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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天色分辨不明,唯獨看著遠處如烏雲的海麵,才知曉黑夜臨近。


    水波粼粼,一彎月迎空。


    李水山驚訝的站起,向遠處望去,隻見一位盤膝的道人手捏術法,幻化一頂彎月,眼神低視,似在蔑視遠處的妖影。


    隨著他身影的縮放,後方拖拽的月影拉出長尾,照亮了他近處的海麵,嘴中喚語:“魂來,魂來,我帶諸峰修士迴家...魂來,帶你們看望日與月...魂來哦...”


    原本暗淡的遠海,從水麵漂浮出各類人形黑影,增加些許沉重的氣息。


    它們在李水山的眼眸中淒慘至極,有的消掉了半個腦袋,有的斷臂殘腿,有的身形扭曲,似乎被一腳踩成碎肉,有的雙目垂落,吊在眼眶前...他們雙眼中泛著迷茫與悲涼,隨著唿喚聲遠去。


    去尋找那個迴家的聲音。


    迴家,迴家...


    迴家了。


    一個布帽子身影落在他的身邊,哀聲坐下,眨著一雙小眼,悲傷道:“我雖然在這裏停留不久,但我也曾聽聞過諸峰修士團結有愛,堅守探索山海內的秘密。有時候,我也在想,那些死去的人族,不缺乏一個個麵容稚嫩的青年,他們正直人生華發,死在這裏十分可惜。”


    “他們也是父母所生,血肉所鑄,但修行本就逆天,順則亡,一步一個腳印,一不小心就消散於天地間。可悲,可悲。”


    他眼神中充滿對於此等修士欽佩,李水山抱拳對於他們消失的魂影一拜,這簡單的禮儀包含了他對於生命價值的敬意,還有不負諸峰使命的讚賞。


    遊山散人唿出一口冷氣,青山青,略有暗淡,按照劍外的標準,現在算是半夜十分,但倆人毫無睡意,頜首言談,開始對詩。


    遊山散人望著青山,拍拍花草,搖頭道:“青山雲,青山漂,青山兩人對詩來。”


    李水山雙目平視,輕聲道:“黑夜弱,黑夜白,黑白二者不分才。”


    遊山散人又道:“還魂兮,喚魂兮,緩昏兮,幻溷(混沌)兮。兮兮奈若何?日升煙,月生水。煙中有魂,魂歸故鄉,水中有月,月迴日出。請對。”


    李水山苦惱一會,沉吟少許,道:“心靈兮,拜月兮,吹山兮,頜首兮。兮兮奈若何?心通心,念為念。心中有家,家為湖,湖中有山,山上有湖。迴對。”,接著憨憨一笑,“在下不會對詩,胡亂拚湊、”


    遊山散人思索少會,拍手叫好,“心通月,月為山,雙人頜首。你想念家鄉,想念那裏的山山水水,你家的山下有湖,湖上有山,山懸空百丈?”


    李水山瞪大眼睛問道:“怎麽猜的?”


    遊山散人哀道:“硬著頭皮猜的啊,山中有湖的話,通常百丈多餘,有雲鳥飛舞,且山上少有湖,湖必定在山澗...”


    李水山眨著眼睛,坐在地上,眯眼靜思,幾個時辰,兩人詳談甚歡,忘記了時間,睡在草地上,等到第二日醒來,有幾個觸角小蟲壓在他的鼻孔上,吐出


    黏絲,似乎當成了洞穴,一話不說抓起扔到了山下。


    遊山散人醒來之後,神色怪異,臉色猙獰,嘴中念叨:“青山青,青山,我的歸屬?青山到底喚起我哪部分的記憶?”


    李水山退後幾步,隻見他雙目布滿血絲,開口說道:“藏生道友,在下對於昨日的言談極為開朗,受到你的啟發,我懂得了些許關於入山的理解。我概括為一字,破。破開的是自己的心神,泯滅自己的心性,讓自己能夠沉寂下來,冥冥之中,自己就是山,山就是自己。”


    他閉上眼睛,吐息急促,轉而平緩,半個時辰後睜開眼眸,笑道:“藏生道友隨意說的言語就可以讓我懂得什麽是青山,什麽是破,真是奇妙!若是有機會,我必定與你共同吟詩幾夜...”


    李水山驚駭的迴道:“恭喜遊山道友,我隻是普通的一位修士,一切僅憑你的造化感悟得來,不必謝我!至於以後機會多的話,我可以與你言談多許,在下想了想,打算離去,不打擾你的攝心之旅。等待下次相遇,還請遊山道友給我講述一些心得體會,我要是有衝破攝心境的機會,我也有個準備。”


    遊山道友抱拳一拜,嚴肅道:“藏生道友,後會有期。”


    李水山歎氣一聲,祝福道:“聽聞遊山道友好消息,在下先走一步。”


    下了青山。


    龜兒從李水山的袖子中飄出,落在海麵,它的嘴中挑著一根草莖,笑眯眯的望著遠處的景致,李水山盤膝坐在龜背上,望著遠去的流水,直指著遠處的山脈,那裏有無數的嘶吼聲,一個個斑駁的白帆船挺立。


    “去那裏吧!”


    龜兒搖著尾巴似一個螺旋,拋著水花,幾十裏外,李水山大體看清這山脈的樣貌,不高不大,卻猶如長蛇一般曲折蜿蜒,周圍停歇幾百艘白帆,飛翔的修士手中握著劍,四處巡邏。


    再次靠近,看到他們身後竟然有一柄大劍,劍身長數十丈,坐在最前端的老者胡須柔順,兩眼發白,身披一盞油燈紋印衣袍,盯視多久,便會眼神恍惚。


    坐在身下的那柄大劍騰起,身後白衣飄忽,數十個年幼的弟子盤膝挨個坐下,等待穩定後,嗡的一聲衝向遠處,泛起的水花猶如滔天巨浪,拍打著露頭的龜兒,哎呦哎呦的發聲。


    停穩後,站在山前的一位綠色道袍的男子睜開眼睛,伸手握住一柄紅劍,踏空而去,懸在李水山上空道:“諸峰弟子?竟然如此狂妄,竟然敢來到此地?”


    李水山輕聲說道:“在下...”


    綠色道袍男子哼氣一聲,打斷道:“無名小輩,竟然來到我太北山分部尊山,此地諸峰人不可靠近,既然來了,那就淪為奴人吧!”


    他笑聲十分陰森,伸手抓去,烏龜殼升起,啪嗒一聲,抹掉邊角,他輕咦一聲,再次狠握,龜兒哎呦幾聲,龜殼依舊十分堅硬,他貪婪的舔著嘴巴,剛要收入衣袖,隻見一柄書簽縮入雲層,毫不在意。


    隨後嚴肅的抓著李水山騰起,書簽嗖的一聲入了他的衣袖。


    當進入山中時,有數個兇神惡煞的修士睜開雙目,眼中撫起一層層旋轉的螺紋,手臂粗壯,還有一位三眼之人,眉目一開,放出一股冰冷氣息。


    “我抓了一個諸峰小修士,怕是與大部隊走丟了,便宜我們,丟進大牢中充當肉軀。”


    幾人紛紛點頭,看都不看一眼。


    李水山被丟在地上,一個破爛衣裝的男子,肋骨凸起,腰部纖細,他露出兩顆大牙,笑嘻嘻的道:“有新人啊,嘿嘿,來吧,我帶你看看新家。”


    破爛衣衫男子從胸前拔出一個鐐銬,上麵布滿鐵刺,在鐵塊內有一個個蠕動哢嚓哢嚓吞噬的小蟲,滲人至極,當李水山想要掙脫的時候,爆出一個尖銳的刺頭,紮進血肉。


    李水山咬牙嘶聲。


    破爛衣衫男子笑道:“你可不要亂動哦,這寒暄鐐銬可是用噬鐵獸體內的蠕蟲製作,它們一便吞鐵,一邊吐鐵,而且這鐵也不是一般的鐵,乃日月玄光照射的,你還是乖乖認命吧!那裏麵還有很多你諸峰的夥伴呢!”


    李水山被帶到一個破舊的山洞內,這裏有一個身穿血甲的邋遢大漢,握著一柄寬刀,身後有一個穿著裸露的女子,露出雪白的大腿,似在聽候發落,隻見石門哢嚓一開,他便正襟危坐。


    當看到一個破衣衫男子,還有一個戴著鐐銬的少年走來,便鬆了口氣。


    “寬肋,不怎麽那麽不懂事?不知道要提前點一下門縫嗎?我好有個心理準備。”


    破爛衣衫男子猥瑣的笑道:“醜魁,你需要什麽準備?大家都是熟人,不必拘謹。嘿嘿,你瞧進日給你帶來了啥?這可是以為俊俏,白嫩嫩的諸峰娃子。”


    醜魁打量幾遍,滿意的點頭,開口道:“送去丁號牢房吧!讓他與自己諸峰修士共聚幾宿,不過幾天就送死了。”


    李水山被寬肋送去了一個黑暗之處,這裏微透一點亮光,隻聽一聲叫動,“滾進去。”


    這裏十幾個破衣灰塵麵的男子睜開眼睛,不過當李水山走進便一頓摸索,顫微說道:“娃子?你有沒有受傷啊?”


    “你有沒有受怕啊?”


    “你從那裏來的?怎麽會那麽不小心落在賊山人的手中?”


    李水山看不見問話人的麵孔,歎息說道:“我沒事,隻是不小心。”


    在微光下,一個黑胡子瘦弱中年人露出半個破眼,咳嗽幾聲,道:“再不小心也不能落入這表麵亮麗,一臉賊義,俗稱山上人的手中。他們說的好,入山中山,為人上人。此等鬼話,真是荒唐。我諸峰修士秉持正義,隻為謀福,追仙,而他們貪婪娛樂,在劍內一副麵孔,在劍內又是一副麵孔。”


    “可笑,可笑,真是可笑。”


    有一個滄桑的話語傳出,“獨舞,切勿生氣,你心脾受害,怕是命不長了,能活一日是一日,不要再焦急了。”


    瘦弱中年人歎息道:“此等火法有何意義,我諸峰人不是人?我為修,必定生的坦然,死的得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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