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德讓被擒獲之後,即行押往遼澤。其曾在瀛洲救駕之事,軍中多有耳聞。


    上次安州之行,董遵誨與他有一麵之緣,知道這個人胸懷博大,便開口問到:“皇上命將韓德讓生擒遼澤,是否有勸降之意?”


    柴宗訓搖頭到:“韓德讓心智堅定,恐很難說降,暫且將其關押,冷靜一段時間再說吧。”


    “遵旨。”


    “記住,”柴宗訓叮囑一句:“要以禮相待。”


    劉光義上前到:“皇上,據劉廷前線奏報,韓德讓中伏,約定與其一起出戰的遼宗室宋王耶律喜隱八萬大軍竟見死不救,這其中怕是有些蹊蹺。”


    柴宗訓略一思索:“令劉廷派一支人馬前去試探,看這個耶律喜隱是故意見死不救,還是害怕中王師埋伏。”


    劉光義追問到:“敢問皇上,該如何試探,請皇上明示。”


    柴宗訓淡淡到:“劉廷前去挑戰,倘耶律喜隱拚死與他一戰,則證明其按兵不動是怕跟著中埋伏;倘耶律喜隱避戰,足證明其是為保存自身實力,救駕之心不純,或可利用一番。”


    錦州城內。


    耶律賢正與蕭氏一同巡查府庫,如今天寒地凍,許多兵士身上仍著單衣,糧食怕也隻能將將撐到開春。可這裏是遼東,即便立春,也一樣是冰雪覆蓋。


    耶律賢心情有些沉重:“如今情形,怕是隻有拚死一戰啦。”


    蕭氏接話到:“周師火炮兇猛,大軍無法正麵出城,以臣妾看,可自城內掘地道而出。”


    耶律賢眉眼稍稍放鬆一些:“朕就知道皇後會有辦法,那以皇後之見,該從哪個方向掘地道呢?”


    蕭氏說到:“錦州西南西北,背靠幽雲,其兵力輜重可源源不斷輸送,我軍不可力敵。唯有東麵遼澤,土質鬆軟,方便挖掘。且遼澤登陸不易,極大延緩周師補充,後背還有安州韓德讓與我兩麵夾擊。”


    “更重要的是,中原皇帝此刻便在遼澤,倘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擒獲,則侵占之仇,宗社之辱,皆可報之。”


    “好,”耶律賢說到:“朕即刻命人設法傳遞消息與韓德讓,待城內地道掘通,與其兩麵夾擊。”


    “皇上,娘娘,不好啦。”孤穩軍統領蕭婁國匆匆跑過來跪下。


    耶律賢略有不滿:“何事如此驚慌?”


    蕭婁國涕泣到:“皇上,宋王耶律喜隱與樞密韓大人率軍救駕,韓大人為前鋒先行,於安州與遼澤交界之響水穀遇伏,耶律喜隱貪生怕死不予相救,韓大人力戰殉國,餘部除幾個火頭軍外,盡皆壯烈殉國。”


    “什麽?”耶律賢隻覺天旋地轉,站立不穩。蕭氏急忙上前將他扶住:“皇上,你沒事吧。”


    耶律賢瞪眼指著蕭婁國,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終於一口氣接不上來,昏死過去。


    蕭婁國趕緊上前幫忙扶住耶律賢,轉頭大叫到:“韓大人,韓大人,皇上暈倒啦。”


    蕭婁國唿喊的韓大人,正是韓德讓之父韓匡嗣,以醫術見長,因耶律賢體弱,所以一直隨侍在側。


    救皇帝休克和救普通人沒什麽區別,也是灌薑湯,掐人中,再紮上幾針。


    耶律賢幽幽醒轉,映入眼簾的正是韓匡嗣關切的臉。耶律賢一把抓住他的手哭到:“匡嗣,朕對不起你,韓四哥,沒了。”


    韓德讓之所以受耶律賢信任,除本身才能外,他倆小時候還是玩伴,韓德讓在家中排行第四,所以私下裏耶律賢一直以四哥相稱。


    韓匡嗣渾身一震,雖極力克製,但豆大的淚珠還是掉了出來。


    蕭氏看在眼裏,起身怒到:“氣死朕了。”


    耶律賢連忙問到:“皇後何處去?”


    蕭氏說到:“皇上,臣妾要去質問那喪心病狂的中原皇帝,為何連救命恩人也敢殺,就不怕遭天譴嗎?”


    韓匡嗣抹了把眼淚:“娘娘,兩軍陣前何來恩人仇人之說,何況刀劍無眼,四郎投身軍旅,便已做好準備會有這一天,娘娘何苦冒這風險?倘娘娘落入敵手,不僅有辱國體,更會大傷我士氣,四郎泉下有知,何以克當?”


    耶律賢岔開話題:“朕早知喜隱有異心,豈知他竟明目張膽害死四哥,待錦州之圍解後,朕必治其死罪,為韓四哥報仇。”


    頓了一下,耶律賢又憂慮到:“隻是外圍無韓四哥配合,該怎麽辦?”


    蕭氏說到:“可將地道挖至周師火炮陣地之下,隻要其火炮起不了作用,周師兵士豈是我大遼鐵騎的對手。”


    “好,”耶律賢艱難起身:“朕身體不適,挖掘地道之事,怕是又要勞煩皇後了。”


    蕭氏淡淡到:“皇上,你我夫妻一體,何須說這些外道話。”


    既是開挖地道,蕭氏便無暇前往遼澤,問柴宗訓一個道理。


    柴宗訓方接到劉廷奏報,昨日其率一支人馬衝向耶律喜隱大營,沒想到耶律喜隱根本不接陣,丟下大批輜重後撤迴了安州城內。


    “如此看來,這耶律喜隱大可利用。”柴宗訓淡淡笑到:“劉卿,準備準備吧,朕與你一同去會會這個遼國的宋王。”


    “皇上,”劉光義說到:“耶律喜隱既無意救駕,正好將其困在安州不與理會,如此大大減輕我軍負擔,何須再去會他?”


    柴宗訓搖頭到:“那怎麽行,朕不僅不能不理耶律喜隱,還要好好的與他親近親近。”


    劉光義本不以智謀見長,忙問到:“皇上,臣不太懂,懇請皇上示下。”


    柴宗訓淡淡到:“朕要扶持耶律喜隱,做遼國的皇帝。”


    “啊?”劉光義說到:“皇上,如今江北之兵盡入遼境,隻為滅遼,皇上為何還要扶持耶律喜隱做皇帝?”


    柴宗訓解釋到:“遼之幅員遼闊,不下於中原,以中原人力,很難實控遼境,不如扶持一個聽話的人,替朕將遼境管好。”


    劉光義略有擔憂:“皇上,倘耶律喜隱做了皇帝之後,調轉馬頭集全國之兵攻錦州怎麽辦?”


    柴宗訓哈哈大笑:“劉卿,你還得多看看書。”


    董遵誨插了一句:“最好也不殺耶律賢,將其放歸草原後與耶律喜隱狗咬狗一嘴毛。”


    “老董這個提議不錯,”柴宗訓起身到:“劉卿,速聯絡耶律喜隱,就說朕遣你為使,與他和議。”


    耶律喜隱帶著一群宗室,仍是日日在安州城內尋歡作樂。


    他現在最盼望的,就是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帶兵救駕,然後向韓德讓那樣中埋伏全軍覆沒。


    隻要耶律賢的親信全部死絕,這大遼的天下自然就會落到耶律李胡一係手上。


    雖然這樣會讓大遼實力受損,且周師必將占領遼東。


    誰在乎?


    大遼實力強勁,那些鐵騎又不歸他耶律喜隱指揮,反倒是鎮壓他的利器。


    至於遼東,雖占著個遼字,實際也並非遼土,不如就此還給中原人,也省得日後爭端。


    一群人飲至酣處,正嬉笑之時,侍衛入內跪下到:“啟稟宋王,周師統帥劉光義遣使拜見。”


    耶律喜隱打個酒嗝:“那劉光義前日遣將攻我,今日又派使者,究竟是何意?”


    侍衛說到:“迴宋王,使者乃為議和之事,前來呈送拜帖。”


    “議和?”耶律喜隱更加雲山霧罩,他不想救駕,更不想得罪周師,隻想看周師和耶律賢拚個兩敗俱傷。


    “先叫他進來吧。”


    使者緩緩步入,拱手到:“鐵騎軍特使劉信,見過宋王殿下。”


    耶律喜隱醒醒酒,問到:“爾等既是議和,為何不找明扆,卻找到本王處?”


    劉信淡淡到:“如今大遼皇帝被困錦州,不出旬日,我王師便可攻破錦州城,屆時大遼最有威信之人便是太祖直係的宋王,在下不與宋王議和,卻與何人?”


    “簡直信口開河,”雖然心內竊喜,但麵子上仍得照拂住,耶律喜隱喝到:“如今大遼舉傾國之兵救駕,本王麾下亦有十萬鐵騎,不日便會兵發遼澤,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哩。”


    劉信倒也不慌,隻說到:“既是大王不願議和,請恕在下打擾。在下告退,宋王盡興。”


    “且慢,”史載喜隱輕僄無恆,小得誌即驕,他豈肯錯過任何機會:“本王雖不敢僭越,但你可說說中原和議條件,若有些影兒,本王或可代為上奏。”


    劉信說到:“目下遼帝既被圍,中原可承認宋王為遼主,隻須將遼東有城池之地盡皆歸還,中原便可退兵。”


    遼人本逐水草而居,不立城郭,這北邊兒又城池的地方都是漢地,盡行歸還倒也無所謂。


    這個條件正如耶律喜隱所想,但中原不該如此明火執仗的說出來,如今各宗室聽到這話,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早知中原有此心思,先前便應派人通下款曲,至少不像現在這樣被動。


    耶律喜隱實在不想失去這個機會,便說到:“貴使遠道而來,可先去館驛歇息,容本王與眾位叔伯商議後再做定奪。”


    劉信走後,耶律葛隻第一個跳了起來:“喜隱,你是不是背著我們,暗地裏與中原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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