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業趕緊帶著新的部署迴到幽州,新一輪的搶人大戰,即將打響。


    柴宗訓的意思,要將長城以外的人,全部遷往江南、吳越、荊南、蜀中等地,集中力量將長城以內先發展起來,隨後再一點點往外擴張。


    正思索方略的時候,董遵誨來報:“皇上,燕雲會館有人等候。”


    燕雲會館,不是陳烈鈞就是秦阿丹,柴宗訓曾留過口訊。


    如今已是秋天,南海風暴剛剛平息下來,陳烈鈞也該到中原來貿易了,是時候跟他談談,是否願意舉族內遷,如果能帶更多的蘇祿人到中原入籍,自是更好不過。


    柴宗訓和董遵誨一起來到燕雲會館,才進門,一個身影便撲了上來:“蘇公子,終於見到你啦。”


    柴宗訓定睛一看,不是玉黍還有誰?除了長相,穿上中原服飾的她,儼然一副中原女子形象。


    “玉黍,你會說中原話啦?”


    此時陳烈鈞與秦阿丹上前執禮到:“見過蘇公子,見過董大人。”


    “咦,”柴宗訓問到:“怎地你二人一同來了汴梁?”


    陳烈鈞說到:“南海風暴剛停,我販運一船蘇祿物產到達穗都,正巧遇上秦公子欲上汴梁,我便與他一同來了。”


    秦阿丹攤手到:“蘇公子,董大人,快請入席。”


    “對對對,”陳烈鈞附和到:“蘇公子,秦公子有急事尋你才來的汴梁,咱們可別盡寒暄讓他心焦。”


    幾人坐定,柴宗訓問到:“阿丹尋我何事?”


    玉黍忍不住拉著柴宗訓的手嗔到:“蘇公子,你不是勸皇上開通中原到大食航線麽?怎地柔佛蘇祿扶桑都有船,偏偏就大食沒有?”


    “玉黍,不得無禮,”秦阿丹拱手到:“蘇公子,小妹自幼四海漂泊,不識中原禮數,還請蘇公子見諒。”


    “我素來也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柴宗訓說到:“阿丹若將我當做朋友,以後也無須拘禮。”


    “不可不可,”秦阿丹說到:“蘇公子既是皇上身邊的人,品軼自然不低,禮節豈可廢。”


    “錯啦,”柴宗訓笑到:“我雖時常能見到皇上,但不過翰林院一散人,無品無級,尋常隻為皇上吟詩作對唱和。”


    這倒也不算假話,如今大周教坊,唱的都是皇上的辭賦。


    他們說話,玉黍隻一直拉著柴宗訓的手,甜甜的看著他。


    “要我說,”陳烈鈞開口到:“是否講禮,全憑各人心思,不是不講禮就不尊重,也不是講禮就尊重。”


    柴宗訓讚到:“陳兄說得對,以後是否講禮節,你們自己說了算。”


    秦阿丹也不糾結於此事,隻說到:“自蘇公子迴汴梁後,中原到四夷航線當即開通,我便知蘇公子是信人,所以特來汴梁求問,未知中原到大食航線何時開通?”


    柴宗訓說到:“中原到大食距離較遠,所須輪船自然要大一些,結實一些,造作局正在日夜趕製,大船下水之後,還須大胡子作向導哩。”


    “希望能快一些,”秦阿丹麵露焦急之色:“家父已是風燭殘年,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迴家鄉一趟,阿巴斯叔父也惦記著族人。”


    “放心吧,”柴宗訓說到:“明年開春,我一定設法滿足你的願望。”


    秦阿丹高舉酒杯:“蘇公子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敬蘇公子一杯。”


    陳烈鈞笑到:“秦公子,不是說大食人不能飲酒嗎?”


    秦阿丹淡淡到:“我是大周人。”


    “好,”柴宗訓也舉起酒杯:“為大周人,幹一杯。”


    幾杯酒下肚,柴宗訓說到:“說起大周人,前些時我聽皇上說起過,中原願意接納散落在外的遺民,凡是願意迴籍的,種地的給與田土,經商的減稅,若是工匠,可直入造作局,要知道造作局工匠的薪俸,可不低於一個縣尉哦。”


    秦阿丹說到:“皇上如此善待遺民,可惜我族沒有散落在外的族人,倒是我自己,算是大食遺民。”


    “阿丹勿憂,”柴宗訓笑到:“我還聽皇上談起過,四海諸夷,若有願歸附入籍中原者,一樣給與田土,與中原人無異。”


    秦阿丹想了想:“我聽阿巴斯叔父說起過,大食都城巴格達城,也是個很繁華的大都市,不過大食境內有很多沙漠,這些地方不適合人居住。倘能迴到大食,我定將皇上願意接納大食人的消息傳迴去,若這些人願到中原生活,正好隨船載迴來。”


    說到這裏,秦阿丹轉頭到:“陳兄不正是中原人麽,既是皇上接納,何不趁此時迴歸故土?”


    陳烈鈞沉吟一會,開口到:“若說起我陳王後裔遺民,真不在少數。”


    “當年後主於雞鳴寺枯井被擒,皇室宗親隨即遷閩越,昏君楊廣仍派人追殺。不得已,所有宗親至閩越出海,到達蘇祿、爪哇、泥國、柔佛等海外諸夷。”


    “留在嶺南的陳王後裔,楊廣也不肯放過。無奈,家祖五兄弟,將家中煮飯大鍋鋸開五份,每人持一份出海,將來五家後人齊聚,便以此為信物。”


    “那麽後人聚到一起了嗎?”玉黍聽得興起,趕緊問到:“這是多久的事了呢?”


    陳烈鈞笑到:“玉黍姑娘且聽我慢慢道來。”


    “家祖五兄弟同樣散落南海諸夷,隻是當地不事耕種,且不懂我中原禮儀,對外來人頗為排斥。”


    “幸而皇天護佑,家祖總算在夷地站穩腳跟,其中之艱辛,不足為外人道。”


    “其後積累其家資,便在諸夷尋找宗親,這海外貿易,也是因此而起。”


    “雖因後主昏庸而丟了江山,但天可憐見,陳王後裔在諸夷都發展得很好,四百年繁衍生息,所有宗親加起來,竟有數萬之眾。”


    玉黍撲閃著大眼睛:“那五兄弟究竟團圓了沒有嘛。”


    “妹妹,”秦阿丹說到:“自然是團圓了,不然陳兄怎知宗親加起來有數萬之眾。”


    “哦,”玉黍點點頭:“不怎麽離奇嘛。”


    “那是陳兄輕描淡寫罷了,”秦阿丹說到:“便如阿巴斯叔父與我父親,若非遇上風暴,又遇海盜,再有蘇兄行船經過,恰巧慕容郡公征召翻譯找到了我,這裏麵但凡一個條件對不上,叔父都不可能與父親相聚,而這些條件,卻是很多人一輩子都遇不上一次,而陳王的後裔,可是在人生地不熟的蠻夷之地創業,其中艱辛可想而知。且叔父與父親分別不過四十年,而陳王後裔分散各地已四百年啦。”


    陳烈鈞繼續說到:“經過四百年的發展,各宗親已在諸夷站穩腳跟,更有甚者,已是當地舉足輕重之人,若要他們歸國,實非易事。”


    秦阿丹笑到:“我聽說陳兄與蘇祿侗王是世交,陳家是蘇祿海外第一商號,若要陳兄歸籍,怕是不願意的吧。”


    “我願意,”陳烈鈞說到:“眼下蘇祿學中原禮儀,流通中原紙幣,與中原已無異,於我來說,歸籍有減稅優惠,何樂不為?隻是其他宗親,就很難說啦。”


    “歸籍這件事情上,遵循自願原則,”柴宗訓說到:“有遺民散落海外,將來我朝再派使者,也好有個向導,往來貿易也要方便得多。”


    陳烈鈞說到:“迴蘇祿後我會將此事報與家父知道,若他同意,正好舉族迴遷嶺南。”


    “闔家團圓,太好啦。”玉黍拍手到。


    秦阿丹憐愛的一笑:“玉黍,這叫落葉歸根。”


    “哦,落葉歸根,”玉黍話鋒一轉:“蘇公子,上次臨別時我給你的花盆,落葉了嗎?”


    花盆?柴宗訓一個激靈,想起玉黍在海中掙紮卻不肯舍棄花盆的樣子。


    雖是臨別相贈,但柴宗訓對花花草草實在不感興趣,且一天事務太忙,腦子總在想些國計民生的事情,早便花盆忘在了角落。


    “那個,”柴宗訓說到:“那個長得可好了,怎麽會落葉。”


    “你騙人,”玉黍嘟嘴到:“瑪雅人說了,那東西隻能活一年,現在已過了幾個月,怕是快死了吧。”


    “那東西也是瑪雅人給的?叫什麽名?還有,瑪雅人生活的地方叫什麽?”柴宗訓一連幾個問題。


    玉黍迴到:“瑪雅人叫它巴塔塔,很甜,很能飽肚子,至於瑪雅人生活的那個地方,大家都叫摩斯歌。”


    甜?能飽肚子?不定又是什麽新物種。上天真是眷顧那塊土地,據說很多物種原產地都在那附近。


    隻要能飽肚子,對柴宗訓來說就是好東西,他急忙起身:“陳兄與阿丹少坐,我去將巴塔塔取迴奉還給玉黍。”


    迴到宮中,柴宗訓四處翻找,可哪還有花盆的影子。


    太監萬華急忙迎上來:“皇上在尋何物?能否說與老奴知道?”


    “花盆,你可曾見到朕自嶺南帶迴的花盆?”


    “老奴該死,”萬華慌忙跪下來:“那花盆擺在宮中不久便碎裂,老奴已將其丟棄,懇請皇上治罪。”


    “什麽?”柴宗訓怒到:“誰讓你丟的,趕緊找迴來。”


    東西已經丟了幾個月,還到哪裏去找?萬華隻是不停磕頭:“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柴宗訓平複一會,問到:“丟棄時花盆可曾開花?”


    萬華說到:“迴皇上,花盆裏無花,裏麵種植的不知是何物,竟將花盆脹破,老奴隻得將此物移植禦花園,將花盆丟棄。”


    “快帶朕去看看。”


    倆人急忙到了禦花園,萬華指著一片圓錐葉說到:“皇上,正是此物。”


    看到這個葉子,柴宗訓再熟悉不過,那時候拿著小鐵鏟,挖的最多的就是它。


    “紅薯,哈哈哈,玉黍,你是我大周的福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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