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孩子都緊盯著慶憐枝,因為被捆住了手腳,嘴也被堵著不能出聲,便隻靠眼神來表達他們的疑惑。慶憐枝伸手去除了那個眼睛亮亮的女孩嘴前的帕子。眼睛亮倒不是說她眼睛大,相反是個單眼皮的姑娘,但是眼神聚光,跟其他幾個嚇傻了的還迷糊的小孩完全不一樣。


    “你叫什麽名字。”慶憐枝問。


    “我叫翠花。”女孩小聲迴應著。倒是個機靈的小孩,還知道壓低聲音。這倒是慶憐枝想多了,翠花是害怕的。


    “那你愛吃酸菜嗎?”慶憐枝立馬接上了這句話。這就是有的時候嘴比腦子快的結果,慶憐枝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不是,我叫慶憐枝,咱們得想個辦法逃出去。”


    “怎麽才能逃出去呢?”翠花呆呆的看著慶憐枝,也沒個主意。慶憐枝心想,這群傻孩子會不會是被下了藥了怎麽會這麽呆。


    “我也不知道。”慶若雲撫了撫額頭,一個個的將堵在他們嘴上的帕子掀開:“噓,你們都小點聲,咱們得一起想個辦法逃出去,懂嗎?”


    這群孩子竟一齊點頭,視慶憐枝為首,慶憐枝現在有一種幼兒園黑幫老大的感覺。


    “你們都給我說說,家是哪兒的,都姓啥叫啥,被拐幾天了。”慶憐枝這話一問出口就知道是白問的,這群孩子們的臉上都表現出了‘茫然’。


    “我記得,我家是洛陽的,我娘叫我青青,我爹,我爹姓申。”馬車角落內一個小女孩弱弱的開了口,慶憐枝瞧著小女孩的裝扮,料定她家裏不是有錢人。


    “我,我叫長纓,我家是臨汾的,我不是被拐來的,我是被我娘賣出來的。”挨著翠花的女孩也出了聲,眼神裏的悲痛讓慶憐枝心裏一顫。


    “我叫張啟明,我家在洛陽邊上,我家裏還不起欠李老爺的債,我就被抵進了李老爺家,然後李老爺把我給賣給了他們。”這是一個男孩,應該跟慶憐枝差不多大,要是跟翠花差不多大的話應該就會被留在那個李老爺家幹活。張啟明看見慶憐枝打量他,趕忙補充了一句:“我娘可沒想過要賣我。”


    張啟明這句話一出口,長纓就更難過了。慶憐枝覺得不必再問下去了,大抵不過是被拐的和被賣的。這人販子從東向北,京城應該不是他的最終目的地。慶憐枝按照前世關於人販子拐賣兒童的新聞大膽推測,這人販子必然不是單幹的,得有團夥。


    當然,人販子也沒有最終目的地一說,在京城,應該會賣掉一些孩子。現在從馬車上跳下去是不可能了,隻能是見機行事了。


    “籲”人聲出,馬車停。慶憐枝趕緊把手帕給他們堵在嘴上恢複原樣,自己依靠在翠花的旁邊放空眼神好讓自己目光呆滯一些。


    車簾被打開,來到了一個僻靜的深巷子裏。那人販子走到殘破不堪的大門前敲了三下。


    “來貨了,出來搬一下。”不出慶憐枝所料,京城裏果真有一個中轉站。


    不一會兒,大門就打開了,說是打開,不如說是拆下來。不得不說經久失修的院子果真是藏人的好去處。


    從門裏又出來了一個男人和兩個婆娘。


    “三哥,這次帶了什麽貨來?”


    “這次過來的路上還撿了個貴的,一個大戶婆娘給了我十兩銀子叫我把小妾生的孩子帶走。”名為三哥的人販子興衝衝的說道。


    “十兩?”男人還沒說話,一旁的婆娘開了口了。“這麽多!”


    “二姐別著急,三哥,五妹,咱們先把貨搬進去再說。”


    喲嗬,這莫不成是一家子?嘖嘖嘖,一家子犯罪,背叛率也低啊,更容易取得信任。慶憐枝覺得那個發問的男子不簡單,至於那個二姐,見錢眼開的貨色。將他們拐來的三哥也得提防。還有一個婆娘一直沒說話,要麽是因為在團夥中地位太低沒什麽說話的機會,要麽就是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院子不大,裏麵也很殘破,慶憐枝她們一幫孩子被安排到了偏房,跟人販子她們隻有一牆之隔。慶憐枝也沒能免了繩索,進了屋就被綁起來扔在了地上。慶憐枝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這裏果真隻是個中轉站,應該待不了多久,賣掉這些孩子的話應該就是這兩天。快拋快走,換個場子再賺錢,這讓慶憐枝有種在滬市炒短線的感覺。


    這都還是要感謝慶若雲,若不是她,慶憐枝怎會想起在股市廝殺的快感?慶憐枝喜歡的,就是這種智商的較量。


    “三哥,我問你,那個給你十兩銀子的婆娘是怎麽說的?”還是那個男人。


    “哎呀,四弟啊,那個婆娘就是說這是他們家老爺的小妾生的女兒,礙著夫人的眼了,就把她賣出來了。”三哥一副不屑的樣子。他這個四弟啊,就是太磨嘰。


    “三哥,我剛才瞧著那女娃穿的不像是普通人家裏的衣服,若是個大戶人家,就算是小妾的孩子也不能這麽輕易的賣出去吧?”慶憐枝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這個四弟果真是個有心機的。


    “大戶人家能賣十兩銀子嗎?你不想想。”


    “三哥,這孩子八成是偷著賣出來的。不行,我覺得不妥。”聽四弟這麽一說,那三哥便煩了,口氣也變得急躁起來。


    “那你說怎麽辦,再給人送迴去?咱甭管她是怎麽賣,就算是偷著賣,拿了錢咱們就沒有把貨送迴去的道理。咱們這也是在幫人清除煩惱哩。”三哥起身,不再留在這裏,他要去茅房,在巷子口等的時間可不短。


    “四弟,三哥說的對,咱們既然收了人家的錢,就沒有再送迴去的道理。”二姐說話了。


    “五妹,你怎麽想的。”


    “我,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你說咱們要是拐了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人家要是找起來咱們可怎麽辦,這可是京城啊。”一直沒出聲的婆娘出了聲,語氣中帶著不確定。慶憐枝鬆了一口氣,這看來是個沒地位的,不過謹慎的態度確實要注意一下。


    “五妹妹,姐姐知道你膽小。但是咱們怕什麽,今天晚上就去拋貨,留下那個新來的咱們明天就走。”


    今天晚上就拋貨?這麽著急,看來得好好應對一下了。


    吃過午飯,這些牙子牙婆也沒什麽事兒幹。隻有那個四弟來看了慶憐枝幾次,卻也沒張口問過什麽,估計是怕萬一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知道自己會怎麽做,不如不問。留下了那個沒地位的婆娘來看管他們,便都去睡覺了。


    說是婆娘,但是看著麵上卻是很年輕,也就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很複雜,她在自我掙紮。但是表現的卻很強硬,隻不過一些小動作出賣了她,不由自主的抿嘴唇,不停地打量慶憐枝的衣著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對其他孩子也是這樣。


    這位五妹妹現在內心很是糾結,她看了又看慶憐枝的衣服,越看越覺得不像是普通人家小妾的孩子。要是小妾的孩子就穿的這麽好,那該是個多富貴的人家啊。慶憐枝一直注視著她的目光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像是有數隻跳蚤在身上蹦的感覺,怎麽撓也不舒服。


    慶憐枝當然是故意的,她看出了這位五妹妹既不如那四哥敏銳和狠心也不如三哥大條更不如哪位二姐隻為錢開眼。這位五妹妹或許是這幾個人中唯一一個還存有良心的人,畢竟歲數還小,心地還軟,親怕狼後怕虎的思慮也多。慶憐枝盯著她,默默的向她施壓,讓她越想越多便越沒了主見,多多的增加憂慮。


    心理戰還是很重要的,倘若是碰上那個四哥來看他們,慶憐枝或許就要換個招搏一搏了。


    好在,是軟柿子五妹妹看管,自己亂了陣腳,對於獲救一事,事半功倍。


    快到飯點的時候,那位四哥又來巡視了一圈看著無事便把五妹妹叫去吃飯了,畢竟隻有一牆之隔,想跑,抓也容易。


    “四哥,我還是害怕。”


    “五妹,別說了。今晚拋貨,拋完就走。是不是大戶人家的孩子等到了關外賣出去也就不是我們的事兒了。”四哥下了論調,五妹妹便閉住了嘴。


    慶憐枝見他們都去吃飯了,憑借著柔軟的身子,慢慢的將手從繩索中空了出來,但還是被磨破了皮。


    “翠花,今天甭管誰帶你走,你都要跟他們說,慶家嫡女慶憐枝被牙子拐了。叫他們去慶府找我爹。”慶憐枝側身將藏起來的荷包拿出來,裏麵有慶若雲今天給她的十文錢:“錢不多,但是能向買你的人證明點什麽。”被拐賣的孩子身上一般都不會留下原有的什麽,這也虧著是因為那些人今天著急還沒能搜慶憐枝的身,但願翠花能遇見個細心的人吧。


    慶憐枝想了想,又從脖子裏將自己佩戴的佛像取下,叮囑翠花:“翠花,進了慶府,見了我爹,才能將這個交出來知道麽。”若是一開始就將玉佩拿出去,慶憐枝怕買走翠花的人起了貪欲,非救不了她反而會害了她和翠花。


    慶憐枝又怕翠花不識字,虧得地上塵土厚重,由用手指寫了“慶”字給她看,叫她牢牢記下。


    安排完了這一切,又複述了幾次過程,確定翠花記下了,慶憐枝才微微放鬆了一下。慶憐枝雖說不怕,但怎麽又能不怕,她現在隻有四歲,就算是在重生之前,她也是傻不拉幾的活到上班才見到了那麽多的人精,接受了再教育,前世一直都在讀書也不是沒有不適應社會人際關係的原因。


    這還是她第一次麵對犯罪分子。不過為了讓李姨娘和慶若雲死心,她也是拚上了。慶憐枝自認為心機不夠,哪怕是有兩世記憶也不夠在這世上折騰的,算計來算計去的她也煩了。就像玩德州撲克,小打小鬧的試了幾手了,該allin了。隻此一事,她要讓李姨娘和慶若雲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慶憐枝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慶家早已翻了天了,慶連山急的不得了,林憐兒第一時間將李姨娘和慶若雲扣住了。


    “林憐兒你個賤婦,你活該!”李姨娘的叫罵從被扣住的那一刻就沒再停止。


    “若雲,你說,你妹妹去了哪裏?”慶連山在前廳詢問慶若雲,不知詢問了多少遍慶若雲始終是那三個字:“不知道”。


    派出去的府裏的護衛小廝還是沒能找到人影,管家已經去官府報案了。慶連山現在急的想死的心都有,在慶若雲麵前轉起了圈。林憐兒沒出麵,她獨自一人站在內室的窗前沉默不語,卻是攥緊了拳頭。寄秋敏捷潑辣,被派出去找慶憐枝了,伊春留在林憐兒身邊生怕她出什麽事:“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小姐會平安歸來的。”


    不知這樣的等待過了多久。


    “老爺,老爺!張大人家的管事婆子領來了一個小女孩,說是小姐被牙子拐了。”通報的小廝飛奔而來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什麽,叫她們進來!”慶連山邊說邊往外麵趕著迎接。


    林憐兒聽見小廝的傳話也出來了,隻瞧見慶若雲一個留在廳裏,咬牙切齒的樣子醜陋無比,看見林憐兒出現臉上的表情反應不過來便急忙低下了頭。然後又突然抬起頭:“哪怕被賣了,也是她的命,還望夫人不要太傷心,畢竟,有些人的命,生來就賤。”


    林憐兒撇了她一眼:“是呀,有些人的命,生來就賤,再怎麽教養,也撐不起慶家庶女的衣裳。”說完,出廳。


    “慶老爺,就是她,她說您家小姐被牙子拐了。我這是剛從牙行買了她,出了門一聽她說這話我趕緊帶她尋了來。”說話的是張大人家的管事婆子。


    “慶老爺,這個給您,她說我進了慶府給您看這個您就信了。”翠花急忙把慶憐枝給她的玉佩遞上去。慶連山一見玉佩,又急又喜:“快,快帶我去!”慶連山急得不得了,忽視掉了很多事情,比如,那管事婆子看見玉佩時對翠花露出的複雜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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