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的廳堂有香燃著,嫋嫋的煙氣往上飄,像是個在擺弄舞裙的青澀少女。


    “我最近聽說了一些很不妙的事情...”白娉嫋將另一隻手也放在桌子上,雙臂交疊,指尖在朱漆桌上來迴輕點。


    “你知道我的店離你們學校也不是很遠...”她忽的抬眼,眼神跟著霍須遙的身影,直到他坐在桌前重新端起那杯茶細細品著。


    “所以我在打算是不是該搬離仙台,天樞區我還有一個小店麵……”美人皺起眉頭來也是極為好看的。


    即使白娉嫋今年已經三十有七,但餘韻猶存,姿色不減當年,正是美人姣容風頭正盛時。


    “白老板要搬走嗎?”霍須遙露出一副憐惜的神情,“可惜了這一隅的美景,當初您該是花了不少心血吧……”


    他沒有正麵迴答白娉嫋的第一句話,這讓白娉嫋開始內心存疑。


    不過這種表現倒也算是情有可原,畢竟因為類儒的事差點死了兩迴,一般人也會盡量避開這種話題。


    “嗯,出事的都集中在仙台區,這裏私下對那東西的事議論的還挺兇……”


    她刻意說了一句“那東西”,就是想引起對方注意,把話題往類儒的方向引導。


    白娉嫋不經意的眼神又落在霍須遙身上,但很快就又撇開,不留一絲痕跡。


    霍須遙一直沒看她,反而托腮望著窗外:“確實,出於安全考慮的話,搬離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我們學生一直都留在學校裏,這算是防守在第一線了嘛...?”霍須遙神情有種自嘲,他知道白娉嫋今天這一番話可不是為了詢問他是否該搬離這裏的意見。


    三樓是老板的私人空間,就連上來的樓梯口平時都有人把守。


    所以現在整個三樓,除了樓梯口的那個提燈姑娘,便隻剩下霍須遙和白娉嫋兩人。


    “啊也是呢……”白娉嫋眯起眼睛也跟著佯笑,最終眼神落在了那小小的瓷杯上,“茶涼了,還是重新倒一杯吧?”


    “啊沒事的,我也不是什麽會品茶的人,白老板這茶在我這裏其實多多少少有點浪費……”


    霍須遙手裏掐著杯口卻沒想送到嘴邊,白娉嫋讀懂了他這番話,意思是她今天為他準備的這一場試探就是一種沒有結果的浪費……


    但或許他隻是在談手裏的一碗茶罷了。


    白娉嫋此刻的心情是心驚膽戰,她不敢確定自己聽懂的到底是哪一種。


    但無論是哪一種,這樣的話題似乎都不該再繼續下去了。


    但她是受人所托,而且關於那個人的囑托,她這一次並不想辜負。


    她無視了霍須遙委婉的警告,並且大膽的將話題提升到了一個非常直接的高度:“我想這裏和類儒打過交道的應該隻有小少爺了吧?”


    她的聲音帶著不確定的顫栗,端著茶壺的雙手指尖還在顫抖,但是她表麵的鎮定從容替她掩蓋了這小小的破綻。


    “其實不瞞你說,我不想搬走,所以我想...”她又開始對霍須遙露出那種難為情的笑容,“我想私下裏了解一下關於那種東西的事,以便做出一些防備嘛。”


    由於她的手在倒茶時沒端穩,有清澈的茶水濺了出來,那圓滾滾的水珠左右晃動著,映著兩人模糊的神情。


    “原來如此啊...”霍須遙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像是在強裝淡定,“其實我不大願意對別人說出那種事,況且警方還讓我保密來著……”


    他抬眼有些怯生生的看向白娉嫋,加上他還沒恢複的身體,那副樣看起來倒有些惹人心疼。


    “那——”本想讓他別繼續說下去的白娉嫋,突然話被打斷:


    “如果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大概就是...那東西很會偽裝!”霍須遙的聲音壓低,整個人縮在老式朱漆椅子上,好像在害怕什麽。


    白娉嫋也跟著雙腿並攏緊張起來,並且她的眼神在這段時間內一直不敢從那雙筷子上移開。


    但很快他又變得自信起來,兩手攤開搭在椅子扶手上:“但他們的偽裝術又很低劣,隻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蛛絲馬跡,所以白老板您就不用擔心身邊會出現類儒啦。”


    ……


    沉默了片刻,白娉嫋才意識到對方已經把話說完,遂眨眨眼睛佯裝被嚇到似的拍拍胸口:“怪不得每次出事都那麽突然,原來它們還會偽裝,真嚇人!”


    好像想起來什麽,她悄悄湊近,把一塊帶有朱砂鈴鐺的白玉遞給霍須遙:“這個你拿著,保平安的。在學校裏麵要多加小心,那裏人員密集得很最容易出事,平時要記得給家裏人打電話報備安全,知道了嗎?”


    “嗯,謝謝白老板。”霍須遙收下白玉鈴鐺,又給揣在口袋裏,和之前弟弟送的那塊碰到一起,發出了細細的聲響。


    “嗐,謝什麽,你倒是客氣了。”白娉嫋客客氣氣的帶著霍須遙在院子裏逛了一圈,而後將他身上那套衣服贈予他,還熱情的讓店裏的男服務生送他去附近的地鐵口。


    一直目送霍須遙出門的白娉嫋這才開始收拾茶具,有個穿著灰色的衝鋒衣的年輕男人緩緩從後麵的屏風走出來。


    “音我錄了,我們的對話你也親自聽見了,還有什麽懷疑他的地方嗎鄭大警官?”


    鄭季看起來有些躊躇難安,將手裏的米白色刺繡工藝貂裘披肩從後方罩在白娉嫋身上,那披肩有單獨的抽繩設計,抽繩處很寬,下麵是米白色的小繡球。


    他將那兩根抽繩輕輕係上,聲音是難得的輕柔:“天冷了你要注意保暖,旗袍雖是最能襯托你的風情,但這個天還是為自己多添置一些保暖的衣物吧。”


    他目光從她身上不舍的移開,拿起那根黑色的“筷子”,將尾端藏匿的按鈕按下揣進兜裏。


    白娉嫋手裏攬著那披肩,眼神卻不舍從他身上移開,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鼻子有些酸痛:“你沒有其他想說的話嗎?”


    鄭季停下腳步,揣在兜裏的雙手摳著裏麵空落落的布料,雖有些於心不忍,但他想起三年前那件事,還是打算狠下心來,再次從這小小的庭院離去。


    出窗的三角梅悄然掉落了花瓣,白娉嫋扶著桌角身形有些踉蹌,她知道自己該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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