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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收糧食,也是一件體力活。農家的大漢,何不是肩扛手抱,推著平車呦嗬來去,就有那懷中抱著的娃兒的樸素妻兒坐於門前,踮踮腳,嗯嗯的唱著童謠?


    小燕子,飛呀飛,飛到尋常百姓家,飛到屋簷下。


    小燕子,落呀落,落在一株榆樹上,落在池塘邊。


    小燕子,唧呀唧,唧入稻花麥香田,唧臥磨盤旁。


    這首歌謠,伴隨偷香妖的哼聲而來,它輕輕的掏出一本小書,上麵畫著一男一女,一幼稚孩童拿著樹枝奔跑,望著忙碌的李水山揮汗如雨,癡笑一番。


    李水山大手一揮,抓住一隻小蟲,丟給了胖娃們,它們掙著吞咬,唧唧唧,似燕子,隻聽偷香妖輕輕哼唱,又說道:“稻花香,稻花田,稻花香裏說豐年。”它捧在手中的書,一頁翻開,渴了就飲一口瓜瓢裏的水,滿意點頭,李水山想歇息一會坐在它身旁道:“那裏兒童小書?”


    偷香妖道:“那位女修留下。”


    李水山瞥了一眼道:“講的可好?”


    偷香妖道:“甚好!裏麵的歌謠極美,畫的是一位女子與男子的恩愛之情,不久後誕下一子,田園居如尋常農家人一樣,不過,我看他臉色純青,勾勒的形體不似尋常之人,怕是躲事隱居,快哉活下來而已。”


    李水山拿過小書,悄眯兩眼,丟給他道:“女子很美,男子才氣頗足,一子天庭飽滿,神色不拘,有他老子的氣概,這作書之人作畫,能表現的如此寫實,算是一門好手藝,看來那位女修也想如此,或者是她的迴憶。”


    偷香妖迴憶道:“確實有點,不過,此女修有些孤僻,眼神冰冷,能在諸多人追殺中離去,也算是造化非凡。如今,身死未卜。”


    李水山歎息一聲,飲一口瓜瓢水,甘甜解渴,幹了起來。


    一天也隻是收了一畝的糧食,還要經過捶打,要想磨成米麵又有一道工序,但苦中有樂,趁現在無雨落下,木屋中鏽跡斑駁的鐮刀被他在石頭邊磨了一個多時辰,白亮的很!若是殺人也是抹著脖子一下就閉氣了,用來割稻子,簡直不要太過於順意,直到天色微黑,有幾隻妖鳥嘶吼路過,才收拾今日的成果,堆在木屋中。


    到了破廟,運氣吐息,驚奇發現體內的氣血翻湧。


    黃朽書簽道:“凝敝境後期了。吞香火還是有點作用,不過不宜過多。你心情一直處於雜亂中,需要靜養,靜思,獨處是你最好的方式。”


    李水山望著它道:“那我與獨修有何區別?”


    黃朽書簽笑道:“獨修乃是山海內有名的土著一族,力大無窮,行蹤詭秘,若是往不好的說,他們極其狡猾,性格略似睚眥必報之人,殺人不眨眼,但有理。你是山海外的人,你有無數的機緣與前程,而他們沒有。”


    李水山驚奇問道:“為何沒有?”


    黃朽書簽落在落在李水山肩膀上,迴答道:“他們秉承父輩遺念,不許離開山海,永遠探索山海的秘密,並殺任何威脅破壞山海的存在,人族有一部分也


    是它必殺的。所以,他們的境界達到頂峰,大概是人族的道化境,也便無法掙脫而去,老死其內。”


    李水山思考道:“你說的必殺之人,是山上人吧?”


    黃朽書簽答道:“正是。”


    待一日過,再一日如光散去,忙碌後又坐於布墊上休息,吸食另一次香火之氣,留有最後一次給予偷香妖,它小笑的拍拍屁股,化為五手三腳坐於地上,見一縷縷香氣撲麵而來,張開幾寸大口猛吞,最後鼻子吸幹最後一縷逃跑的廢氣,滿意的躺在地上,道:“真是美味!”


    李水山靜思中,坐看荷塘,它再次閉眼如夢行走。


    風劃過他的身軀,水滴落池麵,蟲鳴木牌擺動,化為一盞燈火,他再次遠去,這一次站在空中俯瞰下去,有種極強的氣勢,他抬手之時,無數的白細絲縈繞在手心,握住後,擰成一股氣團,丟棄而下,散開化為一隻隻小翠鳥,迴到原處。


    反複幾次,有些驚歎。


    當他睜開眼睛時,時間已過幾個時辰,待他收完所有稻穀,笑著坐在木屋前,喝下一口涼水笑了笑,“人生當如此,我也滿足。可與現實不符,修士還需爭天。”


    接下來幾日,用木棒打下稻穀,又尋找幾塊石頭,由著力大的偷香妖拉著,做成一個簡易的磨盤,心中感歎一番,磨些米麵,煮成米粥,就算沒有配菜,也笑嗬嗬的吃了幾碗。


    待一切準備就緒,隻需播撒種子,化為幼苗。


    但總覺缺些何物?


    那一日,天朦朧。


    他坐在地上吞吐氣息,一股痛苦之色傳來,他掀開手袖一看,左手臂泛起了紫色,呈現蔓延的趨勢,喚來黃朽木簽,它顫抖道:“紫色?生異像。有人貪戀你天命之人的因果造化,待你修為越高,紫意便會擴散深入,遍布全身,你迴憶一番,在何地沾染?”


    李水山眼神凝重,他深知在梅花樹林望見紫意,在踏入無名城吸入一息,現在卻如此明顯,看來那老祖樹讓他殺了丘吉先生,不然它奪走他的命?總覺得不是如此簡單。


    “那如何解決?”他問道。


    黃朽書簽道:“解鈴還須係鈴人。”


    攤平衣袖,他坐在窗沿,掏了掏袖子,拿出一遝紙張,寫滿滄桑的話語,細看一遍,手臂微顫,有些動容,誰知那些已死的諸峰修士為了後背修士獻出生命的豪邁,他眼前浮現那花土道人殺死他們的一幕,他忘不了自己逃走的那一刻,至此,他也不懂那莫不認識的獨修之人為何助他?


    紙張黑字,酒勁未散。


    ——


    山前有路,花自開。


    有蝴蝶追逐日光,向日花饞嘴吞息。


    有鳥語花香,摸肚笑氣,白首若思兒女滿堂。


    笑道有容,自我為道,大為道,小也為道。


    自曆:


    老朽一身虯力,兩條幹瘦的大腿不是因饑餓而瘦,是怒不爭,怒自不興!想起吃的白米飯,一杯濃茶都排出體外,無絲毫作用,皆


    是走一過場,哦,我已忘了,那時的自己還是少兒,還是一不懂何為道的凡人。轉眼蒼穹突變,見風花雪月,情字開頭的故事都已經是前半生的時光了。


    有一個愛吞雞蛋的孩子,他偷了幾個老母雞下的蛋,躲起來煮了,母親拿著一根粗棍子,啪啪的打在我身上,望著綽綽不放的老婦人,我噎著了,哭著吞下肚。母親賠了人家銀兩。半夜,我趴在床上睡不著,望著窮破的屋舍,飄著雨滴,我立誌買有一棟大房子,帶著母親住下。母親挑燈縫補衣裳,待我半睡,輕撫腫起的屁股,心疼的喃喃自語,不時撫摸眼淚。


    那年,我十歲。


    十五歲,我拜別母親離鄉遠遊。途徑一山,望見一草,命道土。此乃一修士法寶,賜予我一草下塵沙,我吞下肚沉浮在湖麵。醒來之後,步入一特色小鎮,雞鴨成群,人很好客,但黃鼠狼露出尾巴,我待了幾日,悄然離去,此地不宜久留。


    二十歲,我草屋攻讀詩書。一次次落榜,我幾番遇跳湖自殺,但念起母親盼子成龍的心願,她還未見我歸。我背負壓力,繼續攻讀。


    三十歲,家成歸鄉。一府大官,神色鏗鏘,早已不是先前之人,念起母親在家,哭泣迴家。一山一草一樹一枯榮。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守孝三年,泣碑如雨。


    五十歲,無子無女,誣陷罷官。


    六十歲,隱居深山。


    七十歲,再遇道土草苗,蒼老入道。


    如今,百歲多餘,神輕氣爽,但厭棄世俗,歸西罷了!


    論道:


    道土為我引道之靈,雖是一道人法寶,但神奇至極,我如今也參不透他給予的沙粒,隻覺得其內有一山,或一州,越看越執著,一苗草支撐而起,足以破開天荒,生機乍現。每次唿吸,都覺得有異物卡在心坎,但久而久之慢慢消散,我與它的界限模糊,它似乎為我,我為它。


    我一生未跨過凝敝境,缺根,我愧對母親,如流浪之人,借酒抒情,埋怨自我,這是我一生不可成的隔閡。入山七八年,感受到山中魂意,此魂與我相似,凝聚成的神念送到山中後,我便遊蕩山間,但在離去的那一刻我停止了,我知道我一去魂不歸,我必死。


    攝心境初期後,我已經百歲,根早已化為一空,早想落葉歸根,根不在。我雖然察覺到,無根也可跨越,另辟蹊徑,但不願意了。


    那死息,守山,我都無望。


    我一生坦誠於修行,總結一點:修道如小溪流淌,匯聚於大洋。


    攝心為一大門檻,外麵圈出一大批修士,其內又圈出一大批修士,或在凡分境又圈出一小批,其上必定還有境界,不過我們接觸不到。我等追仙,追的是他的身影,還有他遺留的歲月和時光。


    修行之人,一定不要如山上修士,他們的路必錯。凡塵乃是人心歸屬,斬斷暫不適宜。很多凡塵律定都產生於此,束縛於此,必將迴首,前往凡塵走一遭,會有另一番體會。


    ...


    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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