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望喜談蠱色變,董遵誨卻毫不在乎:“公子連見血封喉的過山烏和斷腸草都了如指掌,何況區區蠱毒。”


    “董掌櫃不可大意,”吳望喜說到:“過山烏和斷腸草有跡可循,可那蠱毒是殺人於無形的。”


    上大學的時候,同宿舍老三就是這裏的人,將蠱毒吹得神乎其神。對於那時候的他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情蠱,中了情蠱的一對,要是和別人睡覺,據說馬上就會毒發身亡。


    宿舍老二曾想方設法讓老三弄點情蠱下在校花身上,大一沒有,大二沒有,到了大三,眼看校花都要畢業了,老三才說:要真有情蠱,我自己早就下了。原來他所謂的蠱毒,都是聽來的,用作吹牛逼的資本而已。


    乃娘部因長期不與外界聯絡,唯一的一條官道已被雜草淹沒,前行十分不易。


    前行到了一座山腳下,吳望喜手搭涼棚看了看:“如果典籍記錄沒錯的話,我們已經到達乃娘部地界了。”


    董遵誨上前看了看:“此地如此荒涼,怎麽住人?”


    吳望喜解釋到:“外圍麽,自然越荒涼越好,據幾十年前去過的人所說,裏麵簡直就是世外桃源。田野肥沃,物產豐富。”


    地方荒涼,董遵誨有些著急:“快走吧,最好找到一戶人家,不然今晚就要露宿野外了。”


    四人繼續向大山裏進發,沿途許多小動物被驚走,甚至還有一頭花豹在打瞌睡。


    前麵開路的楊延德不時伸手到後背撓一下,吳望喜說到:“五郎,你身上是不是進蟲子了,快脫了衣服我幫你看看。”


    楊延德也著實有些忍不住,脫下長袍。


    隻一眼,柴宗訓隻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原來楊延德後背趴滿了螞蟥,一節一節灰灰的身子,吸血已經吸得鼓起來。


    董遵誨急忙伸手去拉,哪知根本拉不動,力道稍微大些竟將螞蟥拉斷,紅的白的灰的流滿背。


    “都別動。”柴宗訓喝了一聲,掏出隨身的鹽巴倒在楊延德後背。


    螞蟥受不了鹽巴的刺激,蹦跳著從楊延德身上掉落,最後化成一灘血水。


    董遵誨詫異到:“莫非此為蠱毒?不然為何化成了膿血?”


    “螞蟥本就怕鹽,”柴宗訓說到:“與蠱毒無關。”


    董遵誨想了想:“倘將鹽灑在稻田,豈不永遠不生螞蟥?插秧時便再也不用害怕了。”


    “舉一反三是很好,”柴宗訓說到:“可地裏全是鹽,那莊家還如何生長?”


    “哦。”


    柴宗訓早已習慣董遵誨或者說這時代的人經常會有些可愛的問題,董遵誨也習慣了柴宗訓的無所不知。


    吳望喜接口到:“雖與蠱毒無關,但大家還是得小心,同是大山之中,為何芒部沒有螞蟥,偏這乃娘部有?”


    “因為芒部常有人來往,且地近三處交界,空氣幹燥。”柴宗訓解釋到:“而乃娘部人跡罕至,藏於大山深處,空氣濕潤,適宜螞蟥生存。”


    董遵誨說到:“我的賬房先生誒,有公子在,你怕什麽。”


    楊延德將衣服係好,雖然不少鹽巴掉落傷口,但未聽到他吱一聲,此時又繼續往前開路。


    “撲騰騰…”前方樹上黑影閃過,楊延德抬手將長槍擲出,黑影慘叫著墜落,原來是一隻黑鷹。


    “好身手。”吳望喜拍手讚到:“天色已晚,此處正好避陰,公子,不如將這鷹烤了,在此將息一晚上吧,也不枉五郎出手。”


    前麵仍是莽莽大山,根本看不到有人家的跡象,柴宗訓應到:“行吧,今晚就在此紮營。”


    楊延德殺鷹,董遵誨砍樹紮營,吳望喜去找水,柴宗訓生了一堆火,終於能坐下安歇一會。


    如此惡劣的環境,莫說現在,就算千年之後,也是貧困地,該如何才能讓此處百姓歸心?


    常年在外奔波,對於生活質量柴宗訓倒不怎麽在意,這是這鷹肉有點柴,口感很差。按董遵誨的說法,他年輕時吃過不少鷹肉,就是這個味道。


    吃著吃著,吳望喜開口到:“哇,好多星星啊。”


    楊延德下意識抬頭,上麵山崖覆蓋,哪來的星星。


    吳望喜踉踉蹌蹌起身,手舞足蹈幾下,一個站立不穩,身體慢慢軟了下去。


    柴宗訓也覺得頭暈目眩,用力搖頭想要清醒一些,眼前卻越來越模糊,終於忍不住倒在地上。


    “公子,公子。”楊延德急忙上前疾唿,卻也跟著一頭栽倒在地。一旁不聲不響的董遵誨,也不知什麽時候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中,柴宗訓感覺有人經過,身體也似在空中飄蕩,接下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一陣雞鳴聲將柴宗訓驚醒,抬頭空氣中帶點濕潤,很清新。


    慢慢睜開眼睛,身體卻動不了,低頭才發現被五花大綁在一棵樹上,其餘三人也一樣被綁。


    抬頭目力所及之處,阡陌縱橫,田間正有不少人在勞作說笑,雞犬之聲也不停傳來。


    這倒還真算大山裏的世外桃源。


    “五郎,五郎。”柴宗訓輕喚旁邊樹上的楊延德。


    “哦。”楊延德猛的搖頭醒來,卻發現被綁在樹上。


    “公子,對不起,”楊延德開口到:“我有罪,我沒發現那鷹肉有毒。”


    柴宗訓說到:“不一定是鷹肉有毒,也可能是咱們中了迷藥而不自知。”


    倆人說話間,吳望喜和董遵誨也醒了過來。


    “來人啦,”吳望喜大喝到:“是誰將我等綁在此處?”


    “是我。”樹上忽地跳下一個小姑娘來,穿著色彩鮮豔的衣服,身上的配飾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吳望喜說到:“我等與你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你為何要綁我等?識相的速速將我等放了,免惹栽秧。”


    “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姑娘喝到:“你們不僅殺了我的小灰,還將它烤來吃了,我與你們不共戴天。”


    小灰?吳望喜反應過來:“姑娘,我們吃的鷹是黑色的,不是你的小灰。”


    “啪。”姑娘毫不猶豫扇了他一個耳光:“你們吃的就是我的小灰,我一定要將你們碎屍萬段方泄我心頭之恨。”


    吳望喜怕再吃虧,不敢開口,柴宗訓問到:“姑娘,此處可是乃娘部?”


    姑娘上下打量他一眼:“看你這樣兒,居然還知道乃娘部?既知乃娘部,可知我部寨什麽最厲害?為什麽不避而遠之,反還吃了我的小灰?”


    柴宗訓說到:“姑娘有所不知,我等實在是公務在身,不敢遠遁。”


    姑娘疑惑到:“你們是朝廷派來的?”


    “是。”


    “段家派你們來作甚?”


    “不是段家,”柴宗訓說到:“段家已歸順中原,中原皇帝派我等前來體察民情,欲改善三十七部夷民生存環境。”


    這是先前便議定好的,乃娘部落與世隔絕,別的理由不好找,不如幹脆實話實說,看看能不能得到部寨的支持。


    “原來是天朝命官,”身後一個蒼老的女聲響起:“失敬失敬。”


    一個手持龍頭拐杖的黑瘦老嫗上前:“靈兒,快替幾位大人鬆綁。”


    “奶奶,”叫靈兒的姑娘嘟嘴到:“天朝又怎麽樣,天朝的命官就能吃我的小灰了嗎?”


    老嫗說到:“人家遠道而來也算是客,再說小灰成天到處飛,誰能知道是你養的。”


    “我不,”靈兒說到:“我就要殺了他們,替小灰報仇。”


    “胡鬧,”老嫗拐杖示意:“快替幾位大人鬆綁。”


    “是。”幾個黑布婢女上前,將四人解開。


    柴宗訓拍拍身上的塵土,執禮到:“多謝大娘了,敢問大娘,乃娘部土司大人在何處?”


    老嫗反問到:“幾位大人找土司何事?”


    柴宗訓說到:“我等奉朝廷欽命,體察三十七部寨民情,既來到乃娘寨,必然要與土司大人交涉一番。”


    “不必了,”老嫗淡淡到:“不論是大理朝廷,還是中原朝廷,乃娘部既是種了朝廷的地,就會按時交稅。除此以外,乃娘部不想與外界有任何聯絡。”


    柴宗訓堅持到:“大娘,難道你不想乃娘部生活得更好嗎?”


    老嫗龍頭拐杖一指:“大人,乃娘部眾覺得自己生活得很好,無須朝廷援助,大人請迴吧。”


    乃娘部得天獨厚,難得在這大山裏有一塊一眼望不到邊的平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雖然不像芒部三地交界可以經商,但日子卻穩定得多。


    “大娘,”柴宗訓挺執著:“還是煩請大娘薦引我等與土司大人見上一見。”


    “笨蛋,”靈兒說到:“我奶奶就是乃娘部土司,沒看到她的權杖麽。”


    “靈兒,”老嫗喝到:“多事。”


    “原來大娘便是土司大人,”柴宗訓說到:“請恕在下眼拙。”


    老嫗淡淡到:“大人無須如此,隻是乃娘部的確不喜與外聯絡,還請大人見諒。”


    這土司一副拒人千裏的模樣,倒還真的難倒了柴宗訓。


    “來人,”老嫗說到:“送列位大人出山。”


    “大人,出山後切忌迴頭尋找。若非靈兒頑皮,幾位大人是決計進不了乃娘部的。”


    老嫗邊說,口中青煙吐出,幾人再次軟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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