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下了客船,尋了一家客棧暫時住了下來,新年過後的吳縣還有著一絲節慶之後的餘氛,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貨郎挑著擔,賣著雜貨,一些孩子圍著貨郎,看著那些稀奇玩意,此時的吳縣還是那般熱鬧。


    休息了一會之後,周瑜先到街上買了一些禮物,然後就往顧府走去。顧府的下人都認識周瑜,自從上次周瑜拜訪過顧家之後,周顧兩家的來往就多了很多,所以上邊的主事早就有交代過下人。


    “周公子,裏麵請,小的先去稟報我家主人,您請稍帶。”顧家門口的兩位下人一人引著周瑜走進顧府,一人則快步跑了進去稟報。


    周瑜跟著引路的下人,慢慢的逛著院子,不大一會,之前的那個下人就迴來了。


    “周公子,我家主人有請,還請隨小的前來。”這個顧家下人拱手說道,邀請周瑜拜見,而另一個顧家下人則是告退迴府前守門。周瑜連忙告謝,跟著顧家下人前往前廳客堂。


    周瑜隨著下人一路走到前堂客廳,一路上東張西望,可惜的是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走進客廳之時,正坐堂上的正是顧克讓,而他一側還坐了一個青年,正是顧雍。


    “瑜見過叔叔,見過元歎兄,恭祝新年快樂。”周瑜拱手拜禮,隻是沒想到顧雍居然也在,不禁多看了幾眼,這位可是跟魯肅一樣未來的江東重臣。


    顧克讓、顧雍也迴了一禮,請周瑜入座。


    “公瑾今日怎麽來我吳縣了,可是有什麽事?”顧克讓端起茶杯,裝作樣子,輕輕沾了一下,主要是上一次周瑜過來就是讓顧家來幫忙,所以顧克讓有些惆悵,直接拒絕又怕事關顧家,所以隻好試探一下,鑰匙跟顧家無關,那就直接趕人了。


    “瑜謝過叔叔,隻是晚輩休沐結束,迴居巢,剛好從吳縣路過,特來拜訪一番。”周瑜微微一笑,顯示著心裏的想法,總不能直接說,我看上你女兒了,所以專門過來看她的,要真敢這樣說,周瑜敢保證自己絕對是被掃地出門,今後顧克讓絕對不會讓自己進顧家的門。


    聽到周瑜說自己是路過前來拜訪,顧克讓和顧雍的眉毛都跳了幾跳,你從舒縣迴居巢,能順路到吳縣,這話說出去,小孩子都不相信。顧克讓隻好放下茶杯,輕聲說道:“賢侄要有什麽難言之隱,不妨說出來,現在你我周顧兩家耳朵關係,叔叔能幫你的,也盡量幫你。”


    你怎麽知道我又難言之隱,周瑜倒是有些心虛,以為被看出了什麽,不過心中的想法確實不敢說出來,隻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說道:“確實無事,隻是來拜見一下叔叔罷了,要是叔叔家中有事,那瑜也就不便打擾了。”


    聽到周瑜這樣說,顧克讓才真放了心,你說剛剛說的話,當真你就真笑話了,要周瑜真說要什麽幫忙的,不關顧家事,那就是此事叔叔真心無力幫助與你,不如你拜見一下虞家叔叔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之類的了。


    “賢侄遠來吳縣,想必一路也是辛苦,不如讓雍兒陪你走走。”說著顧克讓看向顧雍,“你們年輕人都應該互相多交流,畢竟久居在家,終究是閉門造車,公瑾雖然年幼於你,但已是一縣之長而且公瑾之才能外驅黃巾,內治民生,又精通音律,我兒須多多請教公瑾才是。”


    顧雍連忙起身對著顧克讓拜道:“兒雍受教。”轉而有對著公瑾拜了一禮:“見過公瑾賢弟,愚兄有禮了。”


    周瑜連忙站起來,還禮對拜:“不敢,元歎兄過謙了。”


    “好了,你們也不必互相客氣,公瑾你雖然年幼於元歎,但你見識見聞都長於元歎,你多多指點於他。”對於周瑜,拋開個人原因,顧克讓還是比較喜歡周瑜的,畢竟年少英才,在整個廬江也是略有聲名,郡城火燒黃巾,潛山解圍,重建居巢,興修水車,提煉精鹽,雖然才短短一年時間,但是做出來的事,讓所有人都是驚歎不已,隻是為人低調,除了知情之人,就連居巢的百姓都隻聞其名,不識其人。


    顧雍邀請周瑜一起園中漫步,談古論今,隻是顧雍性格沉默,往往是周瑜說了好多句,他才說上一句。


    兩人走的有些累了,就在池塘邊的石桌旁坐了下來,兩人剛坐下一會,就立馬有下人送了一些瓜果、酥餅和清茶過來。


    “聽說這清茶,也是公瑾治下流傳出來的。”顧雍輕輕喝了一口清茶,感受到那一絲微澀之中蘊藏的甘甜與清香,有些沉迷,現在整個江東的文人、世家都沉迷上了喝清茶的感覺,不往當中加任何的佐料,隻體會那茶葉的清香與自然之道,甚至很多人專門去居巢就是為了喝到最純正的煮茶。


    “元歎兄,要是喜歡,不如隨我一同去居巢吧,居巢可是有著最純正的清茶,況且你我雖然相識甚短,但是短短數語就足兄長之才遠在瑜上,隻是沒有機會讓兄長施展才能,居巢雖小,但是能讓元歎兄施展其才,等時機一到,就是元歎兄騰飛之際。”周瑜借著顧雍的話,直接做出邀請,雖然不覺得能邀請到,但是有機會總要嚐試一下,萬一就成功了呢。


    “公瑾過謙了,若是老師早知曉公瑾,說不定你我就是同門師兄弟了。”顧雍放下茶杯,卻沒有迴答周瑜後麵的話語。


    “蔡郎中可還安好?”周瑜本來也沒想對方能直接就跟著自己走了,畢竟自己又不是那種帶有王霸之氣的人,也許也就曹操,劉備這種人才有這種氣勢吧。


    “老師現在身體還好,有人照應,平時就在家修書,調理音律,隻是時常感歎當下局勢,為天子擔憂。”說起自己老師,顧雍不自覺就多說了幾句,身為弟子,看見自己的老師遭受迫害,隻能遠走吳地來避難,不得歸家,心理確實難受,也為其恨恨不公。


    “郎中總會有歸去之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元歎兄不必過於擔憂。其實郎中就在吳地,又居家不出,其實對於自己並無益處,現黃巾賊亂已平,我看不如元歎兄請郎中大人來居巢小憩,居巢風景優美,郎中呆上一段時間,心情也能舒緩一二,元歎兄作為弟子也能盡其心意。”周瑜原本隻是打算勸一勸顧雍不必糾結於此,隻是不知道說道後麵怎麽就變成邀請蔡邕到居巢遊玩了。


    不過這話似乎真的被顧雍聽進去了,雖然他未曾去過居巢,但是來吳縣的外人和去過居巢的主事、叔伯們都常常提到居巢景色如何怡人,景湖夜景乃天下一絕。


    “公瑾所言確實有理,我這就去吳會請老師,隻是還請公瑾能安排一個幽靜小園,老師不喜他人打擾,而且此事也請不要告知他人,以免朝中奸宦得知,平生波折,惹出什麽事端來。”顧雍說著就站起身子,現在就想迴到吳會,畢竟看著自己老師平時歎氣的樣子,自己也心憂已久,如果能舒緩老師心情一二,自己也能稍稍心安。


    周瑜有些驚訝,也連忙站起了起來,點頭應道,看到顧雍居然直接風風火火就走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都什麽事,看起來沉悶寡言,老實忠厚得跟魯肅有得一拚的顧雍居然也能這個樣子,周瑜頓時覺得這些曆史人物在自己心中的形象頓時破碎了。


    這主人都走了,周瑜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隻好告辭,那今天豈不是白來一趟,雖然可能會把顧雍拐到居巢去,但主要目的還沒達到啊,於是就自己沿著池塘邊的碎石小路在園子中慢慢逛了起來。


    “哎,你不是居巢的那個人嗎,你怎麽又來我們顧家了啊。”就在周瑜站在池塘邊,想著要不就打道迴府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沒把他嚇得直接掉進池塘了,轉身一看,卻是顧小婉的貼身丫鬟小桃。


    “原來是小桃姑娘,我是特地來拜訪元歎兄,隻是元歎兄剛剛有事著急迴吳會了,我在這站了一會,正打算去找顧叔叔告辭離去。你怎麽在這,不陪著你家小姐嗎?”周瑜解釋了一番,想著那顧小婉定然就在附近。


    “啊,我家小姐就在旁邊的園子,你都沒有帶什麽好吃的嗎?”小桃顯然不知道周瑜在套她的話,直接就說了自家小姐在哪,自己反而關心周瑜有沒有帶什麽好吃的來。


    “下次好不好,這次我是從舒縣迴居巢,剛好順路過來看看,所有沒有帶什麽好吃的,下次到了居巢我請你吃好吃的,居巢好吃的,我都請你。”周瑜笑了笑,哄著小桃,這可是貼身丫鬟,拿下了她,就相當於自己身邊多了一個小間諜啊。


    “啊,是嗎,你說的哦,我記住了哦。”小桃完全被後半句給吸引了,想著要不要讓對方立個字據什麽的,可是自己又看不懂。隻不過這種話估計也就小桃能相信了,畢竟順路這種事,小孩子都不信的。


    “你懷裏抱的是什麽啊?”周瑜建對方懷裏抱著一個小壇子,有些好奇。


    “啊!你看見啦?”小桃頓時被嚇了一跳,連忙把壇子遞給周瑜,說道:“這不是我拿的,是你拿的,我不知道,反正不是小姐讓我拿的,我真的不知道。”


    周瑜有些無語,拿起壇子聞了聞,有些酒香與果香,這是果酒。


    "你家小姐還喝酒?"周瑜有些詫異,雖然這是果酒,甚至隻能當作飲料來喝,但是按禮來說,像顧家這種家規深嚴的世家,平時應該是不會允許自家小姐碰這些的。


    "誰說的,你不許亂說,才不是我家小姐的,而且你聲音那麽大幹嘛,再說現在可是在你手上,不要誣陷我家小姐,不然就把你趕出去。"小桃原本很是心虛的,不過現在酒壇不在自己手上了,倒是顯得理直氣壯了。


    周瑜有些哭笑不得,覺得這小桃真是傻傻的可愛,說自己拿的,說出去別人也不信啊,畢竟自己一個外人,哪知道你家東西放哪的。


    周瑜點頭認道:"好、好、好,我拿的,走吧,我給你家小姐送過去。"


    小桃一見對方認了,立馬變得很開心,連忙說道:"你說的哦,要是我家老爺發現了,你要承認哦。"


    周瑜點了點頭,小桃立馬蹦蹦跳跳的,直接就帶著周瑜進了園子。


    這個園子跟外麵的園子都是共一個水池,穿過拱門,隻見那柳樹之下,顧小婉穿著鵝黃色的深衣廣袖襦裙,手中雙指輕捏一個梅花瓷器酒壺,半仰著身子,光著腳丫,正淺嚐深冬,隻是感覺讓人有些心疼。


    "小姐,你怎麽把鞋弄掉了。"小桃連忙大聲喊道,氣鼓鼓的,嘟著嘴,跑到池塘邊找鞋。


    顧小婉輕輕看了一眼,突然發現多了一個人,收起了自己的浮態,卻也並未去掩飾什麽。


    "打擾顧小姐雅興了。"周瑜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一下對方,畢竟對方所愁何事,自己都不知曉,更不好問。


    "原來是周公子,讓您見笑了。"顧小婉輕輕靠著樹幹,坐在一旁的青石上,頭偏向另一方,並未多看他幾眼。


    小桃還在到處找鞋,而那雙鞋子就在那柳樹下,周瑜放下酒壇,走了過去,拾起那雙鞋,看見對方那雙凍得通紅的小腳,感覺很是生疼,於是蹲下身子,用手輕輕抬起對方腳,用自己還算暖和的手捂熱對方的腳,幫她穿上鞋子。


    這種本是唐突的做法,不知顧小婉為什麽並沒有出言斥責,也沒有說話阻止,隻是低頭看著他用手去溫暖自己的腳,然後替自己穿上鞋子。


    "縱然有萬般不開心,不順心的事,其實我們也不必去傷害自己,因為總會有方法走過去。"穿好鞋子之後,周瑜將自己的襦衣脫下來披在對方的身上,拿起她旁邊的酒壺輕輕喝了一口,開始說起了自己去年黃巾之亂自己前往郡城之後發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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