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已至,天光大亮。


    李伏蟬看著欲要前往官府報官的蘇無名,仿佛想起什麽,連忙道:“阿叔,無論是劉十八,還是那狗都尉,此事畢竟涉及到四品官員和那士族之死,你報官時需直接找上本地的縣令,他畢竟是本地的最高官員。”


    蘇無名目露疑惑,不知為何李伏蟬特地囑咐這一點,卻也不曾多言,點頭應下,駕馬而去。


    蘇無名離去,眾人看著被縛於廳堂柱上的劉十八與劉十九,盧淩風忍不住問道:“劉十八,那清河崔氏與你何仇怨,為何殺他?”


    劉十八垂首低眉,比初見他時更加萎靡,整個人如同一潭死水,若不是繩子縛著,或許此刻已經癱軟在地,隻見他緩緩抬起眼皮,有氣無力道:“無冤無仇,便不可殺嗎?”


    “你……”盧淩風氣上心頭,人命關天,在你嘴裏就如此輕描淡寫嘛!


    李伏蟬輕輕拉住盧淩風的臂膀,惹來裴喜君與上官瑤環的注視,李伏蟬不動聲色,漠然道:“盧阿兄何必動氣,他所言所行皆如行屍走肉,怕是早已心存死誌,”又轉頭看了看逐漸恢複行動的劉十九,“這個又毫無理智,宛如野獸,看來,消失的另一個人,怕才是關鍵所在!”


    上官瑤環仔細端詳了兩人一陣,忽然站起身,眾人看向她,隻聽她沉聲道:“伏蟬,你們發現的地室,我請雞師公去瞧了,其上懸掛的血肉,皆屬於人,他們殺的,怕遠遠不是一個崔無忌那麽簡單!”


    眾人唿吸一窒,轉頭望向柱子上的兩人,有如萬念俱灰的劉十八,兇厲似野獸的劉十九,這兩人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啊!


    眾人還欲說什麽,耳聰的幾人卻是齊齊望向屋外,成乙側耳傾聽,輕聲道:“伏蟬,十人,腳步紛雜卻有力,不是普通人。”


    裴喜君忽然望了望盧淩風道:“難道是蘇先生報了官,官府來人了?”


    盧淩風微微搖頭,眉頭輕皺,“時間不對,來得太快了!”


    “或許,剩下的那個人也要浮出水麵了!”李伏蟬麵不改色,站起身來,看著柱上的兩人神色稍變,心中不由確認了幾分。


    幾人對視一眼,李伏蟬看了看上官瑤環,道:“瑤環,你與喜君小姐和雞師公一同在此,莫要出去,我們幾人出去看看。”


    上官瑤環輕輕頷首,關切道:“你們小心。”


    李伏蟬迴過頭對薛環道:“小薛環,保護好他們!”


    薛環重重點了點頭,“交給我吧!”


    李伏蟬,盧淩風,成乙,肩並肩走出廳堂,剛出門,一道破門之聲便傳了過來,一群人順著那破舊的柴門魚湧而入。


    盧淩風目光一動,低聲對著身側的兩人細聲道:“是捕手!”


    李伏蟬的目光越過眼前洶湧而入的捕手,落在了最後的兩道身影之上,“盧阿兄,看看最後的那人,可眼熟?”


    盧淩風定睛一看,瞳孔一張,“劉十八!”


    “這便就是那最後一人了吧!”成乙適時道。


    隨著那群短衣窄袖,一身黑紅的捕手完全湧入,最後的兩人才緩緩走進,見到屋內走出的李伏蟬三人,眾捕手一擁而上,將幾人團團包圍。


    盧淩風還未來得及說話,倒是聽那最後一個相貌一樣的劉十八開口道:“蘇縣尉,這就是那幾個為非作歹的惡賊,還請快拿了他們!我們兄弟好繼續為您效力!”言語間,表現出與屋內劉十八和劉十九完全不一樣的神態,卑躬屈膝,奴顏婢膝,一副諂媚姿態。


    盧淩風視線流轉,看著眼前劉十八的雙手,頓時了然,這正是那晚偷聽他們說話的人,這副低聲下氣的模樣倒確實是一模一樣。


    那劉十八口中的蘇縣尉一身靛色官服,蓄著胡須,模樣倒是一臉威嚴中正,隻見他高聲嗬斥道:“劉十七,你給我閉嘴!”劉十七這才悻悻閉口。


    “原來,你叫劉十七,嗬,十七,十八,十九,果然是三兄弟啊!”盧淩風恍然大悟,麵含譏諷。


    突然,盧淩風神色一厲,衝著那蘇縣尉嗬斥道:“那劉十七口中所言為你效力,所以,這甘棠驛中,無辜慘死的眾人,皆與你有關,是也不是!”


    蘇縣尉忽聞盧淩風的暴喝,麵容一滯,看了看被包圍的幾人,心頭一鬆,“大膽,你是何人,膽敢質問於我!”


    “先莫管我等何人,”李伏蟬上前一步,冷笑一聲,“這劉十七所言可是事實,他們幾人真為你效命?”


    蘇縣尉看了看突然發問的李伏蟬,看著那年輕的麵容,再看了看抽出刀刃圍著李伏蟬幾人的捕手,冷哼一聲,“是又如何?”


    李伏蟬神色一冷,暴喝道:“真是為你效命!你這披著人皮的狗官,身為縣尉,本該衛護百姓,免遭荼毒,然你等這般殘忍惡佞,居然喪盡天良,滅絕人性,手揮屠刀,草菅人命,真是禽獸不如,歹毒至極!”


    盧淩風微微側目,伏蟬的嘴還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而成乙更是一副合該如此的表情,嘴角露出笑容。


    這番話一出,竟將那蘇縣尉罵的一愣一愣,半響才反應過來,隨即臉色巨變,暴跳如雷,雙目圓睜,聲色俱厲,“膽敢如此侮辱本官,”視線在三人身上流轉,“此三人行跡可疑,侮辱朝廷命官,強占驛館,統統給我就地斬殺!”


    一聲令下,眾捕手聞聲而動,手中橫刀,直劈而下,本該護民維正,捉賊捕惡的捕手,此刻滿臉的戾氣與兇煞,當真是善惡一念,人如惡鬼!


    李伏蟬不屑一笑,“盧阿兄,與這些人打交道,得先將他們打的毫無反抗之力,才能慢慢講道理!”


    盧淩風不置可否,身形一動,便避開了落下的兩把刀刃,一雙鐵掌宛如蛟龍一般迅捷探出,朝著兩名捕手持刀之手腕,重重擊下,兩捕手隻覺手腕劇痛,握刀的手不自覺地鬆開,“當啷”兩聲清脆而又沉重的聲音傳出。


    不待兩人反應,盧淩風未收迴的雙掌,頃刻間化掌為拳,悍然轟出,兩名捕手硬生生吃下這一擊,兩人如同破布一般,被遠遠地擊飛出去,摔倒在地,再不能起,一切,不過在電光火石之間。


    成乙也不移動,刀刃加身,手中杖刀橫握,輕而易舉便架住兩名捕手的刀刃。下一刻,成乙稍一發力,兩人的刀刃便被彈開,巨力之下,兩名捕手不住倒退,成乙卻是鬼魅一般倏然而動,貼身而上,在兩名捕手驚恐的目光中,橫持杖刀,架著兩人,順著退勢高高貫起,一瞬後,狠狠摔下,兩名捕手摔得七葷八素,唿吸凝滯。


    李伏蟬腳尖一點,身子似飛鳥般橫移而動,剩下的四名捕手緊追不放,可不論如何揮砍,李伏蟬總能在間隙中不斷遊走。突然,李伏蟬腳下一頓,再動時,眾捕手眼中已經失去了李伏蟬那軒昂的身姿,還未曾反應過來,眾人隻覺手中一陣劇痛,長刀紛紛掉落,再一看,李伏蟬緩緩收劍入鞘,眾捕手才發現,手腕之上多出的劍痕,俱都捂著手腕跪倒在地。


    場間的形勢似乎隻在頃刻之間便發生翻轉,蘇縣尉那暴怒的神情都尚未消失,驚恐的神色卻不知不覺間慢慢爬上臉龐,忍不住踉蹌幾步,手指著場中站立的三人,“你,你,你們別過來,我是本縣縣尉,我是朝廷命官……”


    盧淩風冷哼一聲,上前幾步,“你這狗東西,也配稱朝廷命官!”說話間,目光轉向劉十七,“劉十七,你還想去哪兒?”


    原來,劉十七奸詐狡猾,見勢不妙,竟欲獨自逃離,李伏蟬漠然開口:“你若再多行一步,我就斬去你雙腳,絕不姑息!”言語間,殺氣四溢,七月間,竟令人陡生寒氣。


    話音剛落,劉十七身子僵直,再不敢動,愣愣地迴過頭,討笑道:“沒想逃,我就是找個地方看著,怕您傷著我。”


    突然,又一陣喧鬧聲傳入眾人耳中,幾人望前屋外,那裏逐漸傳來馬蹄聲與甲胄的碰撞之聲,盧淩風驚道:“難道還有同夥?”蘇縣尉與劉十七也麵麵相覷。


    成乙細細聆聽,輕笑道:“這馬蹄聲,是蘇司馬迴來了。”


    果然,不多時,馬蹄聲止息,蘇無名率先走進了甘棠驛,隨行的還有一位身著青色縣令官服的中年人,麵容方正,神色嚴肅,其頷下幾縷胡須,添了幾分儒雅與沉穩。其後,更是湧進一批身著甲胄的兵士,想來,正是這縣令所帶。


    李伏蟬打量著眼前的縣令,雖著官服,可這衣服卻像有些年頭,漿洗得有些掉色,可一身的氣質卻是絲毫不減,一絲不苟,剛正不阿。


    眾人還未開口,那蘇縣尉宛如見到了救星,大聲唿喊道:“哎呀,縣令,怎麽把您給驚動了,快,把這幾個人……”


    “住口!”甘棠驛縣令王乃齡麵如寒霜,言辭冷峻,“事到如今,你還想顛倒黑白嗎,我問你,你為何與此人在一起?”王乃齡指著一旁的劉十七問道。


    “這……”蘇縣尉眼珠直轉,思考著如何找補,王乃齡卻置之不理,對一旁的蘇無名微微一禮,道:“多謝蘇司馬,若不是幾位來此,我還認不清他真正的嘴臉!”


    蘇縣尉聞得此言,麵色蒼白,雙拳握了又握,看著身旁的兵士與倒地哀嚎的親信,心底的氣力仿佛一下子泄去,任由兵士架著他走向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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