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格蘭特帶著高德與凱瑟琳,推開圍成一圈的眾人,走了進去。


    到這時,高德才算看清了現場具體情況。


    綻放神光的冰玉梧桐前,蘇奈法麵若寒霜地看著一個身材高大,眼窩深陷的老人。


    應當就是臻冰部落的大長老唐納德了。


    唐納德距離冰玉梧桐還有一小段距離,麵對蘇奈法冰冷的目光,麵上還帶著笑意,就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冰玉梧桐的樹枝上,則是站著小小的芙蘿拉,居高臨下,用滿是戒備的目光看著下方。


    那樣子,就好似一隻被人攆到房梁上的流浪貓。


    “法師!”


    芙蘿拉看見了從外圍擠了進來的高德,立刻是發出語調上揚的聲音。


    就像是被欺負的女娃娃,看見了終於匆匆趕到的父親。


    芙蘿拉在冰玉梧桐樹上看著高德,眼中的警惕之意在此刻已然化為了欣喜。


    雖然有冰玉梧桐保護著芙蘿拉,雖然蘇奈法已經先一步趕到。


    但是這些,都沒有讓芙蘿拉放下警惕,放下防備,直到高德趕到,她才終於放下心來。


    但事實卻是,冰玉梧桐能保護她,蘇奈法能拿下唐納德,唯獨高德,是什麽都做不了。


    在唐納德,在臻冰部落麵前,他都太弱小了。


    高德皺眉看向周邊,一張張表情各異的麵容,在他的眼中浮現出來。


    有看戲的,有冷眼旁觀的,有擔憂的,也有同樣憤怒的,每個人心思都不盡相同。


    在場的長老,終究還是以革新派居多,不過也有幾個守舊黨的長老。


    便是這幾個“守舊黨”的長老,在唐納德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對,讓人去通知的蘇奈法。


    不過其實也晚了,若不是有冰玉梧桐展現神異,此刻芙蘿拉應當已經是落於唐納德之手了。


    最後,高德的目光落在了唐納德與蘇奈法身上。


    “戰母。”


    他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中的情緒,將芙蘿拉先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芙蘿拉被您請來監工的,是客人,貴族的大長老如今想要捉她,是無禮的行為,你定然饒不得他才對。”


    蘇奈法對著高德點了點頭,麵帶歉意。


    “大長老,對我請來的客人出手,確實無禮。”她冷冷地說道,語氣中帶著憤怒。


    這相當於是打她的臉了。


    “戰母勿怪。”唐納德的麵容上看不見半點慌亂情緒,他對著蘇奈法行了一禮,然後嘿嘿的笑了笑,對與蘇奈法的不滿似乎根本不擔心,不慌不忙地為自己解釋道:


    “我聽說戰母您請了外人來為冰玉梧桐“看病”,最後得出冰玉梧桐即將進階的結論,並且需要外人幫助冰玉梧桐進階。”


    “冰玉梧桐乃是我族守護神樹,幹係甚大,如果真的進階成功,我自然高興。”


    “可他們畢竟是外族人,若是心懷歹意,導致冰玉梧桐出了什麽事,那可就是大大的罪過了。”


    “我作為臻冰部落的大長老,自然不能什麽都不做,所以才特地過來看看情況。”


    “至於對您請來的客人出手,那純屬誤會,我隻是想和她談談,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這個本領。”


    “但是她似乎很排斥我,一直躲著我,我心急之下,動作大了些,就成了我要對她動手了,其實這並非我本意。”


    唐納德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的行為給美化成了出於對部落利益考慮,即使誰都知道這不過是他的托詞。


    但那又怎樣呢,隻要有個台階下就行了。


    “我行動是有些過於野蠻和無禮了,是對戰母您的不敬,這一點我承認,甘願受罰.”


    唐納德的聲音低沉而誠懇,做出一副悔過的姿態,仿佛真的在反思自己的錯誤,但眼神中卻閃過一絲狡猾。


    下一刻,唐納德眯起眼睛,目光銳利地掃向還在冰玉梧桐上的芙蘿拉,語氣驟然變得嚴厲和憤怒:“但是,我的擔心確實成真了!”


    他猛地抬手指向冰玉梧桐,聲音中充滿了憤慨:


    “冰玉梧桐自誕生起,就生長在我族核心靈地,受本部落族人世代照顧供奉,是我族的守護神樹,可就在剛剛,守護神樹竟然幫著外人來對付我!”


    “我可是臻冰部落的大長老,都況且如此,換做其他人呢?”唐納德的聲音在迴蕩著,引得眾人紛紛側目,他的表情變得愈發嚴肅起來,


    “戰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守護神樹如此重要,怎麽可以讓外人輕易接觸?如今守護神樹不知中了這小玩意什麽邪招,不再庇護本族,事態已然到了勢不容緩的地步。”


    “相比對我無禮行為的懲罰,現在更重要的應當是拿下這兩個外族人。”


    “不然再這樣下去,就算冰玉梧桐進階成功了,也沒有意義了。”


    “不再守護臻冰部落的守護神樹,等階再高,又有何用呢?”他的語氣變得更加急切。


    這一番話完,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微變。


    甚至於,那一開始同樣是麵帶憤怒之色的守舊黨長老,都陷入了思考當中。


    因為唐納德所言,確實有道理。


    冰玉梧桐自古以來便是臻冰部落的守護神樹,剛剛唐納德做的事那確實不對,但這也不應該是守護神樹幫著外人對付大長老的理由啊.


    因為唐納德做的不對,就幫著外人,那還叫什麽守護神樹?


    不論怎樣,守護神樹都應該偏向他們臻冰部落才對。


    這就像母不嫌子醜,一個母親就算嘴上再嫌棄自己的孩子,但到了關鍵時刻,肯定還是偏向自己孩子的,如若不然,那就是出大問題了。


    他們就算再相信芙蘿拉,再喜歡芙蘿拉,也改變不了高德與芙蘿拉都是外人的事實。


    唐納德看見眾人的反應,便知道自己的話語已經引起了眾人的認同。


    就連高德也不得不佩服唐納德的反應之快,在這種情況下,竟然三言兩語就反轉了局勢。


    “戰母,大長老的行為雖然無禮了些,但他畢竟也是心係部落數十萬族人的利益,才衝動行事的,我們現在不應該追究大長老的過錯,而是應當要重視大長老所言。”


    這時,一位革新派的長老站了出來,先是對著戰母行了一禮,然後發表自己的意見。


    在場其它革新派的長老也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背負冰弓的蘇奈法麵無表情地看了眼唐納德,“芙蘿拉給守護神樹診斷出問題所在,幫助它進階,雖然她並非本族之人,但對於冰玉梧桐而言,芙蘿拉就是自己人。”


    “芙蘿拉遇到危險,冰玉梧桐出於本能,出手守護她,自然也在情理之中,而非大長老所言的中了什麽邪招。”


    “另外,樹況且知道知恩圖報,大長老生而為人,怎麽還不如一棵樹?”蘇奈法此時已經目露冷光。


    三言兩語間,她又將局勢給扳了迴來。


    “若是守護神樹成功進階,我肯定是對他們十分感激的,我隻是不放心這些外族人。”被蘇奈法這麽一頂,唐納德連忙打起了哈哈。


    “我不關心你是為了什麽,你既然背著我對我請來的客人動手,就是對我的不敬,就理當受到懲罰。”蘇奈法並沒有就此放過唐納德。


    “是我有錯在先,我願意自罰在冰獄崖禁閉半年。”唐納德到了這時候,也不再為自己開脫,而是當即低頭認錯。


    “不夠。”當著所有人的麵,蘇奈法冷冷地道。


    “戰母,大長老是有錯在先,但他都願意自罰禁閉半年了,為了一個不知來曆的外人給大長老如此重的懲罰.有些太嚴苛了吧!”有革新派的長老站出來為唐納德說話。


    “戰母,大長老是有錯,但罪不至此啊!”


    “戰母,大長老是部落的老人,這些年為部落做了不知道多少貢獻,您若是為了一個外人,這樣對待大長老,會讓部落裏多少人寒心啊!”“是啊,大長老自罰禁閉半年已經足夠了,大不了再給他們一些補償就好了不然說不定還會引起部落裏其它老人的意見,影響部落的團結啊”


    “以大長老的身份,就算要給他懲罰,也應當是大家一起商議決定才對。”


    一時間,“群情激憤”,接連有長老站出來為大長老說話。


    大長老自己倒是沒有發表意見,隻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幕——事實上,他沒有阻止這些人的發言,就是在表達自己的態度了。


    高德靜靜看著這一幕。


    事實上,眼前的場景,就是這些年蘇奈法與唐納德之爭的縮影。


    眾人對蘇奈法的敬畏是不假,但依然還是有許多人站在唐納德這邊。


    “先將大長老帶到冰獄崖去,之後我會召開長老會,商討決議今日之事。”麵對眾口鑠金,蘇奈法緩緩說道。


    “你放心,此事不會這麽了的,我會給唐納德足夠的懲戒,給你一個交待的。”與此同時,高德的腦海中響起了蘇奈法清冷的聲音。


    這是用【傳訊術】單獨給他的保證。


    高德沒有說什麽,他也無法說什麽。


    在人家的地盤上,他還隻是一個一環的小法師,蘇奈法如此地位之人,願意頂著眾口鑠金給他一個這樣的承諾,已經是蘇奈法足夠“講義氣”了。


    換做其它的領袖,甚至都根本不會在意他的感受。


    他對蘇奈法願意給他出頭是感激的。


    但一碼歸一碼,對於蘇奈法給出的解決方式,他是不滿意的。


    “芙蘿拉大人,下來吧。”高德來到冰玉梧桐樹下,抬頭看著小人兒,拍了拍自己的左肩。


    芙蘿拉聞言,毫不猶豫地撲扇著小翅膀,從冰玉梧桐樹枝上一躍而下,身姿輕巧地落到了高德的肩上。


    “法師~”


    “我們迴家。”


    “好~”


    高德掃了眼在場的諸位長老,沒有說什麽,隻是帶著芙蘿拉默默離開了。


    凱瑟琳默默地跟上。


    格蘭特左看又看,最後狠狠拍了下大腿,“唉”的歎了一聲氣,然後向著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高德追了過去。


    “芙蘿拉大人受委屈了。”


    “不委屈。”


    “有人欺負芙蘿拉大人。”


    “有樹保護芙蘿拉大人呢~”


    芙蘿拉的語氣很自然,好像剛剛遇到天大危險,受到委屈的並不是她——假若沒有冰玉梧桐,此刻的芙蘿拉早已經落於唐納德的魔掌之中了。


    高德看著芙蘿拉,眼露歉意。


    怎麽會不委屈呢?


    “那老頭笨笨的,他還想騙芙蘿拉大人,但是被芙蘿拉大人一下就看穿了。”


    “怎麽說?”


    “他說你把芙蘿拉大人賣給他了。”


    “這不可能。”


    “是的,這不可能,所以他騙不到芙蘿拉大人。”


    “芙蘿拉大人有慧心。”


    “當然!”


    高德低頭看向肩膀上的芙蘿拉。


    小人兒此刻也驕傲地仰起頭。


    前者眼神複雜,後者目光清澈。


    “若是沒有樹保護芙蘿拉大人呢?”他問道。


    “還好有樹~”


    “若是沒有呢?”


    “可就是有呀~”


    “若是沒有樹,芙蘿拉大人就要被那個老頭捉住了。”高德自己給出了答案。


    “被捉住後會怎麽樣呢?”芙蘿拉歪著腦袋,好奇問道。


    “我可以解除法術,把芙蘿拉大人收迴來,就是要委屈芙蘿拉大人進小黑屋呆一下了。”


    “沒事,法師是為了救芙蘿拉大人,芙蘿拉大人是不會記仇的。”


    “可是,假若在我知道芙蘿拉大人被捉住之前,他就傷害了芙蘿拉大人,那怎麽辦?”高德又問道。


    “對哦,那怎麽辦?”


    高德想了許久,給出最後的答案:“沒有辦法。”


    他太弱小了,也沒有足夠的身份地位,即使芙蘿拉被傷害了,他也不能做什麽。


    這個答案,讓高德陷入了沉默。


    因為弱小導致自己被欺負,那沒什麽好說的,他也認了,那就等實力強大了,再打迴來。


    可因為弱小,導致身邊的人被欺負,這種感覺卻是要命的。


    在沉默中,高德突然感覺自己的脖子一緊。


    低頭一看,原來是芙蘿拉在扯他的衣服領口。


    “唔~沒事的。”見高德看了過來,芙蘿拉睜大眼睛說道。


    “高德,不要怪戰母,戰母她也不容易。”就在這時,格蘭特終於追了上來。


    他並不知道蘇奈法單獨給高德傳訊,做了保證,故而怕高德因此失望不滿,特地追上來為蘇奈法說話,同時也是安撫高德的情緒。


    “我知道。”


    “為了避免部落的分裂,避免影響團結,很多事戰母也不能一人就做決定,特別是涉及到大長老的事.”格蘭特還在解釋說明。


    “我知道的,”高德點了點頭,打斷了格蘭特長老的話,指了指芙蘿拉,“但是,她為你們做事,是不該被欺負的。”


    “是這樣的.”格蘭特長老一時語塞。


    此刻,他們已經走到了立著數十根冰晶之柱的宏偉廣場前。


    “我需要一個公道,”高德抬頭看向高台上的那柄臻冰之劍,終於做出了某個決定,“你們不給,我就自己想辦法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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