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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彥愛徒,神族定會全力相護。你暫安心留居學苑閣。待無彥迴歸神界,自有安排。”


    神君謙和目光掃過她全身,頓覺心神舒緩,似獲神靈氣庇佑。此時她隻能望著他,感激涕零。


    “許你休息一月,之後便和其他神者一道修煉,不得怠慢。”他神和臉上帶著些許笑容,而後轉身飄然而去。


    他這是許她留九重天修神?


    “文爺爺……”她終於泣不成聲。


    “傻丫頭!這是好事。”文爺爺笑道。


    據文爺爺介紹,這九重天的學苑閣是萬千學者修煉之所。不同苑閣主修不同神技能,初學者一般五至八人住一小廂房,隻有修煉到高級,才可自有一居。不過看似神君開恩,特許她獨居一偏苑。廂房不大,但設置俱全。


    她無法下地,隻能透過木棱格窗,遙望窗外翠綠竹葉,忽覺心情爽朗,眼中所見自然美好。不久一仙婢步入小居,自報仙名“小悠”,特奉神君之命,前來照顧她。


    半月躺床上的日子並不難熬。有文爺爺和小悠相陪,她神速恢複。若不是他們盯得緊,她怕早跳下床天界遊玩一番。掐算指頭,待半月一過,她興奮躍下床,哼著小曲奔出廂房。


    原來她日日遙望的翠竹種在雅致小院裏,翡翠玉石修成低牆和拱門,角落少不了玉石桌椅,香檀茶具。這修神者中大都為凡人,這凡間習俗不易相忘,看似神界也不多做計較。


    “姐姐可要先行沐浴?”小悠笑著飄到她身前。


    這半月雖有小悠仔細擦身,依然免不了久不沐浴的人氣味濃。還是小悠懂情理,她立刻點頭“嗯嗯”幾句,衝迴廂房尋找更換衣物。


    “姐姐不必著急,等下會有仙子給姐姐送神族玄衣。”


    玄衣?聽著並不陌生,似乎自己早已穿過幾世?


    話剛出口,門外已飄然落下幾位彩衣仙子,輕唿:“輕羽修神者,領取玄衣。”


    她“唿”地一聲衝到她們身前,傻笑著接過銀托盤上那幾套閃亮衣裙。幾位彩衣仙子看似地位高上,不屑甩她一眼,急速離去。她可不放眼裏,能到神殿修神已是夢想成真,其他完全可忽略。


    學苑閣有仙池供修神者沐浴。因女眷不多,偌大仙池也就幾個身影,她舒服享受一番溫水浴,之後換上神族玄衣,飄然若現不輸天界仙子。


    這些時日她已留意到,這九重天沒有晝夜之分。既是神界,生活習性自然與凡界不同,修神者睡覺不一定需要黑夜。不過她還是有些不習慣,之前重傷得文爺爺藥理相助,總是昏昏欲睡,倒也未曾留意白晝和黑夜。恢複後精神煞爽,在白晝神光下,如何也睡不著,於是打算出去透透氣。


    沿著學苑閣小道,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忽然想起文爺爺給她藏的那粒師父的冥幻玄珠,許是神珠之力,她覺得走路都飄然。不知不覺來至一仙湖邊,湖光甚美,凸石環湖,楊柳垂岸。


    她爬上一突出岩石,凝望湖水走神。想起那夜和無名船頭暢遊,依他賞山水,幸福感仿佛還在手心間……湖中自己的倒影,凝望中幻化成無名身影。


    自從學會神變,她喜歡幻化成他的樣子,獨坐湖邊欣賞那倒影。或許隻有如此,她才能見他一麵,心跟著扯痛。每每此時,她會一頭栽入水裏,等剩下最後一口氣時才爬出來。


    可今日,這神君殿的湖水似乎與其它地方的湖水不一樣。她縱身跳下,在剩最後一口氣時,卻如何也迴不過神,遊不出水麵。一股神力一直拽著她,無論如何掙紮……


    誰來救救我,我不想死……她心裏不停唿喊!隻想暫時忘記痛苦,卻不想就此離去!


    幾乎快要窒息時,一道白光破水而來,急速拖她出水麵,落到湖邊。她“劈哩嘩啦”吐出一堆清水,同時大口喘氣。


    “嗯?靈力如此差?”一個聲音悠然傳來。


    “神君!”她略微驚訝。


    他略微眉頭,神色嚴肅道:“你不是特意來神君殿自殺的吧?”


    “我……我是來遊泳的。”她傻笑著,找個笨拙的理由。


    剛才那樣確實像自殺,可她並不想死,隻想讓心不那麽痛而已。


    神君眼裏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她苦笑道:“這大白天睡不著,想出來遊泳。這湖看著正好。隻是這水好像不大喜被人打擾……”接著她打個噴嚏。


    “以後不要沒事就往湖裏跳!”他認真道。


    一陣暖風隨即吹過,她頓覺溫暖如春至。而後,他飄然離去。


    “多謝救命之恩。”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她小聲道。


    沿著原路迴到學苑閣,她躺床上發呆。神君那絕塵身姿,不斷在眼前晃動。心底說不出的異樣。不一會她廂房裏飄入幾個仙子,把所有窗子用厚布遮掩。


    “仙子初到,怕是不習慣神界的不夜城。簾子可遮光,仙子還是早早歇著。”


    其中一位短短留下一句話後,她們匆匆離開。她的世界黑暗如夜。帶著對無名的思念,她昏然入眠。


    轉眼又過半月,她如其他修神者一樣,開始修煉作息。她未能弄清天界是如何分時辰。天好像總是一個樣,黎明也亮得刺眼。她想,這仙境總是如此玄美,這樣生活上萬年,可會變很無味?有點想念仙羽山的雨夜。從無名之城迴來後,她喜歡淋雨,似乎雨水的瘋狂可暫時麻木她心底的傷。


    那日,她照常去學神道。學堂修建在學苑閣一偏院。


    “咦,她見過你。你不就是仙羽山上的那個凡人嗎?”一仙子忽然朝她道。


    她抬頭,隻見一張清秀的臉上掛著彎眉,大眼紅唇,在她眼裏仙子都這般模樣,委實想不出何時見過。忽然她站起來,眼裏出現一些奇怪畫麵:


    仙子們會嘲笑她的記憶,然後是場拳腳較量……果然,一切似曾經發生在她的記憶裏。


    “你好,她叫依然,能交個朋友嗎?”


    “姐姐來神君殿之前,有沒有學過神變?”


    “姐姐是不是隻會變……自己的情郎啊?”


    “菱蘭,她情郎叫……”


    她“啪!”地一聲就把手中的冊子用力砸向背後說話的仙子,不偏不倚,正打到她嘴上,斷了她的惡言。接著,她們就一窩蜂湧了上來,拳腳相加,重重地落在她身上。無所謂,再疼也無所謂。但她絕對不能讓她們這樣侮辱她最美好的迴憶。她一直冷笑著,盡管嘴角早已吐出無數鮮血。


    她記得這段故事……


    “住手!”


    這是她聽過最有震撼力聲音。整個世界仿佛在那瞬間凍結,就連正要下落的拳腳都僵硬在空中。


    “神,神君……”一仙子顫抖叫道。


    他掃視在場的所有仙子,每一個都低下頭。她也想低頭,可毫無辦法,因此刻的她已是傷痕累累地躺在地上,根本無法起身。


    他俯下身抱起她。可她卻是不爭氣地,又是一灘血水湧出,吐滿他身。


    “不……不好意思……”


    她忽然想起,神者是很厭惡這些凡人的血肉之軀。


    “我……等下給你洗……幹淨。”她說得吃力。他身上那件潔白如雪的長衫,質地該是天地無雙。染上凡人的血,怕是很難洗幹淨。


    “不要說話。”他耳邊低語,爾後帶她離開學堂。


    其實,她不想那麽張揚,可心不能容忍她們侮辱她心底最美的迴憶。當時她並未覺得給抱出去,就個醫吃個藥是多麽大的事。錯就錯在,抱她的是神君,而後調養的地方居然是——神君的寢殿。這一傳十,十傳百的,她意識到張揚過頭。


    不就是個平常的打傷再加個內傷而已,神君如此費勁,似乎有點小題大做?她忽然想到,是不是有點低估手背那朵羽花印記?記得他說這花的名字叫“羽鈴花”。


    神君,在她五歲時,偷印“羽鈴花”印記在她手背,這意味著什麽?


    在神君特別照顧下,她恢複得很快。她奇怪這神君的寢殿居然有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比起學苑閣更接近地氣。當她再次看到一直在她身邊忙碌的紅衣仙子時,忍不住問。


    “仙子姐姐,能到神君殿修仙的,都是過了基礎技能測試的。這黑夜和白天的交替,就是基礎課之一啊。他們都會自己做。”


    她啞然——


    她是不是第一個,需要掛黑簾子才能入睡的修神者?


    “仙子,你知不知道什麽是羽鈴花?”她繼續問。


    “羽鈴花是神族之花,隻有神族的長老才有能力和資格造出此花。”她應答道,“此花,隨心而生,隨意而安。”


    “此花,隨心而生,隨意而安。”她默默地重複著。


    那一夜她突然好想去淋雨,可這神君殿裏,哪裏有四季交替?他們把人間最美好的景致留著,四季如春,常年繁花似錦。於她而言,確是少了些什麽。


    原來,神的生活也是很單調的,她想。


    “仙子姐姐,神君交待下來,如果仙子覺得悶的話,可以去後院走走。”


    “叫我輕羽就好。”她有點自嘲地道,“其實我還不是什麽仙子。”


    “總會是的。有神君特別照顧,成神又有何難?”


    她一時竟答不上話。他這特別的照顧,她怕是一輩子都解釋不清。她愁得甩甩頭,打算去後院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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