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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無彥苦笑道,“你居然可如此逼自己。我真是太小看你!”


    “師父可知他們從何而來?”


    曾幾何時,她留意到自己肩頭上這些刀痕,似越集越多,可她總記不住如何得來?


    他捧起她的臉,痛苦而無奈道:“落煙,你怎可如此對我?你這樣傷自己,而後又忘得一幹二盡。你到底要我如何?”


    她傷的自己?為何要傷自己?她滿臉疑惑迴望著他。神息隨他指尖滑落至肩,輕撫百道刀痕,溫暖如昔,卻涼透她心——師父憂傷的眼神,灼傷著。她立刻低斂,不敢再注視他的雙眼。


    “是否錯過那五百年,你再也不肯迴頭?”他擁她入懷,聲柔如風滑過耳際。


    “為何你會讓它錯過?”她怯生問。


    記憶自鎖,總有遺漏。心弦已斷,無法奏章!她隻知他是生命裏很重要的影,卻不是心底留的名。


    斜靠床榻,他擁她在懷,情意溫暖無限。他雙目緊閉,不再多語。她靜靜聽著他們的心跳,節律融合,仿佛一曲催眠,帶她入睡。


    眼前一片黃沙,她迴到傳說中的——


    西域荒漠。


    “快點!動作快點!”巨吼之後是“啪啪!”抽打聲,震響天際。手臂粗的長鞭破皮而過,帶血裂口立刻印在苦力身上。


    礦石飛沙,大漠掏玉。蒼茫大地,上千苦力艱難求存。其中那個熟悉的身影,衣不遮體,遍體鱗傷。


    “師父!”她哭喊著,無法直視。九重天那個一直風姿卓越,俯視蒼生的師父,曾經也……


    求你,讓我醒來!她抽泣著。


    九天劫,無彥隕落天界,那一刻她痛徹體膚,早已超過極點,如何再去旁觀師父的過去?無彥卻緊抓她手,不容退縮。


    師父的夢境,他想讓她看什麽?


    曾經的不可一世,如今撐著一個凡人的軀體,為一口水一碗飯苦苦祈求。這樣的經曆該是內心深處想要極力隱藏和忘記的。然,這些肉體上的痛苦可忍受,精神上接近崩潰邊緣時,就不堪一擊。


    那是長玄最懂無彥的地方!


    在那早已化古的西域玉石產地,百人同擠的帳篷裏,無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起輕生之念。長玄不放過他,自知如何逼他到絕境。


    事發於幾個小混混深夜閑談,隻聽其中一個道:“聽說他之前是神?”


    “不知神和咱們凡人有何區別?”另一個接口。


    “能有啥區別?”


    ……


    此話題一出,百人苦役在閑極無聊的深夜皆興奮至極。於是他們蜂擁而上,隻為看清這個曾經的神體和凡人有何異處?可殺不可辱,更何況他是無彥!可惜天不憐,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連自殺的辦法都沒有。本就衣不遮體,未曾料到連這最後的尊顏都給殘忍剝奪。


    “哈哈,原來也不過如此!”


    “還是有別,人家可是仙子伺候的……”


    “我還七個老婆呢!嗬嗬!”


    ……


    無知野蠻的譏笑嘲諷,比九天七道聖光穿體更為透徹。


    師父——不要去迴憶!忘了吧,就如你一直嗬護我般,承諾的隻有快樂!


    落煙早已淚流不止。比地獄更殘忍的,便是這些無知……她掙紮著,想要蘇醒——


    可無彥萬唿不應,如沉深海,任由噩夢繼續……而她,又如何執拗得過師父的夢境,隻能隨他唿吸亦隨他沉淪……


    衣衫零落,沒有第二件可替換,好不容易翻到一片草席裹體,卻因遲到片刻,落得官兵一陣暴打。最後血肉模糊的他被遺棄於黃沙中,招來無數黑鴉啃食。


    那是一片荒蕪,活物似消失殆盡,唯有片片殘雲漂浮於空。四周隻有疾風席卷而過的沙塵和刺耳的風聲,低吟著訴說蒼生的凋零。他用絕望的眼神仰望蒼天,原來凡人的苦難才是這天地間最狠毒的懲罰。


    他閉上雙眼,心魂死在當時!嚐盡人間疾苦受盡*而亡。


    許是蒼天不絕,最後他還是在點滴甘甜滋潤下蘇醒。


    “醒了,終於醒了!”


    最先入耳的是陣甜美而快意的女聲,而後他看到那女子。一生不會相忘的,不是她的容顏,而是藏於遮麵白紗後的靈魂——平凡中的善與愛。她隻露出一雙閃亮雙眼,滿是喜悅凝望著他,頭上銀鈴隨風低唱。


    他不得不承認世界因她而美好,盡管當時的她是那麽倔強地相信:他是她救活的,就該是她的奴隸。即使是奴隸,伺候一個倔強女子,總比伺候一群野蠻苦役強。


    “你可有名字?”白紗後的紅唇微動,吐出幾個字。


    “無彥!”氣弱卻不輸。


    “嗯。我正好缺個駝夫。你可願意伺候我的小夫?”她盈盈笑著,並指指身側那隻駱駝。


    他點頭不再多語。本就不屬這個凡界,連話都是多餘。


    “困了就歇歇。”


    她忽然伸出右手,掌心遮住他雙眼。刺眼陽光隨即消失,他心底升起一股可依賴的溫暖。凡生逃不過七情六欲,他第一次體會何為“感動”。


    後來他才知她是此玉石場主卿府之女卿蘭玉。入府不過數日,當他外傷痊愈,以一身潔淨長服,束冠之態,立於她麵前時,早已折服她的倔強和自傲。雖貶為凡人,然氣質不俗。而人間那些所謂書生才學,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凡身桀驁,隱忍留世;佳人暗許,年歲不負。


    兩凡人在零碎接觸間,相識相知到相戀,本是平常之事。傳到卿家夫人耳裏,卻鬧個死活不依。持家夫人反對,下麵自然無人敢支持。輾轉數次,他被送迴苦力場,遭受更多非人折磨。情欲,思念,絕望,痛心……千絲萬念,他嚐盡“情”字苦。而卿小姐幾次以死相逼,鬼門逃生,讓他悲然。


    原來,師父曾如此動情,亦如此癡戀過——


    “娘親不是不喜歡那位公子,隻是你不可和凡人相戀。”卿家夫人終於忍不住,在卿蘭玉最後一次自縊時坦言相告。


    “我們卿家,承神族厚愛得以長生,延及子孫。”卿家夫人滿眼是淚道,“當年我不知世事嫁你父親,不過百年凡人壽命,最終離我們而去,這之後相思之苦,娘親不希望你……”


    “如若他隻有百年,我得百年之歡,總比永世無樂強。”卿家小姐淡然。


    “別忘了你肩負家族使命!”


    “如果我這生早已注定,可否讓我過一次自己的百年?百年之後,即使我不離不棄,蒼天也由不得我!”


    如果注定要痛,為何不珍惜這短暫的快樂?


    沒有紅燭嫁娶,最後他們在卿家夫人的默許下走到一起。


    “今日我隻有這塊玉贈送於你,平凡卻是我親手所製。”新婚之夜,無彥心懷歉疚道,“我有生之日,定全心守護此玉的主人。”


    本該有一場神族的歡宴,此時的他卻給不起。而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場百年相守,看著他老去死去之後,自己將親手埋葬這段凡人之戀。


    無彥在玉石場附近開家打鐵店,專心研製民間劍器,幾年後也練得一手絕藝。他接活不多,隻需夠他們生活,同時算計著日子,待長玄的凡間眼線不再找他麻煩時,他心知“日月晨夢”已生效,長玄不再是長玄,而神界已易主恆天。


    百年之後。


    他沒有死去,她亦沒有老去。那夜月色甚是柔美,她濃妝起舞,絕色渲染半邊天。他癡迷一如從前,花前月下無盡纏綿,夢裏夢外香豔無邊……


    他醉在她的溫柔鄉,卻醒在她絕情的刺刀尖……


    “這,是為何?”當時刀尖已入體三分,他依然鎮定地望著她,輕問。


    她不作迴答,眼神瞬間百變,寫盡矛盾和掙紮……


    “我等你!”他撫開她臉頰與淚水粘合的細發,毫無反抗之念。


    而那句“等你”道盡傷感。


    等你,刺殺!如果那是你所願?


    等你,訴說!如果你依然選擇我。


    等你,迴頭……


    走到邊緣,生死不忘的戀情,該是如何糾結?同是凡生的脆弱,為何逃不出這命格?


    手中短刀最後還是跌落於地,她癡狂地吻著他……生命在那一刻燃盡,卻看不到希翼重生……


    如果那夜她狠心,就這樣刺死他,也算恩賜。可她連這恩賜也無情地奪走,無聲無息消失無蹤。他醒來時,原先溫情的小屋已絕佳人身影,而枕邊餘溫尚存,讓他如何忘記?


    然,受罰的神連離開受罰地的資格都沒有。他隻能在原地守候,一晃就是四百年。期間玉石場易過幾次主人,每個對他都如奉神靈。百年後他才知,那是托仙羽山文神尊之德。文神尊和他有萬年兄弟情誼,即使當時文神尊也是神台執法長老之一。


    西域夜濃漫黃沙,月不明兮風霜寒。


    百年孤枕鑄鐵心,欲斬凡塵幾世殘。


    劍爐旺火熊熊燃燒,無彥專心煉製——百年鑄劍,成敗隻在這一夜間。


    忽聞笛聲輕繞,卿蘭玉身影突然出現。驚!喜!懼!……他早已喪失的感觀在那瞬間複蘇。四百年相思,是怎樣一場激情上演?彼此無需言語,他隻想要她,一次又一次,融入她的世界卻無法讀懂她的一切。他深感失去神力的痛苦。不然他定傾盡天下,隻為讀懂她……


    “如此盯著我,該消失的還是會消失。”激情過後,她變得如此寒冷。


    他隻緊緊抱著她,不言不語,似乎一鬆手,她又消失個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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