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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越是大世家,越要講規矩。”


    陳蒼生接腔,臉掛微笑,像朵老菊,和和善善。表麵輕鬆,實際內心卻如履薄冰,惴惴不安,波濤起伏。生怕秦牧南看破他心裏的算盤,他在猜秦牧南說這話有沒有動機,是不是在敲打他,別動二心,破壞規矩,否則不會讓陳家好過。


    隻是他從秦牧南臉上,沒看出有用的信息。秦牧南臉上懶散依舊,滄桑依舊,憂鬱依舊,像在和他掏心窩話家常,沒見到絲毫情緒波動。


    很厲害的養氣功夫!縱使陳蒼生曆經百餘年歲月,見過妖孽無數,老蔣、老戴、老杜,也不得不讚一聲秦牧南,情緒控製很高級,城府很深,可以媲美上世界四五十年代那一批強人。


    捉摸不透,高深莫測,這樣的秦牧南,讓陳蒼生備感壓力。


    “陳老,你這客廳,很低調呀!”


    陳蒼生把秦牧南、鄭安國領到客廳之後,秦牧南看到屋內的古風裝飾不由說了一聲。跟在他身後的鄭安國差點沒被他這話嗆到。


    低調是低調,但卻很奢華,當然這種奢華一般人的眼力是看不出來。別人看不出來,但鄭安國身為秦家老管家,品味和眼力還是有的。


    客廳入口處,進門是一道金絲楠仿古屏風,上麵鏤刻花鳥仙鶴,精致無比,透著古風水墨韻味。客人入客廳,首先看到就是這屏風,就會被仿古屏風的古色古香無聲中包圍,不突兀,讓人容易接受。


    繞過屏風,有主賓木椅,全是黃花梨,每一把都磨得鋥亮,都是上了年歲的,不知年份。從包漿程度來看,估計也有百年了。


    木椅中間黃花梨木桌上,也是一件不知年份的黃檀茶盤,但看磨損程度,估計也是民國時的老古董了。


    除了這些,還有精致東坡提梁紫砂壺,出自清道光名家王東石之手,賓客座位身後,各有書法名畫一幅,都出自書畫大家。


    這客廳,拿出任何一件,要麽是百年以上的老古董,要麽是出自名家,古色古香,簡約卻不簡單,拿出任一樣物件放到榮寶齋拍賣,全華夏的收藏家估計都得爭得頭破血流。


    “這是於右任先生的草書《滿江紅》?”


    秦牧南雖然眼力比不得鄭伯,但於右任於他,還算比較熟悉的。鄭伯和父親喜好書畫,耳濡目染下,秦牧南對書法也有一些研究,雖不算深,但還算能勉強判斷美醜好壞。


    牆上的《滿江紅》筆法熔章草、今草、狂草於一爐,粘連自然,與主題相扣,不羈中透著北魏遺風;氣勢如虹不比上古草聖張旭、懷素。


    風格獨具,不用細看,也可以判斷是真跡。


    真跡呀!


    最最重要的是,這些狂放恣意的字中,秦牧南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境界,居然讓他對《太上菩提真經》多了一重明悟。


    體內的靈氣運行突然間多了一絲平和,讓體內狂暴的至陰靈氣多了一絲柔合。


    有點意思!


    鄭伯聽到秦牧南的話,不由一頓,湊上前去。一向養氣功夫很深的鄭伯立刻破功,老臉一陣漲紅,雙眼發熱,就像窮鬼見到了成堆的美刀。


    鄭伯沒什麽愛好,就好這口,秦牧南能感受得到他對於右任《滿江紅》的狂熱。


    這老頭,也就這點愛好了。


    “這的確是太平老人的《滿江紅》。怎麽,三少爺也研究於先生的書法?”陳蒼生接秦牧南的話,臉色有點訝異。


    現在的年輕人,研究書法的不多,秦牧南一眼識出《滿江紅》的不凡,讓他稍稍驚異。


    “研究談不上。”


    “你應該知道我爹向來癡迷書法,特別是當代草聖的,耳濡目染,略懂一點。”


    “這件作品應該是太平老人晚年之作,行筆雄渾,字字有碑意。這種意境風格,於老先生到了晚年才悟道,開創天下獨一絕的碑意草書。”


    秦牧南從書貼明悟中抽離,迴過神來,和陳蒼生說話。目光依舊在於右任的《滿江紅》書貼上,他很鍾意這帖子,他決定從陳蒼生手中搞過來,然後慢慢研究這帖子。能讓他產生明悟的帖子,至寶呀,無價。


    買?他是不會做的。明搶?這不太好,咱又不是土匪,是生在國旗下長在和諧社會的文明人。


    陳蒼生不是在跟他演戲嗎?給他布煙霧陣嗎?假裝服輸討好他嗎?不然他何必動用加長版林肯、奧古斯托f摩托車隊開路?


    他隻需表表意思,這家夥為了讓他達到目的,絕對也會乖乖送上《滿江紅》至寶。


    陳蒼生,他吃定了。


    人家在演,他必須陪人家好好演,不然多麽對不起人家。


    人家要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他總不能一語道破,這才絕情了,先坑他媽的幾次再點破才是正理,不然對不起人家。


    畢竟陳家一家上下非專業演員辛苦演戲,畢竟陳蒼生也是活了百年老狐狸,直接點破,一是不尊重別人的辛苦,二是汙辱謀劃者陳老太爺的智商,這種缺德事,咱不幹。


    “三少爺,你是真厲害。能看出這件作品是太平老人晚年所作的人,這世上真不多,一隻手能都數得過來。”陳蒼生見縫插針地說好話,已經沒臉沒皮了。反正他就要讓秦牧南產生陳家對他並無恨意、陳家已經服輸、陳家隻要秦牧南放過陳家的錯覺。


    當然,陳蒼生自己覺得,他也不是完全拍馬屁,秦牧南書法研究的造詣的確很高。


    陳蒼生這麽覺得,但鄭管家鄭安國卻不這麽覺得。以硬氣著稱的陳他生,這身段未免太軟了些,一點底線也沒有。


    鄭安國可知道,建國以前這支老煙槍闖魔都的時候,連杜月笙都沒讓他低過頭。


    現在越老越沒下線了,這讓他很汗顏。


    不過一想,也能理解,當年陳蒼生是單槍匹馬闖魔都,沒有家族負擔,他死了,影響不到家族。但是現在此時,他麵對的是秦牧南,一個二十出頭玄元境宗師實力的三少爺。


    秦牧南不接陳蒼生的話,目光依舊在書貼上,意猶未盡地說:“這帖書法,稀世呀。我現在在想,要是我父親看到這書法,一定會為它癡狂。”


    陳蒼生聽到這話,有一種不好地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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