    念北海興奮道:“真的如此?甚好!”


    半截一丈長大樹載著他們倆慢悠悠遠去,念北海講述頗多,有關山海獨修之事也是從內在體係和信奉之類開始說道,但深入的事一點不談,此行途中,可以見得他心腸不壞,不過來人初步相識自然有些芥蒂生疏,李水山的警惕之心一刻也未放下。想起先前念北海告訴他二選一之時,李水山有些憤懣,覺得此人並不是善茬。


    但健談許久,才發現此人如一個話簍子。


    話語淺顯易懂,有什麽說什麽,什麽不可以說,就會告知,免得猜忌。


    倆人路過最後一段,他指著那一幽色墓碑道:“墓碑中葬下的散修怕是我見過最為強悍的,一爐島的長輩中也唯有一位五百多歲的老者氣息如那一般洪大,可想而知,他若是活著的時候,會有多麽強的實力。”


    李水山頜首望去,微察覺縈繞的幽色氣體,這氣息如一個個存活的鬼體,張牙咧嘴,隻有腦袋,往下看去,那墓碑如一點,在他眼中驟然放大,看到那半圓環之狀的墓碑,上麵如血爪抓過,留下一溜溜血印,後方跪拜無數的幹枯屍體,布滿腐蝕的蟲軀,還有那白蒼的蜘蛛網。


    蜘蛛網上有數隻穿著白衣的男子,它們嘴巴中露出長白牙齒,披頭散發,眼球突起,死去了。


    那堆砌的土包上有一個大手掌拍下,留下清晰的掌印,在這時發出幽光,刺激到李水山眼睛,還好他反應快,及時閉上雙眼,念山海眼神怪異,問道:“你可看到?”


    幾息後,李水山睜開眼睛道:“看到了。”


    念北海渴望的問道:“你看到細致的畫麵了?”


    李水山搖搖頭又點點頭。


    “看到一座墓碑,一片幽光,屍體還有蜘蛛網。”


    念北海失望的點頭道:“你也看不到。”


    李水山一臉疑惑看著他,他扭過頭說道:“知道我的名字嗎?念北海。念,是思念;北,為山海中太陽升起的地方;海,是山海。我誕生之時,瘦弱饑寒,無人領養我,更不知我父親是誰,因此我便無法在自己的身軀上刻印下他的輪廓。所有人都來嘲笑我,並且辱罵我是無爹的孩子。當我懂事之時,我接受第一位長輩的點播,我立誌為山海第一獨修。我不畫父紋,待一日我能坦然的麵對自己的輪廓,我便刻畫在我的肌膚上。”


    “那位長輩戰死妖海之時,我才懂得,誕生之後是他接引的我,但獨修永無法接引第二個孩子,他偷偷喂養了我一些粗食,讓我活下來。”


    “我知曉那日,殺入妖海,隻看到皚皚白骨,看不到他的臉眸,我依稀記得那哀嚎的歲月,那早已破碎的太陽秘聞,我懷念我的點播之人,堅信我信奉之道。”


    “我是念北海,永世為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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