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舜連夜從草壩寨趕到烏蒙部,找到寨中幾名在土司帳下效力的兵士,再次對他們曉以厲害,希望他們能棄暗投明。


    與農舜從小一起長大,剛剛投入軍中的農勁算了一筆帳:“我每月餉銀一兩三分,一年進項有十五兩。不過我家中有五個姐姐,她們如果都能分到田地,一年的收成怎麽也比這十五兩多,更何況我身體強壯,還能繼續在軍中效力,我幹了。”


    另一個叫農武的搖頭到:“倘如此算賬,那我不能幹,我是家中獨子,家中能分得的田地少,太不劃算。”


    農舜說到:“你的眼睛就看到眼前這點利益了嗎?將來成了家,你娶的媳婦生的兒子都會分地,可如果不趕走土司,你的媳婦兒子隻能吃你的糧餉。萬一哪天你戰死,或者老了被淘汰,媳婦兒子吃什麽?如果有份地,別說你的媳婦兒子,就是子子孫孫都不會再挨餓。”


    農武仍是搖頭:“我隻管現在,哪管得了以後。”


    農勁勸到:“大家都幹,你咋就不幹呢。”


    “既然大家都幹,也不少我一人,反正我不幹。”


    “大家成功了,不分你地,你肯不肯?”農勁問到。


    農武低頭不說話,農勁開口到:“又不想出力,又想分地,天底下哪有這麽美的事情?”


    “行行行,”農武逼得沒法:“我不分地行了吧,到時候我全家搬出烏蒙部。”


    “阿武,”農舜勸到:“這件事情不強求,不過事情如果成功,一樣會分地給你,你別有什麽想法。”


    農勁有些不服:“阿舜,你冒著殺頭的風險串聯大家,如今阿武不願幹,你為何還要白白給他分地?”


    “革命這種事情麽,總有人願意,也有人不願意。”農舜淡淡到:“不願意的不強求,但革命勝利,作為烏蒙部的一份子,這些人仍然可以分得土地。”


    農勁抬頭到:“阿舜,你是不是傻?”


    “就當是傻吧,”農舜笑到:“可總得有人傻啊,不能讓咱們的鄉親,咱們的子孫,世世代代都被土司壓榨剝削吧。”


    “說得對,”農勁說到:“不能讓咱們的鄉親,咱們的子孫,世世代代受土司壓迫,咱們是該站起來了,烏蒙部這塊土地,得由烏蒙人說了算。”


    農武依然不做聲,農舜隻說到:“阿勁,你可在軍中多串聯些弟兄,隻要咱們團結起來,土司不過是個紙老虎而已。”


    “沒問題,”農勁說到:“阿舜,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臨分開前,農武才終於開口問到:“阿舜,你是迴寨子,還是留在烏蒙?”


    農舜答到:“我須在此勾留幾日,爭取串聯更多的人。”


    農武上前挽住他的肩:“如今軍中對於革命的事情,私下議論得很厲害,想來紙包不住火,此事終會泄密,到時你便危險了。”


    農舜淡淡一笑:“謝阿武關心,老師說過,革命總會有犧牲。如果能以我的性命換來烏蒙部的覺醒,我願意隨時獻出生命。”


    農武說到:“你的老師真是位神人,才幾日未見,就將你教導成這樣,如果有機會,我倒真想見見他。隻是我不願參加革命,不知道老師願不願見。”


    農舜笑到:“老師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就連那晚要將他謀財害命的幾位叔伯,老師也並不歧視,一樣認認真真迴答他們的問題。其實想見老師並不難,隻要你迴寨中,我就可以為你引薦。”


    “寨子我是暫時迴不去了,”農武說到:“我知道烏蒙部有一處隱蔽的落腳點,不如這幾日你暫且住在那裏,收集消息也方便一些。”


    “也好,那就謝謝阿武了。”


    農舜安頓好之後,再次到城裏串聯熟人。


    短短這些時,烏蒙部大半百姓都在革命的白布上按下了手印。


    隻要百姓團結起來,就像老師說到,一切壓榨剝削百姓,與百姓站在對立麵的人,都是紙老虎。


    忙完之後,日已西斜,農舜準備迴到落腳點。


    才到大街,竟與前來報信的寨主撞了個滿懷。


    寨主驚覺是農舜,急忙大喝:“抓住他。”


    跟來的幾名壯丁上前,農舜連忙扭頭就跑。


    壯丁在身後緊追不舍,農舜七彎八拐進了一處小巷。


    巷子的盡頭是一堵圍牆,眼見無處可逃,農舜慌忙鑽進路旁的雞籠。


    壯丁追了進來,在圍牆邊四處尋找。


    農舜抬眼,正與一名壯丁眼神對上。


    壯丁猶豫了一瞬,轉頭到:“都是鄉裏鄉親的,再說阿舜是個可憐娃,何必置人於死地?”


    另有一人接口到:“聽說他們要革命,按人頭分土地?”


    壯丁說到:“這事我也聽說了,倘是那樣的話,烏蒙人就有好日子過了。”


    “噓,此不過小孩子鬧家家而已,咱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別讓寨主和土司大人知道。”


    幾個壯丁出了巷子,良久,農舜從雞籠中出來,朝著壯丁離去的方向鞠了一躬,轉身消失在巷尾。


    寨主見沒追到人,趕緊氣急敗壞的去向土司奏報。


    烏蒙部在大理國三十六部裏,也算是大部寨,其他部寨以夷民為主,此處卻是漢夷雜居。


    漢人走到哪便耕種到哪的習慣,影響了原居於烏蒙部的夷民,他們也學著漢人開始耕種,所以烏蒙部的生活想必於一般的部寨,倒要好過一些。


    有一批老實勤懇的百姓養活,烏蒙部的土司隻須養一批軍隊用以恫嚇住他們,便可安渡自己的奢侈生活。


    如今中原四處開辟商道,隻要有錢,想要的什麽都能買得到,譬如土司,此刻便附庸風雅的欣賞著吳道子的仕女圖。


    “啟稟大人,”巡寨官近前到:“草壩寨寨主農噶,有緊急事情奏報。”


    土司轉頭慍怒到:“讓他進來,倘他奏報的事情不算緊急,打擾了本大人的雅興,看本大人怎麽懲罰他。”


    寨主著急忙慌進來:“參見土司大人。”


    土司揮揮手:“起來吧,何事如此著急?”


    “迴大人,”寨主說到:“近日寨中來了幾個中原人,日日蠱惑人心,以小人看,這些人竟是要造反一般。”


    “造反?”土司笑到:“就憑幾個中原人?”


    “大人,”寨主說到:“莫要小看了中原人蠱惑人心的能力,小人寨中很多人都受其蠱惑,近日正三三兩兩在密謀。方才小人在城中,正遇上那中原人的弟子,在草壩寨串聯之後,又似在本部串聯哩。”


    土司怒問到:“為何不將其拿住?”


    寨主忙到:“大人恕罪,小人本要將其拿住,卻被他逃脫,小人想他定然逃不遠,請大人關閉寨門搜捕,定能將其擒獲。”


    土司說到:“烏蒙部這麽大,倘其鑽進大山,本大人到何處去尋?”


    寨主想了想:“大人,那反賊倒與大人帳下幾名兵士相熟,倘其前來串聯,必會找那幾名兵士,大人不如召來詢問,或能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竟然連軍中也被滲透,土司怒得站了起來:“還不將幾人名字報上來。”


    寨主說了名字,幾人很快被帶了過來。


    土司倒也沒有上來就喊打喊殺,隻是關心的問到:“你們投軍多久了?”


    農勁率先開口:“迴大人,我們都是今年來的。”


    “軍中夥食如何?”


    “迴大人,比在家裏強多了。”


    “可有按時發放糧餉?”


    “迴大人,按時。”


    “可有克扣?”


    “迴大人,沒有。”


    “嗯,”土司拍拍他的肩:“不錯,機靈,好好幹,本大人不會虧待你的。”


    農勁執禮到:“謝大人栽培。”


    “好,”土司又似不經意的問到:“本大人向你打聽一個人,這個人叫農舜,不知你可認識?”


    農勁大大方方的迴到:“大人,此人是小人好友。”


    土司滿意的點頭:“那你可知他現在何處?”


    “迴大人,”農勁依然坦蕩:“小人自投軍以後,甚少於他聯絡,不知他在何處。”


    土司又轉頭問農武:“那你可知道?”


    農武輕輕搖頭,沒有開口。


    土司盯著剩下的倆人看了看:“你們呢?”


    “迴大人,小人等不知。”


    “不知,好,好,”土司陰陰的笑了笑,忽然大喝到:“給本大人綁起來。”


    四人慌忙跪下:“大人饒命,小人等實不知。”


    “撒謊,”寨主上前到:“平日裏你們與農舜最是相熟,他到烏蒙部豈會不找你們?倘你們老老實實交代他的下落,土司大人必然重重有賞;倘是敢隱瞞,你們誰也活不了。”


    四人仍隻是磕頭叫饒命,被侍衛一一拉住綁了起來。


    土司冷冷說到:“本大人再問最後一遍,可知道反賊農舜下落?”


    “大人,小人等實不知。”


    “一人先打四十鞭。”


    侍衛上前,根本不理會四人求饒的聲音,揮動著鞭子便抽打起來。


    “哎喲,哎喲…”慘叫聲不絕於耳。


    四人倒也硬氣,挨了四十鞭,被打得皮開肉綻,卻沒人吐出一個字。


    四十鞭打完,土司陰著臉上前,在四人麵前一一走過。


    “不怕疼是吧,”土司恨恨到:“那本大人倒要看看你們怕不怕死。”


    說罷土司拔出匕首,抵住第一個人的喉嚨:“本大人問你,你是知還是不知。”


    “大人,小人實在不知…”


    ‘刷’的一聲,寒芒閃過,鮮血飛濺,那人就此被土司割喉。


    第二個是農勁,土司依樣將匕首抵在他的喉嚨口:“本大人問你,你是知還是不知?”


    農勁身體不停顫抖,咬著牙說不出話來。


    土司沒有耐心去磨,手上加了力道,農勁慌忙大叫:“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你知還是不知?”


    “大人,小人的確不知農舜的下落。”


    土司再次揮刀,農勁急忙說到:“農舜上午來找過小人,後來隨著農武一起走了,所以小人的確不知其下落。”


    “農武是誰?”土司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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