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懸兵那個短命鬼…死都死了還要壞我大事。”辜連昇已然想起“小憐”二字耳熟的緣由,滿腹疑雲道:“你等與鄔家乃是生死大敵,步懸兵何故將此等家醜機密告知於你!”


    唐悅兮冷哼一聲:“因為天理昭昭吧。”


    溫酒和雲舟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步懸兵當時所說的邪性奸賊,便是辜連昇。那個道貌岸然,強搶民女,囚禁小憐,為了銷毀罪證一槍挑死八個私生子的邪性奸賊。唐悅兮在首次聽聞時,便對這個命途多舛的小憐印象深刻,對其遭遇既同情也憤懣,自然也對那個聲名不顯的奸賊早有警惕。試想,那人以一己之力,將傲睨一世、老奸巨猾的步懸兵耍得團團轉,這般大奸大惡之人,即便將來沒有再攪弄是非,也一定是折霄盟的潛藏威脅。是以唐悅兮對“唯一的線索小憐”多上了幾分心,登上紫殿霄後從小憐查到鄔府,從唐家問到雲庭,越了解越是震驚,終於將辜連昇及其背後的一些動機挖了出來。


    辜連昇此人乃是更為罕見的“咒命雙修”,不僅將家傳的“咒法”融會貫通,還有著名喚“凡凡坤坤”的奇詭命力,受命力影響之人,心智會在不知覺間遭受侵蝕,從素不相識飛速轉變成辜連昇的崇拜者、追隨者甚至忠實信徒。該命力於普通女性更是無往不利,不僅騙得魚水之歡,還可使眾人自發地為其行為辯解、擁護。這也是辜連昇作惡多年,卻未惡名遠傳的緣由之一。


    唐悅兮將一切娓娓道來,聽得溫酒直發愣,半天才震驚道:“這我懂,地球上很多小仙肉明星也會這個命力,難怪他媽的飯圈文化搞得跟邪教一樣。”


    迎來唐悅兮一個大大的白眼,溫酒又問道:“那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就是我咋用不出命力了。”唐悅兮點點頭:“他們辜家人人都是大咒師,使了一個類似滌罪結界的咒法罷了。”


    唐悅兮表麵與溫酒對話,實則暗中一直觀察辜連昇的反應,越觀察越覺不安,因為辜連昇並沒有被拆穿偽裝的驚愕,也沒有被看透一切的慌亂,而是愈加興奮,狂熱地盯著唐悅兮,直看得唐悅兮一身雞皮疙瘩。


    辜連昇狂態難抑,大笑道:“好好好,沒想到掩人耳目至如今,唯一知我者乃是唐小姐這樣的大美人!何其幸哉!”


    倏忽間,唐悅兮隻覺眼前的辜連昇怎麽看怎麽順眼,自己也變得唿吸急促,麵龐發燙,竟生出了上前擁吻辜連昇的衝動!唐悅兮心道:“糟糕,命力不堪用時才知道此人命力的厲害。”當下集中精神全力抵抗“凡凡坤坤”對心智的侵蝕。隻是看著辜連昇由遠及近,帶著狂笑向自己走來,心中不免仍是慌張。


    哪知“嘭”地一聲響起,辜連昇被溫酒一腳踢飛去老遠。辜連昇捂著英俊且劇痛的右臉,驚怒交集地看著溫酒,心想:此人憑肉身之力就將全盛修為的自己踢飛,世上竟有如此強橫的體魄!?


    溫酒隻道辜連昇不服氣,啐道:“你這個人真的太變態了。”隻聽身後唐悅兮甜聲道:“臭外星人,你過來。”溫酒應道:“好。”正要轉身向唐悅兮走去,忽覺一陣香風襲來,兩片粉嫩的柔唇在自己左臉輕輕點了一下。溫酒瞪大眼睛看著負手而立的唐悅兮,也正滿臉柔情笑意地看著自己,下一刻,溫酒隻覺滿臉似火烤,唇齒打架似的結巴道:“你你怎麽…什麽什麽情況。”


    唐悅兮亦是俏臉緋紅,笑盈盈道:“表現不錯,賞你的。”別看唐悅兮現在雲淡風輕的模樣,其實心中早已嚇得失魂喪膽,倘若自己意誌力稍差,失了清白事小,在大庭廣眾之下行那般丟人之事,不僅唐家顏麵無存,折霄盟同樣也威嚴大損。還好溫酒輕易化解危局,唐悅兮喜不自勝,“凡凡坤坤”這邪性命力從此於唐悅兮無效,可能也和飯圈一樣,一旦脫粉了,就再也無感。


    魯不棟見此情狀,嬉皮笑臉地看向唐瀚章,折霄盟中一眾同輩的執事亦是似笑非笑地看向唐瀚章,唐瀚章隻搖頭苦笑。


    辜連昇覬覦唐悅兮美色久矣,對溫酒恨極,正要趁溫酒命力不能用之時,將其擊斃。然而他心念一動,業已感應到那位神尊之威,與辜連橙齊齊轉向,低頭虔誠施禮道:“恭迎聖祖。”


    溫酒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重肇大殿的中心,人群矚目的中心,憑空出現了一個形態森然可怖,甚至無法確定是不是人的人。眾人這時也察覺到此人現身,一眼看去,驚駭到鴉雀無聲。


    “聖祖”除頭部外,渾身上下支離破碎,定睛細看,每個關節都並未相連,其間間隔二三寸,有淡淡的半透明青線牽引。頭部更是駭人,右上太陽穴至左顎處,一條觸目驚心的青線針腳赫然分割麵龐,宛若遭人一刀劈開頭顱,再使那青線縫合過一般。由遠及近看,聖祖懸浮於空中,仿佛破碎紙鳶,隨風搖曳。


    辜連昇喜色難掩:“聖祖既至,大事成矣?”


    “成了成了!”聖祖雙眼一睜,激動難抑:“本尊出手能不成嗎,你看!”指節一勾,一方淡青囚籠憑空出現在他腳下,囚籠四方平整、嚴絲合縫,好在籠壁半透明,其中乾坤通透可見。


    辜連橙見狀喜極而泣,辜連昇拍拍妹子的肩膀,紅著眼眶安慰道:“終究是沒有辜負父親的遺囑。”


    溫酒見那籠中白光閃閃,甚是眼熟,脫口而出道:“我操!小白!!”那籠中白光聽見溫酒的叫喚,拚命地向溫酒這邊的籠麵撲騰,根本聽不見聲音,隻憑唇語猜測:“溫酒!救救我!”


    聖祖見狀奇道:“咦?你們竟然認識?”


    溫酒怒道:“認你媽個頭!快放了我兒子的朋友。”話音未落,伴隨著一聲鷹隼怒嘯,溫酒和小肥鳥前後夾擊地向聖祖撲去。


    雖使不出命力,但這一人一鳥的強橫體魄威力仍是非同小可,然而人鳥組合甫一騰起,便如同中了定身術般鎖在半空,隨後宛若被當場肢解,各個關節如同落地蛋殼般散開,似是為了聽到溫酒和小肥鳥的聲音,淡青囚籠並未出現,任由溫酒和小肥鳥在空中零碎。


    聖祖渾不在意道:“稍安勿躁,聖光神兆是肯定不能放的。”


    眾人呆若木雞,原來囚籠裏的“人”,乃是與雲帝齊名的二源神之一!那這所謂的聖祖……到底是何方神聖……


    溫酒此時隻剩一個頭仍是完整,忍著全身被肢解的持續劇痛,饒是他意誌力驚人,也不經“張牙舞爪”道:“為什麽不能放!”


    聖祖“嘖”了一聲,道:“那能放嗎?放了他,本尊還如何破壞雲核?”溫酒腦中電光一閃,恍然大悟罵道:“我了個香蕉茄子臘腸精的大操,原來你才是那個暗中破壞雲核的老賊,害老子以為雲絕羽迴來了!你他媽有毛病啊非要破壞雲核。”聖祖聽到“雲絕羽”三字時,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驚怖,而後滿是抑製不住的恨意:“本來隻是想,將你們這些不請自來的外來者從拏雲趕出去,但那樣很慢,很等不及。如果破壞金宮矞的雲核,讓金宮矞和所有的外來者一同墜入宇宙深淵,那就很快。”


    溫酒氣得大罵:“神金啊!2025年了還搞地域歧視,外地人他媽的怎麽了!”


    唐悅兮摸清楚脈絡的同時,心也後悔莫及,沉到穀底。隻因為“聖祖”出現之後,她本來算無遺策的一手妙棋,成了自作聰明的一手臭棋。其實在知道辜連昇當年的所作所為時,唐悅兮便著手考究過如何對付辜連昇。“大咒法”雖然起源於辜家,但發揚於唐家,當年雲之牢的滌罪結界便是由唐、辜兩家聯手完成。是以有心算無心,唐悅兮對辜連昇的手段悉數有知,今番辜連昇使來鎮壓全場的“剿神兇陣”,其實唐悅兮早有解法,“聖祖”入局前,她已設機關在各陣眼處,以最快速度化解兇陣,屆時兇陣一解,折霄盟便可掌控全局。令唐悅兮萬難想到的便是這個“聖祖”的突然出現,連源神之一的聖光神兆都非其對手,折霄盟眾人越沒有威脅反而越安全,一旦兇陣失效,那幾乎才宣判眾人的死期。


    唐悅兮頭皮發麻,未將此事告知任何一人,心想隻有趁兇陣未解之前,尋思出破局之法。她暫穩心神,不動聲色:“辜勝己,你這法子不嚴謹,金宮矞上的人丁可不止是外來者,原住民繁衍至今,後人也不少的。”


    聖祖向唐悅兮投來讚許的目光:“唐玲瓏的後人果然玲瓏剔透,這般快便洞悉本尊身份。可惜卻會錯了本尊的意,本尊要的不是原住民全留下,要的隻是外來者全滾蛋!那金宮矞的原住民命有此劫,與本尊有何幹係?”


    無論是紫炁九臻還是折霄盟終將還是重肇大殿的所有貴賓,腦中都是平地響起一聲炸雷!原來此人竟是雲絕羽同時代的絕頂宗師,辜勝己。千年前便已難逢敵手,千年後的修為實是令人難以想象。


    唐悅兮心知此人已滿懷恨意,此間絕無善了之理,也已了然辜連昇所謂的兩件大事:一是奪取皇權,讓辜家掌控拏雲大陸,二則定是覆滅金宮矞,以泄辜家對“外來者”之恨。唐悅兮一心攪局,道:“紫殿霄的外來者怎麽辦?慢慢篩選慢慢殺?”見“聖祖”辜勝己正要張口,打斷道:“辜老祖滿腔怒火,依本小姐看是發錯了地方,殺來殺去,就是不殺一切的始作俑者,雲絕羽。”


    “雲絕羽早……”辜勝己神色一滯,眼中閃著複雜的兇光疑道:“雲絕羽還活著?”


    唐悅兮冷笑道:“辜老祖可別自欺欺人啦,你被斬得七零八碎尚能從雲絕羽劍下苟活,那斬你之人豈有早死之理?”這番話自是她的推測,從當年兩家恩怨和如今辜勝己的模樣聯想一二,並無佐證,無論猜對與否,於唐悅兮攪局的思路都有利。


    辜勝己隻道雲家、唐家後人本應知悉實情,“哈哈”慘笑:“好好好,雲絕羽身在何處?”


    唐悅兮道:“不知道。”


    辜勝己臉色一變:“你敢挑釁本尊?”


    唐悅兮倒也真怕惹急了辜勝己,連連擺手道:“小女子豈敢,雲絕羽於我等也是大敵,隻恨沒有老祖那般實力,既從雲賊手中逃出生天,又突破修為瓶頸與雲賊有重戰之力。”她哪知道辜勝己的修為究竟突破到了哪般地步,隻是辜勝看出己的自信順水推舟。


    辜勝己被唐悅兮的示弱彩虹屁哄得興奮無比,與雲絕羽的鬥爭正是他漫長生涯中最為自豪之事,堪稱被唐悅兮聊到了心坎。辜勝己狂熱道:“事發之後數十年,本尊都以為雲絕羽再也不能發現唐玲瓏失蹤的奧秘,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何,突然懷疑到本尊和雲朵朵夫婦。那夜雲絕羽將親妹子雲朵朵送入雲之牢,再將本尊憤而斬成這般模樣。好在雲賊還是將人小瞧了,他雲絕羽能一劍斬破虛空,侵略拏雲大陸,本尊又何嚐不能參破‘空間法則’,死中求生?”


    參破“空間法則”……不僅唐悅兮心中一緊,折霄盟一眾大宗師、雲巒、雲舟具都難掩憂色。唐悅兮看了一眼飄在空中“七零八落”溫酒和小肥鳥,麵色凝重。隻聽辜勝己又道:“雖然那日雲絕羽刺出第一劍時,本尊就自知仍非其敵手,當即將心髒等要害以‘逆道解天咒’與他雲之牢親妹妹的心髒互換。雲絕羽再修為通天,也想不到那日肢解的是本尊,殺的卻是他親妹子雲朵朵!”


    這一段秘辛似乎連昇、橙兄妹也未曾聽聞,紛紛露出驚訝之色。


    辜勝己又道:“說起雲朵朵那個賤人,實是令人感慨,雲家真的是個盡出雜種的家族。那雲朵朵下嫁於本尊,從未有一日傾心於本尊,每日隻惦記著那些舊情,害我辜家處處遭唐玲瓏針對便罷了,最後還算計利用本尊的‘大咒法’為她實現謀算唐玲瓏的奸計。”


    “本尊一計多得,既借雲絕羽之手除了妖婦,又將自己的要害深藏雲之牢,更早將解救自己之法和‘逆道解天咒’傳於後人,讓我辜家後人隻消修為足夠,人人都可以憑借‘大咒法’參破‘空間法則’!”


    “雲絕羽再如何自負天才,也決計料不到,本尊最後贏在‘傳承’二字。我辜家子孫,資質雖魯鈍,卻始終不忘辜家要重掌拏雲大權的使命,總算在那年生出了天資卓越的奉兒。”


    唐悅兮通曉天地,立時從“奉兒”二字想到了失蹤久矣的辜家當代家主:辜奉,也正是辜連昇、辜連橙兄妹的生父。唐悅兮看向雲舟,雲舟亦點頭迴應,二人同時確認了對方的猜測:辜奉此人,才是串聯千年恩怨的主角。


    辜勝己接著道:“辜家沒落已逾千年,奉兒危局中臥薪嚐膽,做成了幾件了不得的大事。第一件便是掌握‘逆道解天咒’以後,重製出了未被雲家占用的‘雲如意’和‘仰鏡台’,從此天上地下通行易如反掌,不再需要消耗大量咒力,極大地加快了計劃進程,並從雲之牢中救出了本尊偷藏千年的數個要害。”


    唐悅兮反應迅速:“所以雲之牢中本應關押的荒古妖獸,其實是被你們辜家轉移了!”她一直疑惑,當年雲之牢的墜落現場為何沒有妖獸屍骨,此刻終於找到答案。


    辜勝己深深看了唐悅兮一眼,道:“不錯。”


    溫酒則反應遲鈍:“哦操!原來老子跟你還算是獄友,造他媽的大孽啊!”


    辜勝己和溫酒對視一眼,雙雙啐道:“晦氣!”


    辜勝己似是很想將辜奉的功績昭告天下,又道:“第二件事,便是複活了本尊,即複活了你們未來的王。”(“噦!!!”溫酒在旁幹嘔)辜勝己置若罔聞,道:“奉兒創出‘絲連咒’,以空間之力穿針引線,將本尊的屍塊和要害一一縫補上。然而奉兒將本尊縫成這副模樣後,久不見本尊醒轉,複活一事大違天道,豈是一些奇思妙想便能輕易做到的?之後奉兒閱遍古籍、遠溯博索,終於擬定了一個可行的方案,既然鳴煜血液可以為本尊的屍塊保存如新,那如果用修為更加高深的鳴煜血,或可……”


    “修為高深的鳴煜之血”……反應慢如溫酒,聽到這裏,心中也如晴天霹靂猛烈轟鳴般響起四個字:


    “錦璣女王!?”


    溫酒、唐悅兮、雲舟脫口道出,短短四個字中蘊含的悲憤,以及那聲最難抑的悲嘯,為皇城穹頂覆上了冰涼陰霾。


    辜勝己卻如同逢著知己般,滿臉興奮道:“不錯不錯,算天佑我辜家,千年前被天聖獸奉為救世神的鳴煜之神,在死之前苦苦哀求奉兒,將它的幾根羽毛送迴當今鳴煜一族的藏身處。奉兒看在它鳴煜血為本尊屍身保存了千年的情分上,答應將其羽毛送迴,順便蒙騙錦璣女王入甕。若非那鳴煜之神的玄晶羽毛,讓一心追迴前輩蹤跡的錦璣女王投鼠忌器,負傷累累的奉兒還未見得勝過錦璣女王。”


    “那錦璣女王的修為確實強橫,幾乎不下於兩三個荒古妖獸,奉兒費盡千辛萬苦將其擄迴,再煉成一抔精血,伺養本尊屍身,終於初見生機,可那還遠遠未夠。奉兒終於明白,鳴煜血不過是藥引,要成複活大事,還需順應天道,以命易命,當即縱身躍入祭爐,以自己的性命換來本尊的複活!那可憐的孩子啊……”


    溫酒怒不可遏地罵道:“我可你媽個臭嗨的憐!你們幾個姓辜的臭雜種!”


    雲舟修為全無,仍是握住天罰劍向辜勝己一指,氣得臉色發青:“今日不除你這惡首,我雲舟枉稱人。”雲巒心知情勢極危,攔在雲舟身前想要將他的劍意和敵意暫壓,然雲舟無動於衷。


    二人盛怒之下,心生感應,似乎能看到對方心中滔滔翻湧的風浪,一扇古樸厚重的大門,在風浪的猛烈拍擊下,隱隱震開了一條縫隙。


    唐悅兮亦是怒火滿腔,俏臉含霜地諷刺道:“精彩精彩,我看辜老祖還忘了說第三件事。”她其實隻猜到六七成,隻是強忍怒火拖延時間。


    “哦?”辜勝己和辜連昇聞言一同略帶訝異地看向唐悅兮,辜勝己驚喜道:“唐玲瓏後人果然聰慧得令人討厭!不錯,托你父親唐瀚章的福,當年在用新製的雲如意送你入雲之牢時,奉兒知悉了承天計劃的秘密。”說到此處,辜勝己戲謔地看了唐瀚章一眼,接著道:“那日奉兒的本意,是脫離唐瀚章的勢力範圍後,便截獲尚在繈褓的唐小姐,盡早利用唐小姐這個火種啟動承天計劃。幸虧唐小姐命好,奉兒當時盤算形勢,大可不必冒著得罪唐家的風險引起全拏雲的注目,何況那時我辜家……”


    辜勝己突然邪惡一笑:“那時我辜家,最不缺的就是鳴煜血。”


    唐瀚章背脊直冒冷汗,良久歎道:“唐某謹慎一生,差點一失足成千古恨。”


    唐悅兮咬著牙,向辜連昇問道:“所以那日雲下桃源見到的‘嬰兒皇甫獻’,是你們辜家的?”


    辜連昇咧嘴笑道:“瞞不住了。”辜連橙亦嬌笑一聲,道:“我辜家的八十萬‘承天大軍’,此刻正在巍陽仙城外,圍獵雲庭、鄔府、折霄盟三方大軍,清算所有敵對勢力,僅需一日之功。”


    八十萬……八十萬個皇甫獻以上實力的強者組成了軍團!


    這番話實在驚世駭俗,連鄔珺朝這等梟雄聽了,臉色都微微發白,難掩震駭。


    唐悅兮突然問道:“小女子還有一事不解,望辜老祖解答。”


    辜勝己神色殷切道:“知無不答。”


    唐悅兮道:“鳴煜之神失蹤數百年,辜家是如何能尋到的?”


    “緣由其實簡單,那所謂的鳴煜之神就是因為本尊而失蹤的。”辜勝己的眼中,泛著變態熱切的光芒:“雲絕羽踏上了孤獨的尋妻之旅,置墨雲王朝於不顧,正是本尊瓦解王朝的最好時機,一方麵本尊便假意向其子雲舒獻策,每年通過‘引蒼大比’選取有資格通往紫殿霄的天渡者,人們從一夜之間學會通過爭鬥獲得利益,撕去了盛世下淳樸祥和的假麵,即便性格再不爭的普通人也無法避免其中,因為不爭,就意味著被奪取。另一方麵本尊著手向紫殿霄居民宣揚了一個論調,大概就是主張生在紫殿霄的人才是天命正統,金宮矞上來所謂的天渡者,其實隻是低賤的偷渡者罷了。”


    “這兩個布局順利得不可思議,甚至讓本尊以為,即便不去引導,這二者現象也將自然發生。那幾年的拏雲動蕩混亂,若不是雲絕羽突然殺迴來,這天下姓辜的時間,早就比姓雲的長。”


    “世間變得殘暴嗜血,總有那不知好歹的以為要站出來改變時局,隻是沒想到這次的‘救世主’是一群畜生的領袖,自封鳴煜之神的愚蠢領袖。它引領所有鳴煜團結起來,反抗人類的暴行,恰恰正中本尊下懷,嘿,隻因那時本尊正需要一筆戰功重振辜家聲威,更何況動蕩年代裏紛爭不斷,堪比療傷聖藥的鳴煜血乃是價值難以衡量的硬通貨。”


    “是以本尊略施小計,在靖朝原以‘逆道解天咒’設伏,看似一馬平川的遼闊平原,實則以本尊的咒力隨時可以憑空傳送數十萬大軍,對天聖獸一族進行圍擊。那一役捕獲了近半數的鳴煜,為辜家如今的雄厚實力打下了敦實基礎。隻可惜人力有時而窮,那鳴煜之神以一己之力斷後,掩護鳴煜從空中撤退,沒能將這群傻鳥一舉拿下。”


    這一切都通了……辜家才是將拏雲生靈推向混亂無序的罪魁禍首。唐悅兮感覺到心底有血液在燃燒,她更知道倘若連自己都無法抑製憤怒,那幾個熱血青年能惹出多大的亂子。


    嘖。


    唐悅兮感到從所未有的急躁,巍陽仙城外,三軍混戰本就損耗極大,還要麵臨被辜家承天大軍坐收漁利的險境,那時大軍潰敗,是真正的生靈塗炭、血流成河。眼下更是全麵劣勢,己方無一人能用,對方還是參破空間法則的千年老妖怪……而自己,隻剩下最後一手棋啦。


    正心煩間,看到辜連昇帶著微笑向自己走來,唐悅兮不由眉頭緊鎖。


    辜連昇的微笑中,帶著洞察一切的自信,向唐悅兮款款欠身道:“唐小姐似乎在疑惑,剿神兇陣至此時理應化解,何以眾人的修為仍是無從用起,對吧?”唐悅兮心中一驚,沒料到還有變數。辜連昇捕捉到唐悅兮臉上一閃而過的異色,心知全局在握,微笑著解答道:“既然唐小姐一早便知道在下的身份,在下自然要對唐小姐百倍提防,早早暗中消除了唐小姐化解兇陣的禁製。唐小姐也莫要再掩藏,其實當你出現的第一刻,我等便知道唐小姐是解除了兇陣對自身的限製,再而前往此處。”


    辜連昇看出來唐悅兮強作鎮定,有些得誌地奚落道:“千百年來,心靈旅途被傳得神乎其神,依在下看也不過小醜伎倆罷了,否則怎麽會…在最後關頭時,還將希望押在這人身上?”他眼神帶著戲謔,看向還在空中,掙紮且破碎的溫酒。


    唐悅兮臉色一變,正中辜連昇下懷,辜連昇其實並未猜到唐悅兮的對策,隻是碰巧試探。辜連昇喜道:“可惜唐小姐押錯寶了!”


    話音一落,辜連昇以在場人都反應不及的速度,食指向溫酒一揚,輕描淡寫道:“焚煙環寂法。”


    唐悅兮臉色慘白,失聲道:“不要!”然而眾人隻看見溫酒的血肉瞬間綻放出黃白膿液,再而化作濃煙,伴隨溫酒驚恐的慘唿,一並消失在當場,屍骨無存!


    辜連昇滿意道:“這小子有點妖道,隻好賜他個最穩妥的死法。焚煙環寂,讓他的每一厘血肉都病變化膿,每一分白骨都焚化成煙。”他享受地看著眾人神情,殘忍一笑:“大羅金仙親臨此法,也留不下一顆舍利子。”


    溫酒……沒有命力可用啊。


    就算有命力尚存,此刻連同命源也化作濃煙,焉有生還之理?


    辜連昇麵不改色,忽地食指又指向沉寂久矣的鄔珺朝:“以防萬一,你的老命也留不得!”


    濃煙噴薄,攪風弄雨的一代梟雄至此結束了他的傳說。鄔落落悲難自已,雙膝跪地,掩麵痛哭,鄔驚瀾亦悲從中來,呆呆地看著一切,似乎已心無所戀。


    辜連昇、辜連橙兄妹齊齊揚聲道:“恭請聖祖登位,激濁揚清,重振盛世!”辜勝己哈哈狂笑,掃視眾人道:“折霄逆賊攪弄風雲,當論首罪,本王將親自賜死!鄔家後人囂張跋扈、罪孽深重,難逃一死!雲家後人擾亂朝綱且尚不知恥,死,全都給本王死!哈哈哈哈哈哈對了,還有紫炁九臻,爾等在本王長眠時,各個都仗著鄔家聲勢,欺侮過辜家後輩,那便由不得你們不死!”


    辜連昇滿臉狂熱道:“稟報吾皇,待承天大軍剿滅叛軍,便自行前往破壞雲核!”辜勝己與辜連昇對視狂笑:“死!全都要死!哈哈哈哈哈哈!”


    …………


    悲痛擠滿胸腔,萬般喧囂也擾不了最後念想。


    溫酒死了?雲舟呆呆地看著那屢濃煙,悲痛而後怒極,為什麽自己總是保護不了那些相信自己的人?慕容皇後也是,結義兄弟也是。為什麽這個世界總有人仗著自己修為高深,仗勢欺人?鄔家也是,辜家也是……雲家也是。為什麽奸惡之徒總是逍遙法外,無辜良人總是含恨而死?溫酒兄弟為什麽要這般死去……他隻是個一心希望好人有好報的無憂少年啊。“嘭”……也不知道從哪裏聽到的聲音,心裏那扇古樸厚重的大門,似乎終於在悲怒的衝撞下打開了……無盡的不明力量正源源不斷湧入體內。


    溫酒死了?小肥鳥終是沒忍住兩行熱淚,娘親的噩耗傳來時,即便再有心理準備,也被那噩耗轟穿腦門,空白一片。沒想到溫酒也這樣倉促離去,溫酒為什麽會死呢?不是都說禍害遺千年嗎……他他媽的就不是禍害,他可是老子對人類最後的善意啊……也好,甚好,那老子大可以無所顧忌地殺光全人類!殺!殺!


    溫酒死了?唐悅兮麵色前所未有的蒼白,心想原來這宿命,真的逃不開,真的真的不該讓這個笨外星人知道,本小姐喜歡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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