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縣縣廨,眾人冒雨而至,一眾遍體鱗傷的山匪被押至縣廨大門之時,竟令值宿的兩名捕手嚇得驚慌失措,而這一切,盡數落到上官瑤環的眼中。


    “如此看來,我倒是更能想象這鶴縣縣令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了!”上官瑤環與身側的李伏蟬幾人緩緩說道。


    李伏蟬幾人對視一眼,皆默然點頭。


    待得通稟,縣令匆匆來遲,一身官服穿的歪七扭八,顯然是匆忙之下,不知從何處趕來,時值白晝,堂堂一縣之長竟不在縣廨駐守,也不知是去哪裏逍遙快活!


    鶴縣縣令姓於,此刻神色惶恐,卻滿臉的諂笑,恭聲道:“不知黜陟使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還請勿怪。”


    上官瑤環看都未看他一眼,隻是冷冷開口道:“於縣令,你迴頭看看,這些人,你可熟悉?”


    於縣令心頭一驚,他為人圓滑,行事諂媚,能做到縣令一職,自然離不開他的溜須拍馬,可此刻,麵對不假辭色的上官瑤環,他的心頭慢慢升起一絲恐懼,卻不得不迴答,隻見他轉頭望去,那一眾山匪他哪裏認識,可瞧這些人的裝扮與麵相,不難瞧出,個個絕非善類,於縣令為難道:“這,下官不識。”


    上官瑤環麵如寒霜,不怒自威,冷笑一聲,“你當然不識,鶴縣山路,盜匪為害,良家女子,頻頻遇難,你在何處,你亦何為!”


    此話一出,有如平地驚雷,上官瑤環的話語並無高聲嗬斥,隻是那仿佛天生的威嚴氣息,卻將於縣令嚇得麵如土色,抖似篩糠,連忙下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顫聲道:“這,這,下官也是沒有辦法啊,鶴縣地處偏僻,人員稀少,這縣廨的捕手就那麽幾個,就算去了,也是有去無迴,無濟於事啊!”


    上官瑤環端坐的身子緩緩站起,慢慢走到於縣令身前,每一步都好似重重地砸在於縣令的心頭,嚇得他將頭恨不得埋進地理,上官瑤環俯視著惶惶不安的於縣令,寒聲道:“哼,巧言令色,百般詭辯,你這是將我這個黜陟使置於何地!”於縣令的頭更加低垂,“身為縣令,食君祿,受官俸,堂堂朝廷七品,本該以民為本,勤勉奉公,而汝等害群之馬,毫無官德,屍位素餐,致匪盜猖獗,而不聞不問,你置律法於何地,置朝廷於何地,置百姓於何地!”


    這番話,說得是擲地有聲,鏗鏘有力,上官瑤環那柔美聖潔的臉龐上,此刻儀態萬方,威嚴滿布,上官瑤環繼續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去了何處?身為縣令,貪圖享樂,留戀美色,青天白日,不在縣衙值宿,反倒在家中聲色犬馬,一縣之長,無為庸碌,與禍國害民何異!”


    巧言令色的於縣令在這一刻仿佛成為了啞巴,他連連叩首,祈求寬恕,他善阿諛奉承,自知怎樣窺探人心,他從未見過上官瑤環這般美貌的女子,也不曾見過如此威儀的官員,縱是南州刺史與之相比,也相去甚遠,他更能明白,上官瑤環的一言一行皆是追責而來,他除了討饒,再無他法。


    上官瑤環視而不見,隻是忽然平靜下來,聲音清悅,道:“你等官吏不做的事,我來做,你等官吏懼怕的事,我不懼怕,皇權特許,先斬後奏,無論是你等似廟中泥像一般的官吏,還是那深山田野中為禍一方的盜匪,都該肅清一番,還百姓一片郎朗清明!”


    再之後,一則告示,遍布鶴縣,其曰:鶴縣官吏,無為致害,盜匪猖獗,無辜遭劫,今,嶺南道黜陟使上官瑤環奉旨欽差,代天巡狩,南下尋訪,監察地方,整頓吏治,鶴縣縣令乃至其下官員,屍位素餐,庸碌無為,革去官職,下獄候審,鶴縣事務交於南州官員協辦管理,待新任縣令任職,恢複如初,另,鶴縣山匪,由南州司法參軍盧淩風帶領,現已剿滅,自此,鶴縣無虞,山路複安。


    大雨連綿,鶴縣上下的百姓,卻人人拍手叫絕,一片歡喜之象。


    翌日,鶴縣之內,輕紅娘家,獨孤遐叔與輕紅再次深深一禮,對著李伏蟬表示感激,李伏蟬隻是輕笑著扶起兩人,溫聲道:“你二人平安,我便不是白來一迴!”這話說得突然,叫人摸不著頭腦,隻有上官瑤環注意到了李伏蟬眼中那深深的欣慰,也不知為何,想到了那日李伏蟬忽然露出的悲傷,上官瑤環的心,也微微顫了顫。


    而再之後,盧淩風便將文廟之事告知,仔細一番詢問,眾人這才徹底拋下心中疑慮,獨孤遐叔來去匆匆,時間上與劉有求遇害之時幾乎完全錯開,此事隻需再與獨孤府宅附近的鄰居核實即可,幾人對視一眼,心中便隻剩下了對那個貌似憨厚忠實之人的懷疑。


    獨孤遐叔滿是遺憾,道:“劉賢弟雖浮躁了些,但與我相處數月,也算恭謙有禮,如此亡去,未免可惜了!”說著,又牽住了輕紅的手,看向李伏蟬等人,“我同是文廟居住之人,按理來說,我應該迴南州協助各位破案,但此刻,兄長病重,輕紅離不得,我也不願離開輕紅,李兄,上官黜陟使,盧參軍,實在抱歉!”


    李伏蟬搖了搖頭,安慰道:“親人病恙,如何遠離,獨孤兄無需自責,說起來,可知是何病症,我等可能幫上忙?”


    獨孤遐叔與輕紅忽然眼前一亮,獨孤遐叔近日神情恍惚,吃了李伏蟬的丹丸不過兩日便也完全無礙,此刻兄長之病,鶴縣醫師束手無策,李伏蟬或許真有法子呢!


    輕紅趕緊道:“李先生,我阿兄患得是風疾,連日頭痛暈眩,這幾日已經暈厥,乃至不省人事,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還請李先生搭救,輕紅感激不盡!”說著,甚至欲要下跪,兄長之撫育之恩,此生難以為報,如今,希望在前,便是跪死又有何妨!


    李伏蟬還未動作,上官瑤環先一步拉住了輕紅,對這個外柔內剛的女子,上官瑤環不知為何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隻見她溫聲安慰道:“輕紅且安心!”說著,上官瑤環輕輕迴過頭,盈盈的目光落在李伏蟬身上,她並未替李伏蟬決定什麽,雖然她知道,李伏蟬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李伏蟬颯然一笑,與上官瑤環的目光一觸即分,看向輕紅,道:“我善毒理與外傷,家中長輩雞師公,更善病理,我可先為嫂夫人兄長行針,穩住病情,剩下的,待我迴南州請來雞師公,為你兄長救治,嫂夫人安心就是!”


    待李伏蟬行完針,受了小夫妻與其兄長家人的千恩萬謝後,眾人這才折返南州,接下來,便是針對某些人展開調查了。


    司馬府內,蘇無名聽完了眾人鶴縣的見聞,終於心頭一安,“好啊,鶴縣山匪之害,自此而終,是百姓之福啊!”


    “正是正是!”裴喜君也歡喜道。


    蘇無名沉思了片刻,道:“既如此,此案之重心,或許,便要轉移到那文廟的吉祥身上了!”


    李伏蟬忽然環視眾人一圈,提醒道:“阿叔,瑤環,盧阿兄,大家莫要忘了,獨孤遐叔在那廟中身中迷藥,迷藥者,可令人神情恍惚,記憶錯亂,身體虛弱,獨孤遐叔此前記憶已然出現了衰弱,你們說,這會不會是兇手故意為之?”


    此話一出,眾人陷入了沉默,兇殺,迷藥,文廟,雜役,舉子,這一切之間是不是有著某種聯係,許久之後,蘇無名開口道:“看來,我們還需要去那文廟看看,或許,有更多的線索就在其中。”


    眾人皆是點頭,裴喜君看了看天色,輕聲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吧!”


    眾人這才發覺,時間竟已至此刻。自鶴縣歸來,李伏蟬尋到了費雞師,將輕紅兄長一事告知,費雞師醫者仁心,自然不會見死不救,何況,他瞧那對恩愛的小夫妻也是麵善的很,自然當即就出發,李伏蟬自也不會叫他一人冒雨前去,囑咐了成乙與薛環相送,這才安心。


    南州黃梅,大雨紛紛,天色將晚,再無行人,城門欲關之際,幾人策馬狂奔,將將踏入了城中,馬蹄聲亂,城門之際的守兵看著遠去的馬匹,皺著眉頭與身側的同僚道:“這幾人的裝束好生奇怪,趕著夜色,這般匆忙地進入城中,也不知道是什麽人!”


    身側上了年紀的守兵也遙遙看了看遠去的幾人,他戍守城門多年,南來北往之人見了無數,雖未看清麵容,但那些人的裝束與策馬的舉止,倒是有了些猜測,“多半是江湖中人,時逢梅雨,希望這群人不要在城中鬧出什麽亂子!”俠以武犯禁,江湖,廟堂,看似涇渭分明,實則息息相關,南州地處偏僻,卻也鬧過江湖人的亂子,守兵多年前也曾因江湖人之亂,於城門之前加強戒備,日夜不分。


    南州大街空無一人,那幾人確實是江湖人士,策馬而行,不多時,便來到了南州文廟。時值黃昏,文廟之門已然緊閉。為首一人懸停馬蹄,翻身下馬,取出一枚奇形哨子,緩緩吹響,其聲悠遠,宛如深林中鳥,不多時,門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那人趕忙上前,以一種奇怪的節奏扣動文廟大門,緊接著,大門洞開。


    吉祥那張布滿笑意的臉緩緩露出,再無先前所見的唯唯諾諾,此刻的他,身上總算有了些江湖肆虐,兇厲大盜的影子,聲音低沉,道:“你們總算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唐詭:從元芳之子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穹頂大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穹頂大魚並收藏唐詭:從元芳之子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