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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看過一段關於遇見的話:世間的一切都是遇見,就像冷遇見暖,有了雨;春遇到冬,有了歲月;天遇見地,有了永恆;人遇見人,就有了生命。


    這段話我初見很是喜歡,它看似排比自然,水到渠成,藏有人生哲理。


    但細看我卻迷糊,雨,歲月,永恆,生命,似乎錯亂。


    而我,我怎能相信,當我麵臨公司被封,落魄潦倒的時候,我會在這職業低穀關頭與沈逸唯再次遇見。


    我是否可以據此類推:顧彩雲與沈逸唯的遇見,就像雲遇見月,就有了黑夜?


    我寧願相信,人世間的種種遇見,與其說是緣分,不如說是命中注定。


    這次遇見,完全是等我忙完手頭和心頭的千頭萬緒,我這才瞬間想起,我沒有去s城,將來也不知何時會去那個陌生的城市。


    我沒有應麥田第二天的見麵之約,我應該出於禮貌和他道明事由。


    最重要的是此時此刻,沒有了雲梯這個工作平台,我已無所事事,我全身心地寂寞空虛冷。


    於是我很是無聊地上線告訴麥田:“麥師兄,我來不了s城啦!”


    我並沒有指望他這次能陪我聊天,我並不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雲梯公司出了事情。


    “為什麽?”果然他問我原因。


    “我不想說。”


    其實我還猶豫在說與不說之間,三言兩語,無法說清。


    “那就不說吧!”


    還好,麥田似乎早有預感,他過了很久才慢悠悠地不緊不慢地迴複我。


    這讓我反而覺得不適應。


    難道他又在開會?不似我,現在的分分秒秒都覺得漫長。


    “我的s城出差泡湯了,我登機前公司突然有急事,我臨時趕迴,現在人還在閔江,一堆雜事兒剛處理完,我恐怕暫時都去不了s城了!”


    我把剛編好的話發過去,權當解釋。


    我怕麥田其實會很失望。


    沒想到他告訴我:“你往前翻,我人在閔江呢!”


    啊?這麽快!他是坐什麽特快專機飛迴來的!


    我往前翻,果然,淩晨他發給我信息:“我公司有點急事,我已迴閔江。”


    哼!原來麥田根本就沒有誠意要在s城接見我!


    早知如此,我去s城就沒有必要約他見麵了。


    “既然咱們人都在閔江!見與不見,看你時間,聽你答複!”他似乎隨口問我。


    這並不黏人的麥田,我還有一肚子的牢騷想跟他傾吐呢!


    一夜之間,遙遠的他竟然與我同在一個城簷下,而他竟如此淡定!


    我再往前翻,以前的麥田對我可是充滿了期待與幻想的啊!


    看樣子,網上的朋友還真是不靠譜!


    剛閃過這念頭,我便無意識地看見我自己戴著的戒指。


    它的主人沈逸唯,我們倒是識於微時,可又何曾莫逆於心,相守經年?


    正沉默著,麥田問我:“要不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吧?陪你聊天解個悶兒,不然你迴家又要被家人問起公司的事。”


    看來我身邊的人還是隻有麥田最了解我!


    我現在是無班可上,迴家諸多不便。我再拒他,有何借口?


    “好吧!”我終於答應。


    “最好找一個有煙火氣的地方,地址你選,客我請。”


    他竟然提出這麽個普通又特殊的要求。


    “煙火氣?是鄉村炊煙?還是心靈冒煙的地方?”我好奇地問。


    “讓你心靈開竅的地方,既能填飽肚子,又能充實心靈。”


    他的迴答同樣令我好奇。


    “算你還有點良心,現在的我很沒有心情。我公司恐怕麵臨破產清算,我又要變成一個無業遊民,正焦頭爛額,囊中羞澀呢!”


    “那些糟心的事等吃完飯再想,先閉上眼睛,你慢慢地想我們在哪兒見,出發前告訴我答案!”


    我剛一閉眼,曾經的一品閣就突然真如一股人間的煙火氣,它從我的記憶深處直衝腦門。


    “那就幸福大道的一品閣,二層的‘一剪梅’吧!”


    我破口而出,無需再多想了,那兒可鬧中取靜!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選這裏。


    兩年來我並沒有去過一品閣,更是從未進去過它的‘一剪梅’房間。


    那裏,可是因為依稀還有沈逸唯的影子?


    隻要麥田他真能陪我解悶,其餘的,真不能多想!


    想起麥田他平日的神通廣大和機智幽默,此刻我還真是很想見到他。


    說去就去!


    我迫不及待地像舊地重遊般,提前半個小時,打車來到那聚集了我往日記憶和五味陳雜的一品閣酒樓。


    一路上的幸福大道並沒有變模樣,路旁的酒店林立。


    當年別具一格優雅得體的一品閣,如今已如小家碧玉般秀外慧中,並不靚眼。


    不遠處的利天公司更是熟悉又陌生!


    走進一品閣二層,才發現店裏已重新裝修過,整體風格已變得更加現代。


    隻見酒樓屏風隔影,花樹繞廳。小徑流水,安靜雅致。哪裏還有當年‘合歡閣’與‘一剪梅’的門影!


    想來這裏老板早已易主!


    但這裏還是依稀可以看到當年一品閣特別的風姿。而我們,卻早已是麵目全非。


    可歎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語淚先流。如今的我,已堅強得連眼淚也擠不出來了!


    想當年,巧巧、芊芊、曾有米和我,在‘合歡閣’笑得驚天動地。隔壁‘一剪梅’房間的沈逸唯,不知何時已為我們結帳,我為我們的心有靈犀暗自欣喜。


    曾經的我們在這裏恣意打發自己的青春,單純無知,年少輕狂,竟然被無情的時光洗滌成了美好。


    我趕緊線上問麥田,我們怎麽相認?需要暗號嗎?我怕我們會誤入他人門簾,驚起幾灘鷗鷺那可不好!


    麥田說不需要暗號,他能憑感覺認出我。如果需要,還是我們曾經說過的那句“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就行。


    瞬間我有被褻瀆被穿越的感覺,這是我與沈逸唯的接頭專利,當初麥田怎會如此巧合?


    “能不能換一句別的?”我問他。


    “唉,你怎麽這麽多事兒?我讀書少,別的暗號我也想不起來。要不就這句,要不就憑感覺!我一會就到了!”


    哼,好你個麥田!


    看在是你來閔江我接待,我請客你掏錢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


    “感覺”?他好像很喜歡用這個詞。


    服務員告訴我:“小姐,您幾位?您沒有預約,位置已滿,現在隻剩下一位即將要走的老人的位置,您要不要去那裏等侯?”


    我再看了看時間,後悔自己來得太早。我如此急不可耐地等他,他肯定會笑話我。


    這裏環境很好,一旦搖頭,我將需要重新再找地方。


    “好的,我們二位。我們願意等。”


    我點頭,隨小美女來到一處靠窗的掛簾的雅間。


    我隨意看了一眼,裏麵有位戴著老花鏡的老大爺。他似剛用完餐,正品著茶,舉著報紙坐在裏麵待走。


    隻見光影綽約,簾隨風動。


    唉,我有一簾幽夢,不知與誰能共?與網友見麵,隻恐欲訴無人能懂!


    我站著,四處張望,到處到處都是佳肴滿桌,吃相甚濃。


    隻有這間老頭細細品著茶,沒有一絲一毫即將離開的意思。


    也許再等一會兒,我站著等的堅定,會感動這個老頭呢!


    我自己選的地方,能怪誰呢?若是麥田來此連一個空位都沒有,大家站著見麵,豈不尷尬!


    “您快走啊,快走啊!”


    我一邊默念著,一邊盯著門口看。尤其盯著每個新進來的年輕的男顧客。


    潛意識裏,我認為麥田肯定是位年輕人。


    麥田,他應該是一位戴著眼鏡,稚氣未脫,故作老成的樣子。


    或許,他會長得像一個人,比如沈逸唯?


    帥氣的,神秘的,朦朧的。他是似曾相識燕歸來,是心靈的舞者,他是怎樣的一隻歸雁?


    或者,他會長得像俞逸凡?自信的,認真的,書生氣的……


    又或者,他會長得像胡書?


    不服輸的,敬業的,自大的……


    想到胡書一身的自負,如今卻創業壯誌未酬,他的內心該是多麽的不甘心。


    “唉!”俱往矣!


    我不由得想起胡書離去時的煙霧,又想起眾員工一臉委屈憤怒的表情,而我的明天還不知道在哪裏。


    等吃完這頓飯再想這些現實吧!


    明天的太陽自然會照常升起,當下最重要的是見到我的麥田,這個陪伴了我有些時日的“守望者”。


    這等的一會兒功夫,人事風雲,陌路離殤,我的思想正如翻江倒海般波濤洶湧……


    “當時明月在!”


    那位舉著報紙的老頭,他突然冒出一句話來。我看他,他似乎在念報。


    我滿腹狐疑,難道他看的是老年文萃?報上還有這樣的句子?


    才幾秒,我便一驚,難道他是麥田?


    不會吧!難道我的麥田守望者竟然是位老頭?


    那可萬萬使不得!


    如果真是他,萬一麥田是位老年騙子,我須得盡早溜離!


    我裝作沒有聽見,他見我沒有迴應,便也不再作聲,我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好幾分鍾後,正探頭探腦的我又聽見他自言自語道:“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彩雲歸!”


    他一吟三歎!


    我驚起再迴頭!


    老頭一字一句地顧自念著:


    輕盈的隻是一顆美麗的心/


    一切的苦與累,是墜入凡間的精靈不慎飄入的,塵埃/


    你要始終相信,前方有光亮/


    從此,請你學會抖掉殘夢,展開翅膀/


    從地平線向前方展望,向雲天飛翔/


    鎖緊一顆脆弱的心,在空中做一次沒有心的舞蹈/


    告別眼淚,失眠,痛苦/


    告別二十三歲的過去,飛入那碧海藍天/


    那些沉澱著惡夢的流雲,水畫似的輕輕/


    去到一個你喜歡的地方,那裏有/


    神庭漫步的朗月環抱,千萬個維度的/


    彩雲滿天星/


    怎麽會?如果他不是麥田,他怎麽會知道我發給麥田的我的日記裏的話?


    我傻傻地呆立著。


    他終於放下報紙,輕聲叫我:“顧—彩—雲!”


    完了,麥田竟然真的是位老頭!他已認出我!我無處再逃!


    看來我隻能硬著頭皮,與這心靈的舞者見麵!


    隻是這聲音分明是?


    他站起來,朝我走過來。簾內的光全聚集起來,照在他的臉上。


    他微笑著,雙目含情,篤誌而體。


    這個老人,他會是沈逸唯嗎?老年的沈逸唯?


    那個高傲不羈的男生,那個自帶傲骨,遺世獨立的貴公子,那個舉止瘋狂的來去無蹤的渾蛋不見了。


    另一個他朝我走過來了,我又再也無法躲避。


    我們怎麽會如此相遇?


    恍惚中我又迴到了育才中學,迴到了利天公司,迴到了那顆月下的大柳樹下!


    我的心為何還是一如當年,心如撞鹿地陷入胡思亂想。


    分秒漫長,令人窒息!


    有他的畫麵又出現了,我仍然不敢相信。我想離開,可是雙腳如磐石。


    “你是?”無需任何疑問。


    看著他的眼睛,我定住了。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我是!”


    “你,怎麽在這裏?”


    “我從s城來,好久不見!”


    他點頭朝我微笑,伸出手。


    我仍呆若木雞。


    我又下意識地使勁兩手相纏。


    “顧彩雲,顧總監,顧師妹!你不是在做夢,我是沈逸唯,我迴來了!”


    他再次向我伸出手,而我卻隻顧盯著他的眼睛和他滿嘴的假胡子。


    他的眼神真的,他的聲音是真的。


    他為何還要和上次聖誕節我們第一次約會一樣,讓我認不出來!


    分明還是那個淘氣的沈逸唯!


    “好久不見!”


    我終於說出了這四個字,仿佛等待了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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