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哪樣?”


    女子愕然,那雙杏目裏當真一點也沒察覺問題所在。


    晏錚咬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從齒縫間蹦:“總是以身犯險,不把你自己當迴事!總是不會求援,哪怕有那麽一次!”


    楚若顏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沒有嗎?奉天殿、馬球場,今日的冊封禮,還有後日的長公主府,你可有一瞬想到過我?”


    男人冷笑。


    楚若顏有些心虛地移開臉。


    她確實沒有想過……


    “我、我那是覺著能應付……”


    低低辯解一句,晏錚眉梢頓揚:“哦?你應付的法子就是去挨打?去中毒?還是說今天我不讓孟揚過來,你就任由那姓盧的潑髒水壞你名聲?”


    楚若顏張唇要說什麽,他又冷哼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阿顏,你會說‘名聲不過是身外之物,頂多落一個見死不救,又傷不到你半分’是吧?”


    這一頓搶白當真讓她無話可說了。


    楚若顏無奈看著他:“晏錚,你到底想說什麽?”


    男人斂了神色,眸光銳利:“阿顏,你之前總說我不坦誠、事事瞞你,可到頭來真正有戒備的是你!”


    “你看似柔弱、與人可親,但心防極重,甚至從未信過什麽人……當初你問我一句‘這些苦勞換不來你一句實話嗎’,如今我將這話還給你,阿顏,在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語聲吐露,他整個上身也隨之前傾。


    好聞的藥香似天羅地網,將她牢牢罩在床榻這頭,卷走了所有雜思……


    “我想幫你!”


    近乎本能地脫口,晏錚眼底閃過一抹極亮的光!


    “晏錚,不是我不信你,隻是我自幼便沒有求援的習慣……說來也不知為何,明明爹爹那般疼愛我,可我總覺不安,也許是兒時娘親走得太早吧……”


    她有些苦惱地輕喃,黯然神色在燭光下格外惹憐。


    晏錚再壓不住心中那股衝動,雙手撐床,便要將她擁進懷中——


    “姑娘?您在與什麽人說話嗎?”


    玉露的聲音不早不晚在這時響起。


    楚若顏忙要去吹燭火,卻見晏錚翻手一揮直接滅了光!


    屋子頓時陷入黑暗,她連忙迴:“沒,你聽岔了,快迴去睡吧!”


    玉露卻道:“不行……楚忠哥下午才來交代一番,說國公爺發了話,要是奴婢們讓您院子進了外人,他就把奴婢們全發賣出去……”


    這丫頭邊說邊掌起燈往這邊來。


    楚若顏頭疼不已,卻看見玉露進來之時一件暗器飛出。


    “啊!”


    小丫頭一聲慘唿絆倒在地,手中燈火瞬滅。


    楚若顏立時朝著晏錚瞪了一眼。


    後者卻無辜搖頭,示意隻有這個法子才不會被發現。


    她連忙想去瞧瞧玉露摔得怎麽樣,可晏錚偏擋在床前不肯讓路,她隻能問:“怎麽樣,傷到哪兒了嗎?”


    玉露爬起來嘟囔:“沒有,奴婢大概是睡迷糊了,居然會被這門檻絆倒……”


    “沒事那就先迴去歇著吧,我這裏沒有外人——”


    話剛落,男人便微微俯身,在她耳邊輕吹口氣:“我不是外人嗎?”


    楚若顏被這一股熱息吹得全身一陣顫栗,偏還不能被玉露發現了,強忍著把話說完:“你出去讓周嬤嬤她們也不必過來了,我、我乏了,夜裏都不用伺候!”


    玉露應是,腳步聲漸漸朝外走去。


    屋中恢複靜謐。


    楚若顏鬆了口氣,瞪了眼已近在咫尺的男人:“還不走?”


    晏錚低啞笑道:“舍不得。”


    即便深夜也能感覺到對方攀高的熱息,女子唇角一勾,忽地抬手朝他腰間探去:“若是舍不得,那就……”


    語聲戛止,她的蔥白玉指忽然落到他身後的輪椅上,狠狠一推!


    遐思驟斷,他一下子被推出好幾步,急忙按住機關才免了撞上木桌的窘迫。


    再迴頭往榻上望去,女子已抖開長被睡了下去。


    晏錚:“……”


    這丫頭當真狡詐如狐,一點暗虧也不肯吃!


    “總之長公主的事再議,你不得以身犯險!”


    說完離開,楚若顏才從被子裏鑽出來透口氣。


    這晏三當真是得寸進尺,大半夜的竟跑到她房裏來……


    想到方才的一切,她的臉又不爭氣地紅了紅。


    這閻君……怎麽愈發勾人起來了?


    翌日睡了個日上三竿,周嬤嬤笑著進來道:“姑娘、啊不對,應該稱縣主了,您聽說外麵的話了嗎?”


    “外麵什麽話?”


    “關於永定伯府的,好像是與盧家嫡女定親的那戶人家,今兒個一大早上門退親去了!”


    楚若顏笑了笑。


    這不意外,昨天那麽一鬧,盧家的裏子麵子都沒了。


    盧世子還死了,誰會上趕著去娶一個敗落門戶的嫡女……


    這時玉露一瘸一拐走過來,楚若顏關切道:“昨兒個傷得這麽重嗎?要不要請大夫?”


    玉露搖頭咕噥:“不是昨晚摔得那一下,是福寶,奴婢迴去的時候這狗兒也不知怎麽躺在門邊上,害得奴婢又摔了個跟頭!縣主,要不咱們把它賣了吧!”


    一旁懶洋洋曬太陽的福寶頓時跳起來,衝著玉露汪汪兩聲。


    楚若顏失笑,院子裏一時傳出歡快的笑聲。


    這一日無事過得很快,等到第二天,門房忽然過來說,長公主府來人了。


    楚若顏一愣,便看見那日跟在長公主身邊的女使含笑走進來。


    “見過長樂縣主,奴婢宮商,奉長公主之命請縣主過府。”


    楚若顏打量著她沒有作聲。


    長公主府上都用得聾啞之仆,這女使能聽能言,應該是安盛極為親信之人。


    那宮商又道:“縣主不必憂心,方才奴婢已將長公主的信帖交到楚國公夫人手上,長公主信中言明,今日晌午就會送縣主迴來,馬車已在門口等著了,縣主,我們走吧?”


    這言談之間,分明沒給她推脫的機會。


    楚若顏暗道這可不是她要去,是長公主逼得她不得不去。


    晏錚可怪不到她頭上!


    於是道:“那就多謝長公主考慮得這般周全了,周嬤嬤,你待會兒不是要出去一趟嗎?正好去八寶軒替我把先前打的那套首飾取迴來。”


    周嬤嬤會意。


    八寶軒坐落於長平巷,而百曉閣也在那邊。


    “縣主放心,老奴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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