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豈有此理!”上官瑤環恬淡如水,少有如此氣憤。


    李伏蟬與盧淩風快速迴至司馬府,將此行所聞盡數告知,沒想到,最先怒而出聲的會是眾人中最為安靜的上官瑤環。


    “為官者,居其位,謀其政,如今,竟出了這般屍位素餐的官員,飽食終日,碌碌無為,竟縱容匪盜猖獗,殃及百姓,可恨,可惡,該殺!”上官瑤環麵沉如水,言語之間盡是冰冷。


    蘇無名同樣眉頭緊皺,低聲道:“恩師在時,最恨備位充數的官員,官吏之不治,乃國家之害,百姓之災,沒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出了這般喪盡天良的賊寇。”


    裴喜君也是恨聲道:“山賊為害,州縣無為,俱該承責!”她同為女子,更能感同身受這樣的痛苦與可怕。


    此話一出,上官瑤環目光漸漸鋒利,往日的溫柔盡數褪去,這一刻,她仿佛才是那個在公主府中代替公主處理政務,評判天下大事的女官,“南州的官員,也該動一動了!”


    蘇無名並未多言,隻覺理所應當,隻是,忽然意識到什麽,道:“南州官吏的整治倒是不急,這山賊一害卻是迫在眉睫,還有那獨孤遐叔,看來,這鶴縣一行,才是當務之急。”


    盧淩風立即道:“那便立即於南州出動捕手,直撲鶴縣,將這夥山賊,繩之以法,順便,也可去尋那獨孤遐叔。”


    李伏蟬想了想,踏步上前,道:“阿叔,瑤環,鶴縣終究歸南州所轄,瑤環又是奉命監察地方,如今,鶴縣官吏無為,瑤環正好走上一遭,我,盧阿兄,成阿兄與你同行,一是為剿滅山匪,二,便是找到獨孤遐叔,問清文廟之案,”李伏蟬稍頓,“此事,宜早不宜遲,此刻便立即出發,恐生變故。”


    眾人心中皆是怒氣勃發,如何需等待,李伏蟬此話一出,眾人立即同意,蘇無名與上官瑤環當即奔赴刺史府交代事宜,而盧淩風則是與李伏蟬和成乙準備快馬,立即趕往鶴縣。


    大雨微薄,卻依舊淅淅瀝瀝,眾人快馬加鞭,絲毫不顧路途的泥濘,一路前行。


    而獨孤遐叔此刻正在何處呢,原來,輕紅自幼父母雙亡,與阿兄相依為命,長兄如父,輕紅之兄將其一手拉扯大,最後嫁給了獨孤遐叔這個讀書人,這才安心。


    這幾日,不知為何,輕紅之兄突發惡病,身體每況日下,輕紅收到消息,心憂兄長,又逢大雨,山路崎嶇,這般之下,獨孤遐叔才取書迴家,欲與輕紅一同迴去探望。


    小夫妻兩人攜手前行,撐著傘,一同走過山林大雨。


    輕紅正為獨孤遐叔輕輕拂去臉上的雨水,“夫君,累了吧,走過這段山路,便可至官道,離鶴縣就不遠了。”


    獨孤遐叔笑了笑,搖了搖頭,“沒事,娘子,這點路累不著我,兄長身體有恙,你自小與他相依為命,長兄如父,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迴去看看的。”


    文廟三年幽居,輕紅其實是心有怨氣的,可讀書求學,考取功名,是獨孤遐叔的抱負與理想,可惜,時運不濟,朝中無人,他哪裏是不曾考中,他隻是未被選中罷了!


    可今日之行,倒是叫輕紅心中怨氣消散,臨考在即,自家夫君寧可放棄溫習,也要陪自己趕迴阿兄家,山路崎嶇,大雨滂沱,卻也攔不住小夫妻倆的步伐,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風雨如晦,難移此情。


    隻是,走至最後一處密林,小夫妻二人卻迎來了不速之客。


    林深雨密,竟冒出一人,蓑衣鬥笠,肩負扁擔,挑著兩口木桶,晃晃悠悠地便向小夫妻二人靠近過來,嘴中高聲唿喊:“新鮮的蜂蜜!”


    獨孤遐叔能在後來,考中榜首,除卻裴侍郎的背後運作,其本身文采機智亦是關鍵,此刻,身上的迷藥之毒早已祛除,頭腦清明,看著這大雨密林中的賣蜜人,心頭泛起嘀咕,低聲道:“這黃梅時節,雨勢如此滂沱,怎還會有人在這深山老林中賣蜜?”


    輕紅也順著聲音望去,眉頭輕皺,看著雨幕中愈發接近的身影,心頭的不安之感愈加強烈,“夫君,鶴縣山路,聽說常有山匪,不會是……”


    獨孤遐叔目光一緊,空著的手連忙緊緊握住了輕紅的手,他一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若真遇上歹人,自己身死是小,卻不能叫輕紅出事,獨孤遐叔雖驚不亂,左右環顧,此地林深幽靜,又逢大雨,哪裏還有人跡,眼看來人越發接近,雖不確定是否為歹人,獨孤遐叔望著密林深處,拉著輕紅先行向一旁藏匿而去。


    隻是,瞧見獨孤遐叔的動作,那來人一頓,竟直接扔下了肩上的擔子,大聲唿喊:“弟兄們,來活兒啦!”


    話音剛落,密林中竟竄出了好幾個虎背熊腰,滿麵兇相之人,獨孤遐叔還不曾拉著輕紅走幾步,便被堵了個嚴嚴實實。


    獨孤遐叔趕緊將輕紅護至身後,聲音中雖有顫意,但身體卻是毫不動搖,“各位英雄好漢,何故攔住我們去路?”


    為首的卻是一位滿麵絡腮,身子昂藏的大漢,肩抗橫刀,一臉的獰笑,淫邪的目光緊緊盯著被獨孤遐叔藏在身後的輕紅,“想不到這般大雨時節,竟還能遇到這般貌美的娘子,好得很,好得很啊!”


    此話一出,獨孤遐叔與輕紅俱是心中一沉,果真是山匪,最後一絲僥幸也已經落空,輕紅雙手緊緊抓住獨孤遐叔的衣衫,咬著嘴唇,心中雖有懼怕,但絲毫未有退意,輕紅看著溫婉舒人,但其外柔內剛,是個剛烈潑辣的女子,如今此番局麵,看著護在自己身前的夫君,輕紅其實明白,此情此景,已然兇多吉少。


    鶴縣山路,山匪橫行,劫掠女子,淫樂拋屍,這在鶴縣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輕紅是鶴縣之人,更是耳熟能詳,可正值黃梅,又逢阿兄病重,輕紅隻得冒險歸家,沒想到還是遇到了這夥強人。


    輕紅心中泛起無限悔意,她不後悔冒險歸家,因為那是含辛茹苦撫養她長大的兄長,她後悔的是不該同意獨孤遐叔送她,自家夫君德才兼備,終有一日可中進士,如今,卻因自己,身處絕境,大好未來,或在今日葬送。


    獨孤遐叔微微迴首,看了看輕紅的麵容,不知為何,心中的憂懼仿佛頃刻消散,獨孤遐叔微微低下頭,沉聲道:“輕紅,待會我拖住他們,你找機會,一定要逃出去!”


    輕紅聽著耳邊夫君幾乎如遺言一般的囑咐,那滿心的恐懼與悔意盡數拋之腦後,她隻是微微搖了搖頭,四麵八方,皆有山匪,兩人俱是纖弱之人,談何逃脫,輕紅細語道:“夫君在側,輕紅豈能獨自偷生,若真是老天要絕我們夫妻,輕紅又何必離開夫君,生同衾,死同穴,輕紅隻願與夫君生死與共。”


    獨孤遐叔愣了愣,看著眼前再熟悉不過的麵容,此境況之下,心底竟翻湧出無限的心安,自輕紅遠嫁,入了獨孤家,家中一切被打理的井井有條,連自家的母親對其也是喜愛有加,將家中祖產盡數交給她打理,時隔多年,獨孤遐叔一門心思讀書求考,半點也不需為生計操心,這些盡是輕紅之功。


    看著自家娘子眼中的堅定,獨孤遐叔自是明白了這個執拗女子的心思,他是她的夫君,他了解她,這一刻,獨孤遐叔猛然迴過頭,斥道:“爾等惡匪,草菅人命,殘害無辜,終有一日,必得律法製裁,不得善終!”


    山匪微微一愣,繼而猖狂大笑,“好你個病秧子書生,還敢詛咒我等,我倒要看看,誰能製裁我們,”說著話,揚起了手中的橫刀,目光狠厲,“爺爺我先送你終了!”


    說著,那為首的山匪已然揮刀,冰冷的利刃劃過雨水,徑直朝著獨孤遐叔的腦袋而去。


    死亡將至,輕紅看著長刀劈來,不知從何處生出了力氣,緊緊抱住獨孤遐叔,一個轉身,便想為其擋刀,獨孤遐叔來不及反應,身子被輕紅擋住,眼看,那長刀便要落在了身上,心中大急,“輕紅!”


    說時遲,那時快,千鈞一發之際,一根極細的牛毛小針,無聲無息,彷如天空落下的雨滴,穿過層層雨幕,徑直洞穿了揮刀之人的喉嚨。


    獨孤遐叔來不及多想,隻得緊緊抱住輕紅,以求護住心愛之人,可片刻之後,雨聲依舊,傘早就不知飄去何處,渾身濕透的兩人久久未曾感覺到痛楚,紛紛抬頭望去,雨水打濕麵龐,幾乎令兩人睜不開眼,可還是看清,眼前那滿臉兇相之人,仿佛凝固一般,揮動長刀的手臂就這樣舉在半空之中,雙目圓睜,似發生了什麽極為可怖之事,喉嚨不斷蠕動,卻始終不能言語,再之後,這個身材魁梧的惡匪竟然轟的一聲,倒地不起。


    周圍剩下的山匪俱是一驚,為首之人僵住不動之時便已經心生奇怪,還沒來得及問,那如虎豹一樣魁梧的身軀便倒地不起,見鬼了!


    剩下的山匪立馬抽出橫刀,警惕地麵向獨孤遐叔,周圍並無他人,能做到這件事的也隻有眼前的兩人了,該死的,難道遇上扮豬吃老虎的了,可看著眼前兩人一副狼狽依偎之相,又不敢相信,難道真是作惡太多,鬼神發難!


    何止是他們,就連獨孤遐叔與輕紅也是一臉茫然,本以為死亡將至,誰知下一刻,竟是如此詭異的一幕,殺人者,暴斃而亡!


    就在山匪惶惶不安,小夫妻茫然無助之際,樹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你們,看什麽呢!”


    眾人悚然一驚,還有人,山匪立即抬頭望去,漫天的雨水落下,瞬間淋濕了眼眶,視線中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這可叫山匪驚慌不已,連忙低頭,要拂去眼中的雨水。


    挑擔的山匪感覺今日真是活見了鬼,大雨連綿,本以為數月無果,可偏偏山寨裏的大當家非要令他們出來尋覓女子,眾人還抱怨不已,卻沒想遇到了輕紅這樣的美貌女子,可沒來得及高興,出來帶隊的匪首居然離奇死亡,本以為鬼神作祟,竟不想何時,頭頂冒出人來。


    待挑擔的山匪擦幹麵上雨水,卻見到了令他幾乎肝膽欲裂的場景,隨其而至的六個弟兄,三兩個唿吸前還與自己分而圍之的幾人,此刻,俱都安安靜靜地仰倒在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撐著雨傘,滿麵微笑的少年郎君。


    李伏蟬,盧淩風和成乙策馬而行,行至山路,雙耳異於常人的成乙遠遠便聽到了密林深處的叫喊聲,這聲音若隱若現,似有似無,一經提及,便引起了李伏蟬的警覺,自小受自家阿翁的教導,從不忽略這些細節,心頭似有所感,也不管胯下駿馬,隻是迴頭與盧淩風和成乙交代一聲,隨手抽出了馬背側的雨傘,手掌輕輕一撐,身子宛如大鵬展翅,騰空而起,一個唿吸間,便踩著林木,消失在雨幕之間。


    不消片刻,那為首惡匪揮刀之景便映入了李伏蟬眼簾,二話不說,李伏蟬身子飛旋,猛踏樹幹,手自腰間輕拂,一根細如牛毛的短針便如飛矢一般脫手而去,穿透層層雨幕,連雨滴都被擊得四散而開,深深刺透那山匪的喉頸,沒入其身後的樹幹。


    而在眾匪擦水之際,李伏蟬沉身墜氣,無聲落下,手中幽蘭,如清風化雨,潤物無聲,悄然抹過了除去挑擔山匪之餘所有人的脖頸,再便是挑擔山匪眼前之景。


    挑擔山匪大驚失色,連連後撤,可他嚇得手腳皆軟,哪裏還站得穩,直接摔倒在泥濘中,那模樣,可比獨孤遐叔狼狽得多,他嚇得手足無措,看著李伏蟬那輕笑的模樣,隻覺那笑容,宛如閻王一笑,嚇得亡魂大冒,顫聲道:“你,你是人是鬼?是人是鬼啊?”


    李伏蟬冷笑一聲,也不搭理,而是撐著傘遮擋到小夫妻二人頭頂,摔倒在地的獨孤遐叔二人這才反應過來,看向李伏蟬,驚喜道:“李兄,怎麽是你啊!”


    李伏蟬笑容溫暖,看著眼前雖然狼狽,卻相擁維護的兩人,欣慰道:“自然得是我啊!”真好,總算護得你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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