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陽皺眉:“有,我雖嚴令禁止,但你知道,此法來錢太快,加上皇親國戚也在其中,所以屢禁不止。”


    印子錢是以高利發放銀兩,再以倍數收迴,前朝是嚴禁的,但本朝百業凋敝,為刺激銀錢所以放開了。


    楚靜歎了聲:“既然官員也在放,那老爺覺得,孫茂會放過這個發財的機會嗎?”


    曹陽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孫茂昧下的銀兩,必然也拿去放印子錢了,若真把他拿下,那巨額銀兩就追不迴來了。


    “而且這麽多年無功無過,又是母親娘家的人,您也知道,老人一上了歲數就念舊,沒必要為這些事惹她心煩,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就當是我這個新夫人赴任的第一把火了,老爺以為如何?”


    曹陽不禁笑了,這也能博個大度仁善的美名,好收斂人心。


    他感慨道:“後宅之事我不如夫人,以後夫人說了算就是。”


    “那就多謝老爺。”楚靜說著,也不禁有些惆悵。


    她管家的才能,其實在整個京城都是出了名的。


    剛去承恩侯府時,偌大的侯府拿不出幾百兩現銀,到她走時已是京中可躋身前幾的富庶人家。


    可有人謝過嗎?隻有無休無止的索取和盤問,那薛老夫人還幾次三番地敲打她,叫她不要拿他們侯府的銀子迴娘家……


    楚靜甩甩頭,將那些糟心爛肺的前塵舊事甩出腦袋,迴頭就看見曹陽在看自己。


    “老爺,妾身臉上有什麽嗎?”


    曹陽被發現了有些窘迫地偏開臉,好半天才找出個話題轉移:“沒、我隻是想你之前都不怎麽過問府上的事,怎麽突然就……”


    楚靜笑了笑:“還不是妾身那好侄女,非說什麽要搞家宴,我這不想著都嫁到曹家來了,總不能再迴娘家去辦吧,所以就找來孫管事商量家宴的事,這才知道府庫裏邊幾乎沒有銀子……”


    曹陽一聽她說侄女就臉色古怪:“楚家嫡女?”


    “是她,也不瞞老爺說,府上這麽多丫頭,妾身就喜歡她,聰慧、堅韌、有腦子有手段,改日老爺與她談談也會喜歡她的。”


    曹陽如臨大敵:“別了!”


    他可太知道這丫頭的手段了,從一開始見麵就被她拿老娘威脅,到後來又被拖下水去幫晏家,每次見到她準沒好事,他現在隻要不看見她就謝天謝地了,好好談談?


    那還是免了吧。


    楚靜瞧得有趣,她可沒見曹陽怕過誰,怎麽對一小姑娘警惕成這樣?


    正要問,丫鬟珠兒跑進來:“夫人,大表姑娘過來了,說是要見您。”


    曹陽立刻起身:“你們談,我還有公事要忙。”


    不一會兒楚若顏就被下人引了進來。


    她一進屋就四下張望:“姑母,姑父呢?”


    楚靜失笑道:“剛被你嚇跑呢,怎麽,有事找他?”


    楚若顏點頭,楚靜便叫個丫鬟領她去書房,珠兒忍不住道:“夫人,大表姑娘到底是女子,雖是和離過的,可同老爺呆在一處怕會惹人嫌話……”


    楚靜的臉色瞬間冷下來:“什麽閑話,是你有閑話吧?”


    珠兒跟在她身邊這麽多年可沒聽過這麽重的話,連忙跪下。


    楚靜沉聲道:“若顏與老爺有要事相商,要是管不住你們的嘴巴,這嘴也不必要了!”


    “是,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曹府書房。


    曹易走進來憋笑道:“大人,楚大姑娘來了,說是問過夫人,夫人說您在這兒她才來的。”


    曹陽眼皮一跳,腦海裏浮起陰魂不散四個字:“這丫頭先是仗著我娘,現在又換成她姑母了是吧?讓她進來,我倒要看看她又在搗鼓什麽壞水!”


    曹易心道若不是如此您隻怕也娶不上妻,麵上卻是半點不敢說,趕緊把人迎進來。


    “若顏見過姑父。”


    女子盈盈福身,禮節周全。


    曹陽繃著臉道:“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楚若顏看他一臉被自己坑害怕了的表情,不禁莞爾,可想到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心又沉下去:“姑父,兵器貪墨案的元兇,您聽說了吧?”


    曹陽肅容:“是寶親王,皇上已經昭告天下,褫奪他的爵位,貶為庶人永不準赦。這事你們辦得漂亮!”


    寶親王在大理寺的案底可以摞成小山高,這些年受害的苦主不計其數,曹陽早有心辦他,奈何皇上迴護之意太堅,這一次能把他拿下,實在是京城之福!


    “不過就是可惜了,安寧侯把這場大功送給了你父親,這代少卿的代字是去不掉了,皇上還拿三年熱孝和他腿腳不便為由,奪了他的實權,大姑娘,你下來得好生開解一二了。”


    楚若顏黯然一笑。


    她如何不知晏錚這麽做是為扳倒寶親王,替她出馬球場那口惡氣。


    可這代價實在有點大了……


    “若顏知道,但若顏今日此來是為另一件事,當初函穀關的糧草有問題,您知道嗎?”


    曹陽猛然變色:“你說什麽?!”


    糧草,尤其是軍糧,一直都是他親自操持!


    隻這一次遇上江南水患他分不開身,忙著救災款項這才破例把軍糧的事交給前任侍郎袁鵬……


    他頃刻想到什麽,臉色難堪得要命:“你不會懷疑是老二吧?”


    袁鵬是老二的人,這一點她也知情。


    楚若顏抿緊嘴唇沒有出聲。


    曹陽斷然道:“絕不可能!老二雖然糊塗,但沒膽子做這事!他之前派袁鵬去滅那些老兵遺屬的口,也是擔心事情暴露會影響我的官途,事後我已請家法狠揍了他一頓,他不敢亂來!”


    楚若顏並沒有反對,隻望著他問:“那袁侍郎呢?”


    “袁鵬助紂為虐,我已上書將他貶迴順天府,從最底層的皂吏做起!”


    “那他人在何處,姑父,將人找來,一問便知了。”楚若顏說罷,曹陽霍然轉身,“曹易!”


    曹易沒有動,麵上露出為難之色:“大人……”


    曹陽一見他這樣心就涼了半截,果然,曹易艱難道:“前幾日季侍郎赴任,曾打聽過袁鵬的下落,屬下也聽了一耳朵,好像說他迴去當天,就在順天府上吊自盡了,聽說是接受不了貶官……”


    曹陽如遭雷擊,險些撞翻身前的書案。


    這走向太過明顯了,殺人滅口,這袁鵬也成了被滅口的那一個。


    可怎麽會是老二、怎麽能是他呢?


    往日那個說話都會臉紅、斯斯文文的駙馬曹棟,怎麽會有膽子犯下滔天巨案,這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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