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龔澄樞一直按兵不動,劉鋹憤怒的下了一道旨意嚴厲斥責。並在旨意裏命樂州守將蕭漼撤迴韶州,一把火把樂州城燒掉,不給周師留片瓦。


    旨意的意思很明確了,龔澄樞必須得去支援清城,韶州城交給撤迴的蕭漼鎮守。


    還是樂範勸到:“太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韶州離穗都路途遙遠,皇上不知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太尉還是且等一等吧。”


    “你瘋了吧,”龔澄樞說到:“不遵旨意,你是想上刀山還是下油鍋?”


    對付不聽話的臣子,劉鋹經常挖空心思去折磨,想起來便讓龔澄樞不寒而栗。


    樂範思慮一陣:“太尉,周師既然不肯進城,不如我等誘他進城吧。”


    “如何誘?”


    “可由末將率一營人馬,出樂州與周師作戰,佯裝敗績之後,退迴樂州城內,周師隻要敢追,末將便一路退迴韶州。若周師兵臨韶州城下,太尉豈非無須翻山越嶺去往清城?”


    龔澄樞還在猶豫:“可皇上聖旨已到…”


    “末將可連夜出兵,”樂範說到:“便當做是太尉接到聖旨之前,末將已然拔營出城。”


    龔澄樞長出一口氣:“為今之計,隻能如此一試了。”


    樂範拱手到:“太尉,末將甘為太尉冒如此大險,將來…”


    “你且去吧,”龔澄樞說到:“待周師退去,本帥自有安排。”


    樂範喜滋滋到:“末將這就出發。”


    樂州城裏隻有少量周師偵查動靜,其餘大軍仍駐紮城外,隻當不知道守將已然棄城跑路。


    樂範帶著大軍趕到樂州城,城內景象一切如舊。


    城內斥候得知情況,急忙迴營向柴宗訓報告。


    “啟稟皇上,又有一支南漢兵馬迴到樂州城,人數大約兩萬,打著‘樂’字旗,當是龔澄樞副將樂範帶著大軍殺到。”


    這下還真把柴宗訓搞糊塗了,這樂州便是換防,也不該如此大膽吧,真當城外周師是無物?


    眼見柴宗訓不說話,侍衛司馬步軍都虞侯何贇小聲說了句:“早知如此,當日便該占了樂州城,此刻正好剪滅樂範的兵馬。”


    不一會兒,又有斥候進來稟報:“啟奏皇上,南漢統領樂範帶著大軍出城,有進擊我軍之意。”


    “我知道了,”柴宗訓樂到:“必是龔澄樞欲往援清城,卻害怕我王師迂迴半路埋伏,所以派了一支人馬前來打探虛實。”


    “何贇。”柴宗訓喝了一身。


    何贇當即拱手:“臣在。”


    “命你率全部人馬出擊,將樂範部全殲於樂州城下。若能全殲,朕算你大功一件;若有一個南漢兵士活著迴到樂州城內,朕唯你是問。”


    “臣遵旨。”


    從出發到這樂州城下一直徘徊,何贇心裏早憋了一股邪火。控鶴新軍在西麵連立新功,韓通也帶著兵馬埋伏在半道,隻等南漢軍鑽進包圍圈。


    唯有何贇,除了護駕之外百無一用。如今終於碰到上陣立功的機會,讓他如何不激動。


    既是誘敵,樂範與各營統領交代一番,便帶著大軍浩浩蕩蕩出城擺開架勢。


    何贇帶著周師也殺到陣前,先命令重騎兵:“爾等繞道背後占領城頭,不得放一個南漢兵士入城,否則軍法從事。”


    兩軍接陣,何贇生怕打得太猛讓南漢兵給跑了,吩咐兵士緩步前進。


    而樂範原本就無心戀戰,隻等著時機撤退引周師入城。


    於是這仗打得詭異的很,兩邊都似在過家家一般。


    終於重騎兵繞到了戰場背後,城上樂範本留了些人鎮守,但這些人哪是大周重騎兵的對手,一個衝鋒奪下城頭後迅速關了城門放出信號。


    何贇在馬鐙上站起來高唿:“弟兄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隨我殺啊。”說罷率先衝進南漢陣營。


    周師突然變了樣,仿佛下山猛虎一樣撲了上來,樂範以為周師中計,急忙大唿:“撤,快撤。”


    可周師撲得太快,樂範本有交代前軍變後軍,但此時哪還有什麽前後軍,南漢陣營已被周師切為幾段,兩邊拚殺起來。


    周師占有人數優勢,又積攢了多日怒火,此刻士氣高漲;南漢兵接到的軍令是作為誘餌,根本就沒做好打硬仗的準備,不多時便被殺得七零八落。


    樂範帶著殘兵敗將急忙逃到城下,卻見城門緊閉,迎接他的是數不清的利箭。


    逃不掉,打不贏,樂範倒也幹脆,舉手投了降。


    全殲南漢兵之後,何贇仍是遵旨不入城,押著南漢降兵迴了營地。


    柴宗訓連讚數聲好,拍掌到:“誰說我侍衛司久疏戰陣?我大周軍士,上了戰場便是猛虎惡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來啊,給何副帥記一大功。”


    這邊打了勝仗,那邊曹彬卻為難得緊。


    連日攻城,這戲快要演不下去,感覺隨便一個衝鋒,清城便要拿下了。


    輔超也是著急的不得了:“皇上嚴旨我等不得攻下清城,可依末將看,不待我等去攻,這清城自己便會破了,太尉,為今之計該如何?”


    曹彬皺著眉頭想了半天,讓他打勝仗不難,難的是讓他裝作打不了勝仗。


    苦思半天,曹彬抬頭到:“不如暫且退兵吧。”


    “退兵?”輔超說到:“若是退兵,清城守將一封軍報上去,劉鋹以為我等真的敗了,不派援軍來怎麽辦?那我等這戲不是白演了?”


    “那怎麽辦?”曹彬說到:“就當是打不贏,後退休整吧。”


    輔超又問到:“退至何處?”


    曹彬又思慮半天:“退四十裏吧,休整就要有休整的樣子,要給清城守軍一個我軍隨時會攻城的假象。”


    曹彬這邊隻是為難,但韓通可就是苦了。


    當日為快速到達埋伏地點,所有軍士都是輕裝簡行。如今正是數九寒冬,嶺南雖處南方,但一年也會冷個幾天。再說大山裏可不像海邊,日照不足,天氣冷得很,將士們隻得擠在一起取暖。


    步軍指揮使向拱抱怨到:“皇上簡直在異想天開,那龔澄樞守韶州守得好好的,怎會突然增援清城?”


    “休得胡言犯上,”韓通斥到:“皇上廟算,向無遺策,龔澄樞一定會來的,我等隻須靜待就好。”


    向拱抖了抖肩:“我寧願在韶州城與龔澄樞死戰,也好過在此處挨凍。想不到嶺南地處南方,卻與中原一樣寒冷。”


    韓通說到:“我軍在此處以逸待勞,正好殺龔澄樞一個措手不及,倘硬攻韶州城,不知又要死傷多少兵士。皇上宅心仁厚,我等應心存感激才是。”


    “魯王,”向拱搓著手說到:“我知道皇上聖明,隻是再如此遷延下去,恐怕二月初四很難登上穗都城頭。”


    “隻要能將南漢收歸版圖,便是遲上幾日又如何?”韓通說到:“有聖明天子在,南漢子民的日子必定比從前好過得多。”


    向拱一直是韓通的副手,倆人一起並肩作戰多年,雖是上下級,卻如兄弟一般,他哈了幾口氣:“我不與你爭辯,我且去看看兵士,給他們鼓鼓勁,扛過這寒冷的日子。”


    日子最不好過的是龔澄樞。


    得知作為誘餌的樂範全軍覆沒,龔澄樞大驚失色,嘴裏一直念叨:“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樂州守將蕭漼勸到:“太尉,不如由末將守這韶州城,你快些去援救清城吧。”


    先前的聖旨,龔澄樞根本沒讓蕭漼知道,眼見蕭漼勸他做最不願意幹的事情,他有些不悅:“你以為本帥不想援救清城嗎?可就憑你,守得住韶州嗎?”


    蕭漼不敢接話,說守不住那是死罪,要說守得住,他哪有這個把握,這韶州城要有個閃失,怕是他的九族不夠填。


    龔澄樞一直在徘徊,蕭漼又不能不接話:“太尉,聖旨可是不能違抗的,樂範為了一己之私討好太師,卻令得太尉一直在韶州遷延,將來若為皇上知曉,末將恐…”


    此時傳令兵突然在外麵大叫:“報。”


    “太尉,莞郡和鵝城的援軍到了。”


    “哦,”龔澄樞不見一絲喜意:“與本太尉一起去看看。”


    城外果然到了兩支大軍,龔澄樞心裏卻有氣。既是有援兵,皇上怎不直接派往清城,卻要派到韶州來。


    當然,龔澄樞沒有計算過時間差,如果他盡早拔營援救清城,是遇不上這兩支援軍的。


    劉鋹的打算本是讓他去援救清城,蕭漼舍命守住韶州,正好撐到援軍趕到。


    龔澄樞上前與兩支援軍的統領客氣幾句,果然不出他所料,兩支援軍未進穗都,是從旁繞過來的,而且還順便帶來聖旨,命他速去援救清城,若清城有失,必定軍法嚴懲。


    賴是賴不過去了,龔澄樞隻得拱手到:“二位,韶州便交給你們和蕭統領了,本帥這便去援救清城。”


    蕭漼和另兩位一起拱手到:“太尉放心,末將等必拚死守住韶州,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做好交接之後,龔澄樞便帶著十萬大軍向莽莽大山進發。


    為避免露出行跡,大山裏受凍的韓通不允許軍士生火取暖,所有人要麽擠在營地,要麽窩在山洞。


    已經等了近二十天,仍然沒有龔澄樞的消息,軍士們不免怨聲載道起來。


    這一日韓通正站在山頂上眺望,身後斥候氣喘籲籲的跑過來大叫:“報。”


    “自韶州城出來一支大軍正往我軍方向趕來,距離百裏,人數大約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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