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奚底的計謀不可謂不毒辣。


    他早已到達涿州,卻神不知鬼不覺繞過涿州,埋伏兩側。


    待周師來取涿州,便可從兩翼包夾,李光實亦可從城內衝出,如此對周師形成三麵合圍。


    以遼國騎兵的機動性,周師要想逃出生天,除非肋下生了雙翼。


    接到李光實的密報,柴宗訓驚出一身冷汗,,慕容德豐和曹彬更是高唿吾皇聖明。


    柴宗訓暗唿一聲好險,其實他也快頂不住壓力準備要出兵,畢竟勞師遠征卻裹足不前,不是誰都能想明白的。


    之所以耐著性子多等了幾天,是因為他記得正史上宋遼前期一直是齷齪不斷的,宋一直矢誌收複幽雲十六州,遼每次卻也積極應對,一直打到檀淵之盟。


    便如李光實所說,遼國朝堂上矛盾重重,但作為政治的延續,戰爭一直不都是解決矛盾的最佳方式麽?


    畢竟打死敵人除外患,打死自己除內亂。


    按照正常速度,耶律奚底早就該到了,卻一直沒有消息,必然有陰謀。


    如果無法識破陰謀,最好的辦法是按兵不動,原地等待,等敵人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目下耶律奚底命李光實出兵作餌,”柴宗訓問到:“卿等以為如何?”


    慕容德豐想了想:“迴皇上,此事倒也好辦,涿州守軍已被俘獲一部分,可令李光實遣副將再戰。”


    “若副將再被俘獲,城內兵力不足,無力再戰,耶律奚底自然便要親自上陣了。”


    柴宗訓當即密旨李光實,命趙思禮出戰。又向慕容延釗發出旨意,耶律奚底已到,須得時刻注意戰場動向。


    李光實如此這般交代一番,趙思禮挑出營中那些意誌不太堅定的將士出城尋周師決戰。


    前行不遠,正遇上準備攻城的曹彬軍。


    步軍怎是馬軍的對手,才接上陣,曹彬軍一擊便散。


    騎兵速度快,迅速追上敗軍又是一頓打。


    敗軍嚇得亡魂冒泡,隻顧潰散逃命。


    趙思禮欲再追,手下校尉阻攔到:“統領,窮寇莫追,況我軍已勝了兩陣,便是迴營,對李統領也算有了交代。”


    “你懂什麽,”趙思禮喝到:“周師如此不堪一擊,正是我等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莫非你要將此機會拱手送人?”


    “可我軍兵力不足…”


    “若是兵力足,如此建功的機會豈能讓與你?”


    說的也是,校尉不再猶疑,隨著趙思禮拚命往前追。


    接下來的劇本便再熟悉不過,趙思禮帶著部下衝入山穀,被周師四麵包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能舉手投降。


    周兵再次換上遼兵的盔甲,由趙思禮帶著,佯作中了埋伏潰散迴城。


    聽聞涿州敗績,兀裏奚再次怒氣衝衝的入城。


    “李光實,耶律大帥命你出城作餌與周師交戰,你卻隻讓副將出戰,反倒中了周師圈套,你可知罪?”


    李光實連忙解釋:“兀裏奚統領,當日大帥命末將出戰,末將便說過城內兵力不足…”


    “你為何不傾巢而出?”兀裏奚質問打斷。


    “若傾巢而出,周師趁機攻城怎麽辦?”


    “有大帥在側,你怕什麽?”


    “既是大帥在側,”李光實反質問到:“為何眼睜睜看著我軍中伏,卻不施以援手?”


    “是你的副將太過於輕敵冒進,”兀裏奚喝到:“你敢質疑大帥?”


    “不敢,”李光實拱手到:“隻是末將身負守土職責,萬不敢擅離職守,輕易出城。”


    “這一次大帥重新下令,”兀裏奚說到:“命你速帶涿州全部守軍出戰,若能成功誘出周師,不僅不治你前次喪師之責,還會為你請功。”


    李光實當場拒絕:“末將兵力不足,絕不會輕易出城。”


    兀裏奚眼珠一翻:“你敢抗拒大帥軍令?”


    “兀裏奚統領,”李光實說到:“僅憑你三言兩語便令我涿州守軍傾巢而出,若失了城池,由誰擔責?”


    兀裏奚掏出一支令箭:“李統領,這令箭你不會不識吧,本統領來時耶律大帥有過交待,若你敢違抗軍令,便解除你涿州守將職務,由本統領暫代。屆時本統領便會率守軍出戰,失城之責與你無關,但你就等著大帥治你違抗軍令的罪吧。”


    李光實敢於頂撞柴宗訓,自然不是什麽善茬,他大喝到:“本統領是由朝廷委派的涿州守將,耶律大帥無權解除我的職務。”


    兀裏奚頤指氣使到:“朝廷已授權耶律大帥便宜處置幽雲之權,解除你的職務,大帥根本無須向朝廷上報。”


    李光實冷冷到:“說到底,還是你遼人打擊我漢人,涿州守軍大部分為漢人,帶著守軍出城作餌,不就是想要我漢人送死麽?”


    說到這裏,他舉手大喝:“你看我漢人答不答應。”


    軍事問題瞬間上升到政治高度,兀裏奚鐵青著臉:“好,既然你違抗軍令,那本統領便去找何釗何大人,他是漢人,若他也同意解除你的職務,我且看你如何。”


    出了軍營,兀裏奚越想越氣,他也想一聲令下將李光實抓起來,可偏偏在李光實的底盤上,沒人會聽他的,而且漢遼之爭在朝堂上由來已久,李光實說的倒也不是假話。


    到了刺史衙門,兀裏奚將情況一五一十說與何釗知道。


    何釗拍案而起:“李光實好大的狗膽,竟敢違抗耶律大帥軍令。兀裏奚統領勿憂,下官這便去解了他的兵權。”


    倆人一起迴到軍營,何釗召來李光實,使了個眼色後訓斥到:“你如何違抗耶律大帥軍令?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本官這便要解了你的兵權,涿州守軍,歸兀裏奚統領指揮。”


    “大人,”李光實叫屈到:“耶律大帥隻命末將出城作餌引出周軍,卻並不發兵援助,以至副將趙思禮中了周軍埋伏,敗績喪師。目下耶律大帥又要我軍出城作餌,這不是讓我等漢兵出城送死?”


    “放肆,”何釗喝到:“大帥如此安排,自有他的用意,你自家懼怕周師畏戰,卻胡亂推說大帥讓漢兵送死。是可忍孰不可忍,來呀,給我去了他的盔甲,押下去聽候發落。”


    兀裏奚得意的看著李光實,仿佛在說,怎麽樣,說解你兵權,就解了你兵權吧。


    刺史府的皂吏押著李光實出營,營中親兵個個虎視眈眈的看著兀裏奚。


    兀裏奚這才想起,解除李光實兵權事小,讓涿州守軍出城誘敵才是大事。


    於是他故作姿態的說到:“何大人,目下周師大軍壓境,正是用人之際,不如暫且讓李統領在末將麾下效力,戴罪立功?”


    何釗想了想:“既是兀裏奚統領求情,便暫留你在軍中效力,若再敢違抗軍令,須知軍法如山,本官定不容情。”


    李光實不知道何釗是什麽意思,隻能按捺住性子領了軍令。


    陪著兀裏奚在軍營裏看了一圈,兵士們雖然不解為何突然主將換人,但有李光實站在旁邊,倒也沒誰說什麽。


    迴到營中,李光實急忙問何釗:“大人這是何意?為何要幫兀裏奚?”


    何釗解釋到:“兀裏奚既來,不管你是違抗軍令還是殺了他,勢必都會驚動耶律奚底。若為耶律奚底識破我等計謀,我等這些時日的布置豈不白廢?”


    “現兀裏奚在涿州,耶律奚底對涿州自然放心。城中遼兵以及搖擺不定的兵士皆被王師所俘,剩下的都是王師和一心向著中原的人,兀裏奚不過光杆一個,我等要成事,隻須在關鍵時候手刃此賊即可。”


    李光實思考一下何釗的話:“還是大人看得長遠,沉得住氣。”


    翌日,兀裏奚便命李光實集結所有人馬,準備出城作戰。


    情況緊急,李光實來不及向柴宗訓密報,好在兀裏奚並未發現背嵬軍在城中,李光實便隻好跟楊業和何釗交代一番之後率兵出城。


    斥候偵得李光實出城,急忙向柴宗訓奏報。


    “這李光實怎麽突然出城了?”慕容延釗疑惑到:“而且還是傾巢而出。”


    曹彬接話到:“莫不是前日受了皇上斥責,出爾反爾欲攻打我軍?”


    柴宗訓舉起手掌:“絕無可能,且不說他已送了一半的軍力投降,涿州城中尚有背嵬軍和不少我軍將士呢,李光實怎會出爾反爾?”


    “那他為何突然發兵?”曹彬接著問到。


    柴宗訓說到:“若朕預算無差,當是耶律奚底再次派李光實出兵做餌,此次耶律奚底恐也有所行動。速派斥候擴大偵查範圍,一定要查出遼國援軍的下落。”


    李光實本欲走山穀小道,卻被兀裏奚逼著走大路直撲易州城。


    為了印證想法,柴宗訓也命易州城內大軍盡出,同時急命慕容延釗隨時準備出兵。


    兩軍交陣,李光實果然無心戀戰,打了幾下掉頭就跑。


    做戲做全套,柴宗訓當即下旨全速追擊。


    就在這個時候,派出去的斥候迴報:“啟稟皇上,在我軍左右兩翼百裏均發現遼兵,數量近十萬,正在快速向我方向進軍。”


    “好,好。”柴宗訓有些緊張:“耶律奚底終於要動了麽。”


    慕容德豐說到:“臣這便通知父王,下山與皇上匯合,共同決戰遼兵。”


    “不,”柴宗訓緊張得有些興奮:“待耶律奚底將我軍包圍之後,再命齊王來個合圍,朕要給他來個中心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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