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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名——”靠在他臂彎,她輕喚他的名字。


    “嗯?”


    “千年後,你若遇到一個叫落煙的女子,定要告訴她輕羽的故事。”


    “落煙?”


    “嗯。記住,她叫落煙。”


    “落煙——”他唇齒間輕吐出這個名字。


    “百年後,不要許神君恆天任何誓言。”


    “神?嗬嗬,可能嗎?”他側目望向她,顯然已藏不住幾分驚訝。


    但願不可能!她心底默默迴應著。


    “為何這樣說?”他果然抑製不住那份詫異,凝望她雙眸,沉聲問道。


    “其實我也不知為何,隻是這裏一直有個聲音這樣告訴我。”她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間。


    那是來至心底深處的唿喊,百年,千年……我怕我會忘記你!


    “有事可找薑黎。”她繼續道。


    “你認識他?”顯然,他極力控製吃驚情緒,保持平緩語氣。


    “嗬嗬,幾麵之緣罷了。不過總覺得他是可信賴之人。”她露出微笑,試圖緩解他的驚訝。看來,他也感知薑黎不是普通人物。末了,她補充一句:“別忘了,我來至仙山,亦不是城中人。”


    “薑黎來去無蹤。我已很久未能見到他。”他有些神傷,遂而把目光移到遠方。


    “他受令保你們母子不死。不到生死關頭,他不會出現。”不知何故,她腦裏就有這樣的記憶。


    “誰的令?”他猛然迴頭,有些失控地緊抓她雙肩,問得急促。


    “印象中他好像有頭白發,其他的真的不記得。”她答得坦然。


    曾如此努力去迴憶,或者說尋找一切途徑蘇醒。可惜,夢裏醒來依然是夢!她已學會不思不慮。那些來去無緣由的思潮,今日她記得幾樣便是幾樣。


    沉思片刻後,他輕聲道:“走吧。”


    迴到叢林,他直接躍上黑馬,拉她側坐於胸前,揚長而去。黑衣隨從早已整裝待發,其中兩隨從得暗許,分別帶著上宇桓和蒼月,馳馬跟隨。


    黎明如約而來,而她看不到夢的盡頭,亦感覺不到未來。靠在無名堅硬的胸膛裏,即便前路茫然,她又有何值得害怕?


    突然幾聲馬嘯,隻見黑馬前踢高舉,後腿猛蹬,他們居然馳馬橫越懸崖。她迴身緊摟住他頸項,閉眼不敢俯視那深不見底的崖穀,更不敢想象當時他是如何控製她們受驚的馬匹,反推馬車滾落叢林?胸前忽覺一陣溫熱,她低頭細瞧,淚水頓時溢滿眼眶。


    “不過些皮外傷。”耳邊傳來他低語。


    滲出那身黑裝,還能染濕她胸口的血跡,豈能稱之為皮外傷?他的世界,怕根本沒有傷痛概念。隻要還能唿氣,便是“無礙”之事。她拚命製止哭聲,埋頭在他胸前,隻想把他抱得更緊。


    “等到黃沙穀,無論有沒有若冰,那五個粉衣婢女必定會護你。她們是宮裏五環殺手,以五行命名。你隻許跟隨她們!”他低沉穩重的聲音繼續在耳邊縈繞。


    “黃沙穀?”


    “黃沙斷穀是王域和魔域的交界。五千年前,誰也不明神封此城時,為何有幾十萬凡人跟著百萬妖魔同困。更可笑地是,凡人可自由出入,每年卻是入城的比出城的要多。神族自詡高貴完美,為何如此多凡人爭相入妖魔之城?寧可忍受魔獸欺淩?”


    “是你在保護他們?”


    “嗬嗬!凡人走卒生死與我何幹?我隻是不想看他們殺盡弱小後,孤寂難耐要相互殘殺。”還是那副冰冷容顏,越裝得淡然,越違背心的真實。


    我懂你,足矣!


    她掌心輕觸他心髒所在地,應答道:“所以城池劃出邊界,隻許妖魔偶爾作亂,不許瘋狂屠殺人族。”


    “算是吧。”


    “我要隨你一起。”她固執道。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除非到我保護不了你的時候!”他比她更固執。


    馬速略微減弱,他們攀爬上一土坡,接著眼前出現茫茫黃沙,一望無際,馬匹得以更瘋狂馳騁。約莫盞茶功夫,黑馬猛然止步於斷穀前。幾乎同時,五個仙婢還有之前派去增援的隨從也騎馬奔馳而至,卻不見若冰。原來黃沙穀隻是道寬為幾丈的裂穀,穀底並不深,俯視可見底。


    忽然裂穀對麵黃沙漫漫,接著出現幾個黑影。她認得出是上善和魔五,不見段程程!


    “為何不見若冰?!”上善遙立斷穀對麵,聲音雄厚,空穀迴音無數!


    “你該比我清楚。”無名冷然。


    “失信!可不要怪我!”


    上善一聲怒吼,穀底黑影竄動。隻見千名魔怪壓著上萬凡人從兩側,如泥石流般衝至穀底。男女老少紛紛給逼著跪於黃沙之上。


    “王!救命!”


    有人認出無名,不顧生死大喊。聲音為歇,大刀直劈而下,身形瞬間切半,血入黃沙。誰嚷誰死!幾聲嚐試之後,萬人變得鴉雀無聲。


    “我隻答應放她!你若不能留,怪不得其他!”無名忽然冷笑道。


    “哈哈!這城池,本就是妖魔之地。這些凡人,生來就是供妖魔取樂。難道你要違背神意?”


    “神意?你覺得我會在乎?宮中神祭,不過是那女人殺幾個凡人,想引無彥注意。”他冷眼掃過穀底眾人。


    “你順她意,為何要逆妖魔?那些司女反正要死,死前送我們享樂又何妨?千年來我們不是一直合作愉快?!為何要摧毀妖魔那點僅存的樂趣?!”


    “菱蘭是最後一個司女!”


    原來,他記得菱蘭!一直靠在無名懷裏的她心裏一陣悸動。藏在魔劍裏的菱蘭,你可聽到?


    “哈哈,那菱蘭也是你想救的吧?怪隻怪她有個愚蠢的爹!”上善笑得冷豔。


    “居然送到我手裏!我怎忍心不滿足她爹?浪費美色。你那所謂王的結界,我遲早會破。”


    斷穀上空忽然飄過幽靈之音,陰冷細小卻能直穿腦膜。上百個凡人身體急劇抽搐,雙眼反白突兀,口吐白沫,接著紛紛倒地,看似給嚇死。


    一黑影閃現,懸浮斷穀上空。身形瘦小,披風遮掩,正是大祭司!


    “等你有這本事再說!”無名嘴角輕蔑微翹。


    “還有她!”大祭司黑袍空袖突然指向她,笑道,“所有司女必先毀在我手。生生世世,她定逃不出我掌心!”


    輕羽心跟著冷顫!


    “嗬嗬嗬……連那女人都鬥不過,更何況神!”無名更緊攬住她腰身,那是她力量的源泉。


    “你為一個凡人,殺我魔界三大巨魔,豈能容?”上善右手高舉,幾乎是瞬間,斷穀幾裏沿崖邊,黑壓一片集滿妖魔!


    “等等!我要上宇桓!”


    妖魔裏突然閃出一怪影,正是魔五。不知何時他手裏多了一名女子。說著他抓起女子頭顱,露出散亂長發下那張憔悴的臉,正是段程程。


    無名右手一揮,黑衣手下抱著上宇桓,同時和魔五飛至裂穀上空,抓過對方手中女子,再紛紛落迴原位。黑衣隨從立刻把段程程交到一婢女手中。空中傳來魔五幾聲厲聲尖叫,似失而複得某樣寶物般興奮,而後消失在黃沙遠處。


    她想,無名是故意讓魔五把上宇桓帶離,他和上善間怕是免不了……


    果然,無名一聲狂笑,低頭望她一眼,忽然掌心聚力,急風帶過她腰身送至一粉衣婢女馬背。婢女及時攬住她,同時耳邊急語:“噬魂出,心必聚。不能打擾王!”


    她心急如焚,也隻能幹望他騰空而起,腳尖點過黑馬脊背,飛躍裂穀衝入妖魔群。八大隨從似得暗令,衝入穀底橫掃看守妖魔。


    嗜血,狂殺,和驚天嚎叫,到最後她實在無法目視,隻能仰望蒼天,可有神眼?他們又豈能容忍這樣的血腥?


    “和這些妖魔毫無道理可講,更沒情麵可留,他們隻俯首強者。”另一粉衣小聲道。


    她猛然點頭。心裏再清楚不過,他若有選擇,定不會用此法平定這城池!穀底凡人獲得生機逃生,滾滾黑霧卻席卷而過,無數四肢紛紛解體,如撕破件衣裳!


    “你答應過羽姬何事?”空中傳來無名怒吼!


    “哈哈!我不動那女人,不是我怕她。隻是我現在還不想毀掉自己辛苦打造的尤物!”


    黑袍底忽現兩團亮點,盯著粉衣仙婢。濃黑霧帶著滾滾旋風,瞬間把她們包圍。馬匹撕裂嚎叫,仙婢們帶著她和段程程躍高幾丈,濃霧腳底翻滾上長……


    “走!”無名一聲令下,婢女們帶著她和段程程立刻彈開數丈外。其中一婢女抓起早已嚇昏的蒼月,緊追她們身後。


    她拚命迴頭,隻見無名手持噬魂,閃至黑霧之上。魔光凝聚強行壓下不斷翻長的黑影。此時八大隨從踏裂穀石壁直上,衝入妖魔群,繼續廝殺死傷過半的殘餘。上善亦被纏身,奮力自保!


    “果真出高徒!”大祭司冷笑一聲,黑袍下兩團亮點漸漸暗淡。


    五個粉衣婢女自是不讓她多看,急速躍出黃沙穀。她們輪流抱著她點枝躍步,不停不歇直至天黑。


    “環金姐姐,咱們這速度怕是大祭司也無法追至。”其中一婢女道。


    “王定會纏著他。”另一接口。


    “可有暗示,要去何處?”


    “這城池早封鎖!要如何送她出去?”被稱作環金的婢女略微搖頭。


    “據說是二祭司帶她入的城,怕隻有二祭司有法?!”


    “姐姐們,等等!”她急得插話道,“未能見到王,我不會出去!”


    她說過,要一直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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