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韓通的死對頭趙匡胤的確上書讓禦史中丞劉坦去審韓豹,卻被柴宗訓給否決。


    現在符昭又提這個事情,柴宗訓問到:“為什麽要讓韓通的死對頭去審理?”


    符昭說到:“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然後我再去收拾殘局,兩方都會對我感恩戴德。”


    柴宗訓追問到:“如果韓通棄車保帥,不顧韓豹的死活呢?”


    “這樣起碼也能加深韓通與對頭的仇恨,將來若有變故,兩邊再咬起來,我仍可以去收拾殘局,兩方還是會對我感恩戴德。”


    “聽說皇上已經下令大理寺審讞韓豹了,大理寺卿向承甫乃是韓通親信,如果向承甫敢放過韓豹,皇上不正可以將韓通一係一網打盡麽。”


    “哼,”符昭冷笑一聲:“所以這便可看出來,皇帝老兒幼稚得很。”


    柴宗訓撇嘴到:“又是老兒,又是幼稚,這是什麽意思?”


    符昭說到:“韓通一係被一網打盡,那他的對頭豈不是一家獨大?正所謂一張一弛謂之道,要想有道,必須有張有弛。但韓通的對頭沒有對手之後,他的對手將會變成皇帝。”


    “做皇帝,無謂臣下有無才德,最主要的是忠。怎樣才能讓臣子忠?很簡單,必須要有對手的襯托。而且放任手下臣子鬥來鬥去,也算是個相互監督,如此他們才不會有精力去生反意。”


    柴宗訓搖搖頭:“你說的雖然很有道理,但我不能苟同。若是一個朝臣,雖忠於皇帝,但貪腐成性,這不是害了百姓嗎?”


    有個現成的例子,可惜舉不出來。嘉靖皇帝一輩子讓朝臣鬥來鬥去,卻出了嚴嵩這樣的奸臣,以至於嘉靖者,家家淨也。


    皇權隻是柴宗訓再造漢唐的工具,這一點他一直清楚得很。


    符昭被柴宗訓一句話堵得不好反駁,隻說到:“所以你不是皇帝,做皇帝得先設法穩固自己的地位,不然自身都是泥菩薩,怎麽普度眾生?”


    柴宗訓頗不服氣:“可是皇上明明和我想的一樣,讓韓通的親信去審韓豹啊。”


    事實勝於雄辯,符昭辯不過柴宗訓,粉拳不停的打在他身上:“你就不能讓讓我嗎?”


    不出幾日,韓豹和何輝以及其餘一幹人等的的審讞結果便呈上龍案。


    何輝雖懶,但境內也算升平,且百姓富庶,他也並未耽誤政務,所以隻是訓斥之後仍然官複原職。


    韓豹的確犯上,但也事出有因,所謂不知者不罪。至於殺閻選,在不知逃犯是皇帝的情況下,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至於詩會,雖有些勞民傷財,卻也無傷大雅,不過他縱容家人欺行霸市卻是真,且誤將皇帝當成逃犯,差點釀成大錯,沒罪也有罪,按律判其家產充公,徙三千裏充軍。


    而韓豹小舅子婁銳,根據收集來的證據,欺行霸市且誤傷人命,按律當斬。


    至於被符昭鞭笞過的那些州縣主官,經查確實屍位素餐,全部免職永不敘用。


    所有的判罰都是按照《大周律》最嚴的條款裁決,有理有據,不可謂不認真。


    看來韓通為保韓豹的性命,真真下了一番苦工,這判決結果柴宗訓還真說不出什麽。


    柴宗訓催著太後快些辦親事,可自家侄女尚未找到,太後隻能想盡一切辦法拖延。


    等不了了,柴宗訓實在不想看到這些未立寸功,不學無術,靠著祖宗蔭封而誤國誤民的贓官繼續站在朝堂上。


    重生迴來,柴宗訓自認為是帶著使命的,以他兩世為人的經曆,若像符昭所說,當個嘉靖其實容易得很,畢竟他帶著天眼,知道朝中重臣都是些什麽人。


    像嘉靖那般做皇帝隻為享受,柴宗訓做不到。


    說到嘉靖,明朝似乎有個對付官員的法寶,京察。


    對,就是京察。既然暫且不能得到支持將蔭封的官員免去,可先借京察免掉一撥,到時候再全麵整頓,阻力也會小一些。


    柴宗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日一夜,全盤設定京察模式之後,便叫了大朝。


    雖然舊有的成例皇帝每逢幾日就會有一次大朝,但柴宗訓自登基以來,大朝基本就是應個景兒。


    不過這一次,因為荊南罷免了不少官員,荊南節鎮李處耘也一直處於待罪,如何處理皇上還未聖裁,所以官員們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火燒到自己身上。


    眾臣山唿萬歲後,太監萬華拿著一摞文書放在龍案上。


    柴宗訓拍案而起:“看看,爾等看看,這都是些什麽?”


    “朕遊曆一趟荊南,所過州縣,均是些庸官,贓官。”


    “荊南之行,管中窺豹,恐怕全國也好不了多少。”


    “看看這些人吧,社稷的每一寸土地,無不留著他們祖宗的鮮血,他們卻毫不珍惜,隻知縱情享樂,魚肉生民。”


    “祖宗把江山交到朕的手上,沒想到卻搞成了這個樣子,朕是痛心疾首,朕有罪於國家,愧對祖宗,愧對天地,朕恨不能自己罷免了自己。”


    “還有你們,個個冠冕堂皇站在朝上,你們,就那麽幹淨嗎?”


    “朕剛即位的時候,便矢誌再造漢唐,所以朕練新軍,收複幽雲,四出征戰,為的是有一日四海一統,天下升平,老百姓能夠安居樂業。”


    “可現在,荊南的官員狠狠抽了朕一個耳光,讓朕無地自容。”


    “朕算是明白了,矢誌再造漢唐,讓老百姓安居樂業的敵人,不是南唐,不是南漢,更不是遼人,而是那些不學無術,貪得無厭的庸官,贓官。”


    “得民心者得天下,無論朕創下多少基業,這些庸官,贓官也會將民心國運消耗殆盡。如此,列位每日宵衣旰食還有何意義?朕再造漢唐的宏圖豈非成了笑話?”


    朝堂上一片靜默,一直心神不寧的李處耘激動的出列跪倒在地,哭訴到:“皇上,臣有負聖恩,未能替皇上治理好荊南,臣萬死難辭其咎,臣懇請皇上準許臣自裁以謝天下。”


    “你的情況,朕是清楚的,”柴宗訓半天才緩緩開口:“當年若無你穩住荊南使臣,也不會有齊王順利的兵臨城下迫使高繼衝投降。”


    “但你不該就此放縱自己,放縱部屬,須知打天下難,坐天下卻更難啊。”


    李處耘磕頭如搗蒜:“臣有罪,請皇上治罪。”


    “治你一個李處耘又有何用?”柴宗訓說到:“殺了李處耘,還有張處耘,劉處耘;便是殺了韓豹,也還有黑豹,花豹,朕豈能將天下官員殺絕?”


    “皇上,”趙德昭出列到:“臣以為,杜絕庸官贓官,須有一套成法專門用以治理。”


    柴宗訓事先並未與趙德昭通氣,不過他既然能幫忙引出下一話題,柴宗訓自然是滿意的:“趙卿家有何想法?”


    “迴皇上,”趙德昭說到:“臣以為,治貪治庸當用重法,有了嚴刑峻法,才能令得庸官、贓官不敢越雷池一步。”


    “是個辦法,”柴宗訓點點頭:“可總有人會抱著僥幸心理,那又當如何呢?”


    趙德昭遲疑一會:“迴皇上,臣暫時還未想到。”


    趙匡胤在後麵小聲說到:“既是未想到,你出什麽風頭?”


    柴宗訓故作思慮的樣子,進而抬頭到:“朕以為,當設計一套查察的成法,再配以趙卿家的嚴刑峻法,當會令庸官、贓官無立足之地。”


    趙德昭執禮大唿:“吾皇聖明。”


    其餘眾臣也跟著大唿:“吾皇聖明。”


    柴宗訓這才露出一絲笑容:“看樣子眾卿都願意被被查察咯,那好,朕便將此查察成法定名位‘京察’,每三年一次,用以查察天下官員,以四格八法為升降標準。”


    “四格為守、政、才、年;八法為貪、酷、無為、不謹、年老、有疾、浮躁、才弱。”


    “四格八法具體內容,煩請吏部與禦史台諸位卿家盡快擬定。”


    “今年定為京察元年,主官當為年老持重之人與吏部屬員相配合。”


    柴宗訓掃視一眼堂下:“有沒有自薦主持京察的卿家?”


    “皇上,”趙德昭跪下到:“臣身為吏部侍郎,主持京察當仁不讓。”


    “好,好,”柴宗訓更為滿意了:“吏部已經出了人,可還有哪位卿家願自薦?”


    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吏部既然出了人,那便該一個年老持重的官員了。


    當然,這裏的年老不是年紀大,而是資格老。


    大理寺卿向承甫出列到:“皇上,臣自問無主持首次京察之資,但臣舉薦一人,定能使此次京察大獲成功。”


    “卿舉薦哪位卿家?”


    “臣舉薦魯王韓通。”


    好你個向承甫,與韓通私相授受放過韓豹一命,朕還未算賬呢,你就跳了出來。


    不待柴宗訓開口,禦史中丞劉坦出列到:“啟稟皇上,宋王趙匡胤總領朝政多年,在朝中德高望重,當是主持京察的不二人選。”


    “皇上,”又有官員出列:“臣以為,齊王慕容延釗禮賢下士,剛正不阿,由他主持京察最為合適。”


    看來這些人腦筋轉得都很快,馬上就知道京察是個打擊異己的好機會,如此機會,當然不能落在對頭手上。


    柴宗訓略一思索:“三位卿家的確是主持京察的適合人選,朕一時也難以抉擇,便先等京察細則擬定,再議主持人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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