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就緒,柴宗訓卻有些舍不得符昭。


    倆人婚後雖然沒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但過日子麽,不就是細水長流麽。


    符昭倒看得開:“你快些指揮大軍收歸南漢不就行了麽。”


    柴宗訓故意逗她:“你常年目睹征戰攻伐,就不想自己上陣試試?”


    符昭搖搖頭:“不想,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麽事情這麽神秘呢?”


    “還是你的那句老話,反正是好事就行了。”


    “行吧,隻要是好事,我就支持你。”


    “到時候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倆人纏綿數日,到了約定出兵的日子,柴宗訓登台拜將。


    魯王侍衛司馬步軍都指揮使率軍十萬,出樂州,直撲韶州;檢校太尉控鶴軍都指揮使曹彬率軍八萬,出全州,迂迴連州,以作策應,兩軍將在穗都城下匯合。


    另有背嵬軍八千人,由檢校太尉都指揮使楊業率領,相機行事。


    作為禦駕親征的皇帝,自然與主攻的侍衛司一同出發。大軍從汴梁郊外開拔,一路浩浩蕩蕩好不威風。


    南漢偵得周師出兵,好一陣慌亂,劉鋹急忙召各領軍統領商議。


    “皇上,”太師李托率先進言:“情勢緊急,應速命各軍北上迎敵。”


    這是一句廢話,不北上迎敵,難道坐在家裏等周師打過來?


    劉鋹喝到:“何人可為帥,為朕禦敵?”


    眾將皆低頭不語,劉鋹轉頭看著龔澄樞。


    龔澄樞身為太尉,掌管全國兵馬,此時卻推托不得。


    可周軍均是百戰之師,龔澄樞雖是奸臣,但並不傻,知道自己打不過。


    他靈機一動,拱手到:“皇上,周師由周國皇帝親自率領,若吾皇肯禦駕親征,必能提振軍士士氣,禦周軍於國門之外。”


    “禦駕親征?”劉鋹好一陣猶豫。


    李托作為深得他意的太師,急忙拱手到:“皇上,周師遠道而來,何須皇上禦駕親征,有龔太尉便足矣。”


    “對對對,”劉鋹接話到:“太尉掌兵多年,熟知兵馬戰陣,朕相信太尉親自出馬,必能打退周師。”


    享受了權利便要履行義務,龔澄樞眼見推不出去,隻得拱手到:“臣領旨,皇上便等著臣得勝歸來的消息吧。”


    散朝之後,龔澄樞急忙匯總周師的消息,得知正麵戰場的周師雖有皇帝督軍,卻是由幾隻軍隊拚湊而成,戰鬥力一般。


    而另一隻出全州的周師,乃是先前征遼收複燕雲的百戰之師,惹不起,惹不起。


    龔澄樞急忙八百裏馳遞身在賀州的南漢兵馬副元帥伍彥柔出兵迎戰偏師,自己卻率兵往韶州進發,去正麵戰場迎戰。


    不知內情的南漢群臣對龔澄樞大為讚賞,龔澄樞順勢調動南漢最為精銳的象軍跟隨大軍一同出發去往韶州。


    大軍開拔之日,李托卻氣喘籲籲的趕來:“太尉,皇上有召,命你速去見駕。”


    龔澄樞急急忙忙趕往皇宮,卻聽劉鋹質問到:“太尉,你欲將象軍調離穗都?”


    “皇上,”龔澄樞解釋到:“有象軍在,我軍贏麵大一些,此次臣必生擒周國皇帝,獻於闕下。”


    “不行,”劉鋹直接拒絕:“象軍若被調走,何人守穗都?”


    龔澄樞心裏在罵娘,嘴上卻說到:“皇上,目下周師尚在周境,穗都非常安全,空留象軍在此無益,不如隨臣一道至前線抵禦周師。”


    “不行不行不行,”劉鋹說到:“象軍乃是朕之根本,豈能隨意調離汴都?況周師不過十萬人,此次出征,你帶著十五萬人,又是本土作戰,何須象軍?”


    早知如此,當年就不做這鳥太尉,淨了身,連個子嗣都沒留下,龔澄樞深覺悲哀:“好吧,皇上,臣這便出征了。”


    龔澄樞後退幾步扭頭邊走,如今隻能寄希望於周師烏合之眾,或可依靠地形與其一戰。


    卻說身在賀州的副帥伍彥柔,對周師並不知情,聽聞周師已出全州,迂迴至芳林,離賀州僅僅隻三十裏。


    倉促之間伍彥柔隻得率水師在賀州城外設防,戰船乘黑夜遊蕩在城外,並未發現周師蹤跡。


    伍彥柔不敢馬虎,守在船內直到天明,仍未發現周師。


    既如此,便趕緊趁周師未至,在岸上設防。


    伍彥柔率先登岸,站在高台上指揮南漢兵士上岸布防。


    南漢兵士上岸到一半,驀地卻見岸側山坳裏跳出一位騎著高頭大馬的周師統領,不是曹彬還有誰。


    曹彬拔劍高唿:“弟兄們,衝啊。”


    山坳裏湧出無數周軍將士,如餓虎撲食一般向南漢營衝來。


    原來,昨日黃昏曹彬便率著大軍到了岸邊,但此時天色已晚,況又是南漢境內作戰,為求穩妥,他命將士在岸邊暫做休息。


    不期伍彥柔帶著南漢水師乘夜而來,曹彬幹脆命將士埋伏山坳,單等南漢兵上岸便將其全殲。


    此時南漢兵正半渡,還未組織起防線便被周師衝為數段。


    南漢兵瞬間打亂,被周師如砍瓜切菜一般衝入陣中搶人頭。


    眼見敗勢不可逆,伍彥柔慌忙拔馬便逃,卻聽身後一聲大叫:“賊將休走,吃我一槍。”


    伍彥柔迴頭,卻見曹彬舉槍殺來,此時他哪還敢戰,隻拚命催馬逃竄。


    堪堪追到河邊,伍彥柔欲下馬上船,卻被曹彬一標槍射來,直中後心。


    伍彥柔迴頭看了一眼,慢慢倒了下去。


    跟上來的周師兵士割下伍彥柔首級,在高處舉起大喝:“伍彥柔已死,爾等速速投降。”


    主帥被殺,南漢兵驚愕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周師步步緊逼,高喝繳械不殺。


    這種情況如何再戰?南漢兵紛紛放下武器,舉手投降等待周軍處置。


    曹彬順勢借用南漢戰船渡河,來到賀州城下。


    雖水師損失殆盡,不過賀州城內仍有數萬守軍。


    此時賀州城門緊閉,城頭上守軍嚴陣以待,單等周師來攻。


    見曹彬在城下徘徊,手下統領輔超上前到:“太尉,何不趁此大勝士氣正旺之時攻打賀州城?”


    輔超當日征遼之時,為登幽州城,身被十餘創仍不肯退,實乃一員虎將。


    曹彬說到:“本帥在想,如何讓賀州守軍出城投降。”


    “守軍未見識我新軍戰力,如何肯出城投降?”輔超說到:“不如待末將率一營人馬猛攻,先給守軍一個下馬威,再使計謀令守軍無心戀戰,屆時便自會開城投降。”


    曹彬搖頭到:“豈可濫傷兵士性命。”


    輔超正色到:“當兵吃糧,為的就是為國征戰四方,便是馬革裹屍,又有何惜哉。”


    “不可不可,”曹彬說到:“城上守軍尚不知伍彥柔已死,我等且將伍彥柔首級送還城內,看其反應再做打算。”


    說罷曹彬調來投石車,將伍彥柔首級裝於木匣內,彈上賀州城頭。


    木匣掉落地上摔得粉碎,露出伍彥柔的人頭和一個信封。


    城上守軍大驚,急忙拿著人頭和信去找賀州守將韋彥輝。


    韋彥輝看到人頭便沒了主意,打開信封,卻見信上曆數劉鋹罪惡,勸韋彥輝速速投降,仍不失封侯之位。


    韋彥輝不敢胡亂主張,急忙與首席幕僚植廷曉商議。


    這植廷曉本是南漢大—將,隻因劉鋹昏庸殘暴,為求自保,他便辭官在嶺南四處遊曆。正巧到了賀州後與韋彥輝頗為相投,便留了下來充當幕府。


    植廷曉看了看信函,說到:“眼下伍彥柔副帥已戰死,這一路周師雖號稱偏師,然其戰力,非南漢軍可比。況自皇上繼位以來,朝中已腐朽不堪,與其向這樣的朝廷效忠,不如降了周師。久聞周國皇帝包容並蓄,必不至殘害將—軍。”


    既然說降,韋彥輝也不猶豫,打開城門便向曹彬投降。


    賀州乃是穗都西北門戶,賀州既失,若周師再下連州,便可直抵穗都城下。


    消息傳到穗都,劉鋹急得團團轉,連忙召集群臣廷議。任劉鋹在殿上歇斯底裏,群臣卻束手無策。


    還是李托站出來說到:“皇上,目下穗都城裏都在傳一句讖語,或許此間有解我大漢困境的方法。”


    “是何讖語?”劉鋹急忙問到。


    李托說到:“迴皇上,讖語隻有八個字:羊頭二四,白天雨至。”


    “是何意義?”劉鋹追問。


    李托搖搖頭:“迴皇上,目前臣尚未偵知。”


    劉鋹擺擺手:“速去禦街,給朕抓一個測字的來,解此讖語。”


    李托轉頭就要出去,劉鋹卻喝到:“且等一等,朕與你一道出去,省得你串通測字人,專揀好聽的說來誆騙朕。”


    劉鋹換上常服,與李托一道出了皇宮。雖賀州敗績,不過穗都街上仍熱鬧非凡。隻因這裏乃是漢唐故地連接他國第一大港口,再怎麽打仗,也不能影響生意。


    禦街上算命測字的還挺多,劉鋹一雙眼四處亂逛,看到一個中意的攤位上前問到:“測字的,你可會解讖語?”


    測字的撚了撚胡須:“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


    “行了行了,”劉鋹不耐煩的打斷測字的:“你且幫我測測‘羊頭二四,白天雨至’,有何意義?”


    測字的將讖語寫了下來,開口到:“這不是穗都城裏百姓流傳的讖語嗎?這個倒也好解,客觀請看,目下是庚午年末,下一年便是辛未年,這‘辛未’二字,卻不是與‘羊’字頭一般?所以這羊頭二四,說的便是辛未年二月初四。”


    “至於白天雨至,這下雨哪分白天夜晚?既是刻意提起,便說明此雨乃及時雨,目下對我南漢子民來說,及時雨便是大周軍士,隻有大周將南漢納入版圖,我南漢子民方得享受一條鞭法,自由貿易,沒有宵禁。”


    “所以這句讖語的意思便是,辛未年二月初四,周師將攻上穗都城頭。”


    “一派胡言。”劉鋹大喝著便要掀了測字攤,李托趕緊將他拉住:“公子,這裏是禦街,切莫與一個測字的一般見識。”


    劉鋹罵罵咧咧的離開,測字的卻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接著便神色如常的繼續接待下一個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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